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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24.狼族之心

已有 741 次阅读2013-11-9 10:44

序章 诺森德
  两列绿色皮肤的战士奋力拖拽着绷得紧紧的粗绳,将一个装有滚轮的巨大牢笼缓缓拉上宽阔的斜坡,运往港口舰队中的最后一艘航船。尽管诺森德的严冬亘古不变,这些肌肉虬结的兽人们却个个汗流浃背。每当用力拖拽绳索的时候,他们有着宽大下颚的脸庞上便是一阵紧绷。
  卫兵们戍立在坡道两侧,他们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握着兵器。冷峻的棕色双目所注视的不是那些拖车的劳工,而是包裹严实的牢笼。这个巨大的立方体外面罩着一层用山羊皮缝制的防水布,上面看不到一点缝隙,让人完全猜不透里面装着什么。
  然而线索还是有的,只要看看兽人们在自己亲手搬运货物就知道了。尽管这是个荒凉的港口,却不乏能够替代那些兽人苦力的强健牲畜,比如那些头上长角形如蜥蜴的科多兽。这里甚至还有一辆平时用来运送大量人员的三套猛犸大车。然而,这些驮兽不仅没有被派上用场,它们还被刻意驱赶到了远离码头的地方。尽管如此,科多兽们张大鼻孔,猛犸象则挥动着长鼻。所有的动物们都骚动不安地眺望着船队的方向。
  北风厉声呼啸着,猛然间变得愈发狂暴。诺森德的天气永远都是一种状况……那就是暴风雨。然而暴风雨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此刻,冰冷的海水突然翻起巨浪,震得码头不住摇晃。所有的船舰都被狠命摇晃着,船身在重压下发出吱嘎呻吟。
  一些船只的舱室深处传来令人生畏的吼叫和撞击声。于是甲板上的船员迅速冲向通往底舱的舱门。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水兵和战士们也不由面带忧色。
  最后一艘航船也同样在摇晃着……通往岸边的踏板也随之扭曲,继而往一边斜了过去。几名卫兵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劳工们则被抛来甩去乱成一团。
  巨大的铁笼晃动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兽人们拼命阻止才没让牢笼在摇摆的坡道上倒下。但它却已经从内部震动起来。一声怒吼回响在阴冷的海港上空,这吼声和那些船舱中传来的声音相同,却更加低沉得多。与此同时,笼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撕扯罩布。
  港口的卫兵迅速冲了上来。而踏板上的人们还在拼命地保持着平衡。其中一人不幸失足,翻滚着摔进码头与航船之间的冰冷海水当中。
  这支舰队的参谋长布里宁是一个独眼的老水兵,身上刺着各式各样记录他一生经历的纹身。此刻他从海岸边朝着踏板冲了过来,一面高声喊道:“把笼子扶正!别让它倒下来!准备好武器!药粉在哪?要是笼子破了口——”
  羊皮罩布下,牢笼开始吱嘎作响。尽管狂风中火炬黯淡的光辉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的动静,但那些让人汗毛发直的金属扭曲声已经向布里宁发出了充分的警告。
  “举矛向前!快点,你们这帮废柴!到笼子的右边去!”
  有两名卫兵要么就是过于莽撞,要么就是过于愚蠢。总之他们比别人走得更靠近了一些。从布里宁所站的角度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免有所遗漏,但也足够看个清楚了。
  最前面的那个兽人用长矛戳了戳笼子。然而转眼之间,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武器,连矛带人一起从罩布的裂口处拖了进去。
  这时,第二个兽人本能地冲上援救他的同伴。
  破布下猛地伸出一个粗大的巨物。
  等那兽人意识到危险之时已经太晚了。他被从踏板上一把抓起来,好像根本没什么重量似的。战友们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他,那巨手便已捏碎了卫兵的躯体——连骨带肉,乃至一身板甲。飞洒的鲜血溅了后边的人们一身。
  巨手丢开兽人瘫软的残躯,又缩回了盖着罩布的笼子里去。里面随即传来第一个战士的惨叫声,显而易见,他暂时还没丧命。
  拿着粗长矛枪的兽人迅速冲了过来,布里宁也上前加入他们的行列。两个卫兵挤上前去,但是船长知道已经太迟了。
  尖叫声在北地港口中回响,几乎让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叫喊声中带着极度的恐惧,令人听上去不由魂飞魄散。能够让兽人意志动摇的事物并不多见,更不用说在他们心中引发恐怖。但是为了抓这个俘虏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代价,不由不让他们心生忌惮。
  一记可怕的挤压声使得尖叫戛然而止。一些黏湿的液体飞溅出来,令靠近裂口处的兽人们不由倒退几步。紧接着,一股难闻的恶臭从里面弥漫出来,充斥着他们的鼻孔。
  “长矛!长矛!”布里宁边吼边往前走去。船长抬头看了看,在火炬的光照中他看到了罩布上的裂口和弯曲的铁栏。这些栏杆被铸造得相当牢靠,那头巨大的怪兽使尽全力也只能将它略微拉开少许。然而对那两名卫兵来说,这已经足够不幸了。
“药粉在哪里?”布里宁问道。这话却不是专门对着谁说的。
  终于,又一个兽人匆匆跑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麻布口袋。他的口鼻上蒙了一张粗布,又把同样一张递给布里宁。船长用系在布上的两根绳索将它拴在自己脸上,这个面罩只不过是预防措施。布袋里的东西应该不会进到布里宁的鼻子或者嘴里,但无谓的冒险毫无价值。
  船长本想让另一个兽人来完成任务,可他还是亲手拿起了布袋。而近旁的牢笼当中,那令人作呕的撕扯声还在继续。
  “掩护我!”船长站定位置,接着仔细打量罩布上的裂口。尽管多年以前,他在卡利姆多与普劳德摩尔元帅率领的联盟军队作战时失去了一只眼睛,布里宁仍然对他的精准引以为傲。
  这个面带伤疤的兽人在布口罩下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瞄准裂口把布袋扔了过去。
  此时狂风大作,布里宁一时间担心布袋会彻底打偏。然而,它只是在裂缝边上擦了一下,然后掉进了昏暗的牢笼。
  片刻之后,船长听到一声轻柔的砰响。笼中的巨兽疑惑地哼了哼,然后便传来咀嚼的声音。少许粉雾从裂缝中飘散出来,然而这对兽人们来说不足为虑。它们会被凛风卷走,消散无踪。
  盖着罩布的牢笼之中,有什么沉重而潮湿的东西掉落在地。布里宁知道那很可能是先前卫兵的残骸。尽管如此,这声音让船长更添希望,觉得他的计划已经成功。
  罩布之下,那头怪兽发出一阵困惑的咕哝声。突然间,整个牢笼剧烈地震动起来。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撞向弯曲的栏杆。罩布的裂口出响起沉重的呼吸声,但透过裂缝却什么也看不分明。
  那呼吸声开始变得缓慢而疲惫。兽人们偏偏倒倒,侧耳聆听。
  接着是一声落地巨响。牢笼猛地一震,差点又滑动起来。全靠将近两打兽人拼命使劲才勉强稳住。
  布里宁等人又紧张地等了一小会,却再没有什么新的动静。船长小心地朝笼子走了过去,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伸手戳了戳笼子外的罩布。
  平安无事。布里宁松了口气,然后转向其他人说道。“把这东西弄上船去,把栏杆弄直,再找点什么东西把洞补起来!把那萨满给的草药合剂给我备好了,最好随时都能洒一包在那东西的食物上头!要是到了海上再这么来一出我们可折腾不起!”
  兽人们各自依令行事。船长则打量着其他船只的轮廓。每艘船上都有这么一个牢笼。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已经下令,这个危险的任务必须完成,无论为之付出多少代价。而布里宁等人也不会计较代价,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时刻准备好为战歌先锋军名扬四海的伟大督军而献身。加尔鲁什史诗般的壮举早已在部落中广为传颂。不仅如此,他还是已故格罗姆?地狱咆哮的儿子、将族人们从囚牢中解放的兽人领袖萨尔的顾问。
  是的,不管已经牺牲了多少生命,不管舰队到达目的地之前还要牺牲多少生命,对布里宁等人来说这都是值得的。部落终于将它的命运置于掌握。它充满活力、咄咄逼人,而这正是灾变后的艾泽拉斯所需要的。那些长久以来统治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颓废衰败……过于软弱。而部落——尤其是兽人——将最终实现它对那些更为富庶的领地的占据,不仅是为了艰难求生,更是为了最终发展壮大。事情,早该如此。
  加尔鲁什已经令他的人民坚信,近来所发生的这场灾变是一个伟大的信号,预示着他们的时代即将到来。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五裂,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适应剧变后的新世界。
  船员们终于把最后一个牢笼装载完毕。布里宁目睹着他们封上船舱。他们储备了充足的昏睡药粉,并且还有别的手段来胁迫这些生物,但这位老兽人还是渴盼航程早日结束。
  他登上甲板,大副向他敬了一礼。“一切就绪,船长!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起航!”
  “那就走吧,”布里宁低声道。“我们越早把货带给加尔鲁什,它就越早变成联盟的麻烦事……”
  那个兽人赞同地哼了一声,转身去传达布里宁的命令。很快,这艘航船起锚驶离港口。
  狂风旋舞,烈雷咆哮。一场暴风雨正在孕育,这对舰队来说再糟糕不过了。然而在船长看来,和部落的敌人们即将面对的恐怖相比这风暴不值一提。布里宁凝视着翻涌的幽暗海水,憧憬着舰队的目的地,想象着在加尔鲁什的掌控下他的货物将会做些什么。
  一时间,布里宁几乎有些怜悯起那些灰谷的保卫者们,几乎怜悯起那些暗夜精灵。
  可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暗夜精灵而已。
第一章 狼
  泰兰德?语风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无法得以康复。强大的黑龙死亡之翼已经永久地改变了整个艾泽拉斯的面貌,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比当年的天崩地裂更为可怕——当时这个世界唯一一块大陆被野蛮地撕裂了。高阶女祭司曾在大约一万年前亲历了那次惊人的事件,却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次经历这样可怕的灾难。
  对于那些不了解她的种族暗夜精灵的人们,泰兰德那幽蓝如夜垂落过肩的长发看上去不过二十光景。然而她闪耀的银眸间饱含着万年阅历带来的睿智。这对优美的双眸旁隐约可见极细的皱纹,但那更多是出于一万年来多少忧愁烦恼的缘故,而非年龄增长带来的结果。
  泰兰德漫步在草木繁茂的神殿花园当中。这个位于达纳苏斯的中央区域——尽管从地理位置上讲应该是中央偏西——的地方由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岛组成,上面长满了最为美丽的奇花异草。满月的光辉洒落在花园之上,像是特地为她而降的神恩。但无论是泰兰德本人,又或者是碰巧遇上高阶女祭司的其他人来说,这根本毫无违和之处。毕竟,对见识过高阶女祭司庄严法相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为人熟知的寻常景观而已。
  她原本希望在这里能够更好地思考,为肩头的重担找寻答案。身为高阶女祭司,泰兰德通常会在南边的神殿中默默冥想,从女神艾露恩(她也被称为月之圣母)那里寻求指引和宁静。然而,就算是艾露恩姐妹会那永被月光照耀的宁静圣堂——有人把那里称之为艾露恩之心——现在也起不了作用。于是,她寄希望于这个静谧的花园能够替代神殿派上用场。
  可是,尽管身处花园能够比在神殿中更好地沐浴在月之圣母的精神光辉之下,高阶女祭司今晚却仍然难以静下心来。泰兰德忍不住为即将到来的峰会忧心忡忡。集会的时刻转眼便至,而她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他们既为伴侣也共治国家——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峰会是否根本毫无价值。
  联盟正在面对一个重整旗鼓的部落。那个似乎左右为难的萨尔或许愿意为了双方的福祉维系和平,但他已不再是部落的领袖。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更加野心勃勃,他垂涎着灰谷的广袤森林,却并不想与之和睦共处,而是为了让战士们将其砍伐一空。
  尽管身为大德鲁伊应该更关心艾泽拉斯的野外世界而绝非投身政治,玛尔法里奥却竭尽所能来维持联盟的团结一心。但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都知道,联盟的未来不会,也绝不能依赖于他。而是应该交给一个更加专注于这一目标的人。这也正是泰兰德和玛法里奥推动这次峰会的目的之一,想通过谈话发现是否能有人挺身而出,领导大家在这个新的世界中奋勇前进。
  显然,若非所有联盟成员全体出席的话,这次集会就毫无意义。可是一些重要人物却还没有表示参与之意。要是他们不参加峰会的话,就不可能达成任何真正的共识。
  泰兰德在散步时经过一些女祭司身边,她们全都躬身向她致敬。所有女祭司都身穿银白色的无袖长袍,和她的装束别无二致。泰兰德并没有佩戴什么饰物,也用不着饰物来标识自己高阶女祭司的身份。人人都认识她。她以微笑和点头来表示回礼,但依旧全神贯注于自己的黯然沉思之中。实际上,她转眼便将所遇之人忘在脑后。
  她的思绪中充斥着灭世者死亡之翼和他所作所为的秽恶景象,几乎让自己难以承受。当她想到死亡之翼的可怕行径带来的一系列可怕后果时,忍不住心跳加速血脉贲张。这次峰会必须有所裨益,泰兰德焦虑地想到,要想避免我们的世界土崩瓦解,这是唯一的机会。要是一无所成的话,就再没有希望召开下次集会。到时候谁都来不及了……
  但他们还没有收到三个联盟重要成员的回复,包括暴风城……要只是暴风城不来参会的话——
  在她身边,艾露恩之光突然变得令人眩目。
  神殿花园消失不见了。
  泰兰德?语风脚下一绊,她稳住身子,然后瞪大了眼睛。四周新的景象映入眼帘,这根本不是暗夜精灵首都达纳苏斯中的任何一处地方。此刻,她站在一个显然位于卡利姆多大陆的遥远之地。转眼的工夫,泰兰德竟被传送出数百里之遥。
  更为震撼的是,她显然置身于战场之上。泰兰德熟悉这种大规模杀戮之后的恶臭,还有那些遍地都是的黑色凸起,从大小和形状上看都是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
  原生的荒野显然已经罹于先前的战火——唯有几桩残缺的树干标明这里曾是一座森林。女祭司努力想让自己沉着下来,她很快发现自己对此地此时有所印象。却说不清是出于自己的记忆还是艾露恩的神术。
  她正身处艾泽拉斯与燃烧军团的第一次炽烈对抗之中……一万年前那场上古之战。在那场战争达到高潮之时,整个世界天崩地裂,暗夜精灵的首都辛-艾萨里沉入了她族人的力量源泉——永恒之井的湖水之下。燃烧军团想要毁灭艾泽拉斯的所有生灵,而他们离这极恶的目标只差咫尺之遥。讽刺的是,他们竟然得到了暗夜精灵自己的女王的协助。
  恶魔战士们蜂拥向前,一马当先的是凶狠的地狱火。这些巨大的构造体生物后面跟着恶魔卫士和恶魔犬,前者是披坚执锐的魁梧战士,后者则是有着尖牙利爪的骇人怪兽。而他们巨大的数量当中还掺杂着别的恶魔。这支邪恶大军横扫大地,却和暗夜精灵记忆中的历史全然不同。恶魔们所及之处,一切事物都被魔怪们身上环绕的绿色魔焰燃烧殆尽。
  泰兰德寻找着记忆中那些本该在此出现的抵抗者,她的族人和集结在一起阻止恶魔毁灭艾泽拉斯的众多奇怪盟友们。可是哪也看不到他们的踪迹。谁也无法阻挡这支毁灭大军。这片土地、这个世界,已经末日来临……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怒嗥惊天动地。高阶女祭司感觉自己一下子又有了希望。泰兰德觉得自己认识这个声音,因为它令自己的灵魂为之一动。
恶魔们不由为之一颤,尽管不过是片刻而已。他们万众如一,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接着继续冲上前去。
  一道巨影从对面的地平线上激射而出。泰兰德随之望向那身影的主人。
  狼之半神体型巨大威武雄壮,浑身上下纯白一片,几乎像要放出光来,站在阵前如鹤立鸡群一般。这头巨兽又是一声狂嗥,而这一次,无数其他吼声在他身后应和而起。
  “戈德林……”泰兰德轻声念道。
  自从被神秘的泰坦重塑之日开始,艾泽拉斯就由一些与世界有着超常联系的生物们保卫着。巨龙们得到了泰坦的赐福,而艾泽拉斯自身也诞生出精魂和半神,他们天生不朽但并非不死不灭。但在上古之战以前,这些保卫者从未面对过燃烧军团这等的威胁。无数巨龙为之丧生,而许多精魂和半神们也在最后一战中倒下。
  戈德林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她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却并非真实的历史。泰兰德终于明白过来,尽管天性使然,她不仅为自己的世界,也同样为这头想要再度保卫它的巨狼而担忧。艾露恩选择眼前这紧要一幕是要对她有所启示,然而高阶女祭司却完全不明所以。是要她眼看着戈德林再牺牲一次吗?
  几个恶魔向巨狼靠近,而他挑衅地朝他们发出嗥叫。可正当攻击者们向他冲去的时候,又是一阵吼叫响起,一大群凡间野狼从戈德林身后的空地中跳了出来。狼群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这些有着光鲜皮毛的猎手们早已选定了各自的目标。尽管它们的体型并不如多数恶魔高大,却带着无比的凶狠和决意冲向敌人。
  两军砰然相交。恶魔们装备着刀剑斧钺和尖牙利爪等等一应武器,更加精通运用之道。初看上去,狼群们有的只是爪牙而已,但它们的灵敏和速度却无与伦比。它们在恶敌当中左冲右突,一有空隙便扑上去撕咬抓扯。
  戈德林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巨狼用嘴衔住一个恶魔卫士然后猛地咬了下去,绿色魔焰喷薄而出,残肢碎片纷扬落下。与此同时,戈德林的利爪将另一个敌人撕得粉碎。
  一个恶魔刚挥斧把一头野狼砍成两截,便被两头野狼扑倒在地。它们撕扯下恶魔的手臂,然后一口咬开了他的喉咙。然而更多的恶魔冲了上去,将这两头野狼彻底淹没。
  泰兰德极力想要加入战斗却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的野狼死于非命,尽管它们似乎消灭了更多的敌人,但这丝毫也未能宽慰她心中对狼群的的担忧和惋惜。
  越来越多的恶魔注意到了戈德林,显然意识到正是他在指挥着狼群。恶魔们想要剁砍他的腿脚,将他拽倒在地然后割开他的喉咙。然而戈德林挥爪摔开旁近的恶魔,将他们猛拍出去与自己的同伴撞成一团。巨狼的血盆大口将恶魔们挨个咬起。有的恶魔被他像第一个那样咬得粉碎;另一些则被猛甩出去肢体横飞。戈德林飞驰着穿过燃烧军团的队列,而他狂热的狼群始终伴随左右。
  狼群的尸体和恶魔的残躯已经铺遍战场,而双方的数量似乎丝毫未尝减少。又有一头野狼砍成肉泥,而更多的恶魔杀向戈德林。然而巨狼根本无所畏惧,继续挨个抓咬着敌人,恶魔的尸体在很多地方足足垒了三四层高。
  月之圣母啊,您为何要将这一幕展现给我?!?高阶女祭司极力想要冲过去帮助戈德林,但还是除了旁观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要么允许我加入战斗,要么请告诉我这场无尽杀戮的用意吧!
  然而战斗依旧,真相并未揭示。更糟糕的是,事态突然向不利于戈德林的方向发展。
  四面受敌的巨狼难以同时抵御所有敌人的攻击。戈德林一再被恶魔们击中,越来越多的伤口终于开始在这位远古半神身上产生效果。
  一名地狱卫士爬上白狼的后背。这个凶残的战士双眼闪耀着敏锐的绿光,高举武器猛刺进白狼的脊梁正中。
  “不!”泰兰德尖叫起来,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熟知这个可怖的事件,只是从不清楚细节而已。
  戈德林发出一声痛苦的嗥叫,身下四足跪倒在地。而更多的恶魔朝他冲杀过去。
  突然间,一头深棕色的野狼从上古半神右边的混战中猛地跃起。尽管这个高度本该超出它能力的极限,那头小狼却不仅跳上了戈德林的后背,还直扑向那个重创了他的恶魔。
  当那头野狼冲近的时候,恶魔卫士转过身来,一斧砍向这个新的对手。然而健壮的野狼从利斧下猛地窜了过去,一下子撕开恶魔卫士的双腿将高大的敌人掀倒。
  恶魔摔倒在戈德林的背上,武器也飞到了一边。恶魔卫士想要站起身来,但野狼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
  那头野狼只凶猛地一咬便撕开了恶魔的喉咙。
  恶魔的尸体滑落在地,而那头小狼厉声怒嗥。它往下俯瞰一眼,然后跳了下来。这一跃并非漫无目的,它扑在另一个攻击戈德林的恶魔身上,猛地撕开他的胸膛。
  在这头小狼的带领下,狼群的其他成员也开始撕咬那些想要消灭戈德林的恶魔。燃烧军团最终被迫放弃对狼之半神的攻击,甚至开始往后退却。
  但对戈德林来说为时已晚。上古半神艰难地站起身来,嘴里还叼着一个恶魔。他咬碎了敌人的铠甲和筋肉,把碎肢残躯吐了出来。可是那些伤口再次发作。上古半神轰然倒下,压死几个敌人之后再也一动不动。
  就如一万年前所发生的那样,戈德林再次牺牲了。
第二章 来袭
  邻近树木的粗长枝条迎着林间轻风低垂下来,就像满是枝叶的手臂一般朝着树林中那个面带髭须的身影极力伸了过去。而他眼看着树枝挥来却一动不动……只是面露微笑。
  玛法里奥?怒风静立在那里,任凭那些枝桠上的树叶轻抚着他的脸颊。就算在同行当中,他也是绝无仅有。乍眼看去,他身上装饰着着动物的标志,代表了德鲁伊最擅长召唤的那些野兽形态。只有更近一步观察才能发现,其中一些特征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这是他与艾泽拉斯的紧密联系,以及多年来潜心于翡翠梦境的缘故。随着他的梦境形态与那个位面愈发协调,他沉睡中的躯体——依然保持着与灵魂的联系——也开始具备那些强大生物的特征。因此,他的手臂边缘生出了风暴乌鸦的灰色羽翼。一双像是猫科动物的脚爪代表了与玛法里奥的种族联系尤为密切的夜刃豹,而那实际上是大德鲁伊的脚而非靴子变成的。此外,他的短裙前面还装饰着夜刃豹弯曲的牙齿,而他的双手戴着装有熊爪的手套。
  有一个标志却和野兽没什么联系,或许还是玛法里奥所独有的。那就是他身上从肩头斜拉到腰间的蓝色闪电标志。而从他手肘往下直到前臂,还有与之相衬的小型闪电图案。怒风不仅是这位大德鲁伊的姓氏,也暗示着他所能号令的巨大能量,他只有当别无他法之时才会使用的能量。
  枝条的末端拨弄着他的绿色长发,却巧妙地避开这个外形出众的暗夜精灵最引人注目的标志。他的前额上伸出一对华美雄壮的鹿角,足足有两尺多长。它们象征着他和艾泽拉斯的紧密联系以及他的导师——他的恩师——半神塞纳留斯,也同样象征着雄鹿形态。
  几条更粗的树枝在他的臂膀下移动着。然后,就像父母托起婴儿一样温柔地将玛法里奥举在树林当中。
  大德鲁伊敞开心灵感受着泰达希尔之心。玛法里奥研究着它的健康状况,发现疯狂的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的邪恶仪式所留下的腐化痕迹已经所剩无几。玛法里奥对此甚为感激;他曾经反对创造这第二棵世界之树,但它现在已经成为暗夜精灵生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这和范达尔最初的打算全然不同。他趁玛法里奥不在之时提议种下泰达希尔只是为了达成邪恶的目标。幸而最终得以阻止。
  尽管没有明显的腐化痕迹,玛法里奥决心时常检查这棵巨树。翡翠梦境中还有梦魇残存,只要黑暗尚未绝迹,堕落的危险始终悬于泰达希尔乃至暗夜精灵之上。
  尽管如此,玛法里奥对世界之树的现状心满意足,于是略微花了些时间来眺望周围的环境。在离大德鲁伊不算太远之处有一口月亮井——这些圣泉中的井水有着种种神秘的特性。他之所以选择来到城市东北方的神谕林地,正是因为他感觉到这地方和它所坐落的巨树有着独特的联系。大德鲁伊在这里能够以最理想的状态进入冥想,让他的灵魂——或者说梦境形态——进入翡翠梦境。
  德鲁伊们依旧使用梦境形态在那个位面旅行,但现在多了些预防措施。尽管曾被梦魇之王困在那里数年之久,玛法里奥没过多久便又重回故地。大德鲁伊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出于勇敢,而是希望进一步研究翡翠梦境当中是否还有先前未曾留意的变化……同时也通过这次独特的旅行来清除头脑中的一些想法。
  仿佛对他的嘲弄一般,玛法里奥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这近来他并非第一次有此感受,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永生已经离他而去。
  大德鲁伊曾见证过来自其他种族的战友们走向衰老,但亲身体验则是另一回事了。尽管他的种族仍然远比人类或是矮人长寿。想到他自己本不会就此衰老,玛法里奥极力压住心中一闪而过的恼怒。
  这阵刺痛扰乱了他的思绪。玛法里奥试图再度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深入泰达希尔当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他早已证实,通过与泰达希尔的交流能够有助于自己达到梦境形态与肉体分离的境界。现在,他的肉体躺在树枝环抱当中,受到周遭树木的保护。而这些长在巨树之上的树木又好像泰达希尔的延伸一般。
  玛法里奥的梦境形态从他一动不动的肉体上升起,如幽灵一般却又带着翠绿的光泽。它飘浮了片刻——
  玛法里奥!
  大德鲁伊的梦境形态仿佛被狂风猛地一吹,又飞回了他的肉身之中。他知道是谁在呼唤他,因为她和他之间有着独特的联系。
  泰兰德?大德鲁伊立刻回应道。在玛法里奥无声的请求之下,树枝们已经将他放回了地面。泰兰德!什么事?
  一言难尽!快来!
  她的腔调中流露出确定无疑的焦急。因此玛法里奥双脚刚一落地便匆匆而行。但几步之后他便发现速度太慢,于是大德鲁伊集中精神,往前倾身一跃。
  他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变形声,皮肤脉动着生出浓密毛发。大德鲁伊的脸孔开始伸长,鼻子和嘴变成了点缀着长须的兽口。他的牙齿变长,双目缩窄,变成一只黑色大猫的摸样,看上去和暗夜精灵们骑乘的剑齿类猫科动物有些类似。这样一来,玛法里奥的速度便增加了十倍以上。
  这只健硕的大猫如离弦之箭冲出林地,转眼间便冲过了前往达纳苏斯的一小段距离。看到他冲来的哨兵们都明智让到一边,她们知道会以这种形态冲进城市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城市的守卫们都认得大德鲁伊变成猫科的样子,也见识过它在战斗中的威力。
  城市的大半部分是按所谓“区”来划分,代表了暗夜精灵社会的不同分工。他已经冲过了战士区,而工匠区此刻位于他的右方。但玛法里奥对此并未多加留意,也顾不上达纳苏斯中央那些优美绝伦的花园和水池。他一心放在城南那座光彩闪亮的建筑——月神殿。
  但他的注意力突然被一群乱哄哄围在一起的暗夜精灵扰乱了。玛法里奥从他们身上闻到了焦虑的气息,这激起了他猫科动物的本能反应。他呲出刀刃般的獠牙,利爪在地上猛地一刨,转身前去查探原因。
  暗夜精灵们分散开来给大猫让出道路,而大德鲁伊在停住脚步之前便已经恢复原形。注意到玛法里奥威严形象的人们纷纷尊敬地向他弯腰行礼。
  然而玛法里奥对他们毫不关注,因为他已经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人群的注意……以及他们为何发散出如此强烈的不安情绪。
  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朝着大德鲁伊原本要去的方向蹒跚前行,但怀中的重负明显拖慢了他的脚步。那个覆盖在旅行斗篷下的身形显然是一位女性暗夜精灵。
  玛法里奥看不到那个男子的面孔,但女子的兜帽已经滑落下来。她松弛的嘴唇表明了可怕的征兆。
  一名哨兵想要上前帮助那女子的同伴,却被男人一把甩开。哨兵便退了开去,她的表情和姿势都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敬重。
  这时,那位哨兵从这个饱受打击的人身后一眼瞥见了玛法里奥。她略作宽慰地开口说道。“大德鲁伊!艾露恩在上——”
  “‘大德鲁伊’?”那个戴着兜帽的男子深吸了口气,仿佛这个词对他至关重要。
  玛法里奥为之一震。他没能认出这个声音,但却知道这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人——尽管这声音因紧张乃至别的原因而有所改变。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怀中的宝贝人儿,然后侧过头看着玛法里奥。痛苦在他的脸上产生了明显的变化。但大德鲁伊还是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位暗夜精灵,尽管后者最近一次出现在同胞当中已是许多世纪之前的事了。玛法里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本推断这个人早已在一场事故或者打斗中丧生了。
  他疑惑地轻声说出那个名字。“加洛德?影歌……”
 哈德里莎?塑木者早在哨兵部队创立后不久就已经是这支部队的一员了。尽管她比珊蒂斯将军还要早生个几百年,哈德里莎深知将军的能力,并且急切地向她学习。因此她在军中步步高升,一直爬到了指挥官的位置。
  哈德里莎脸庞狭长,时时皱着眉头——好像总在沉思一般。就在大灾变之前不久,她被提拔为暗夜精灵在灰谷的军队总指挥。灰谷位于卡利姆多的北半部分,横跨了这块大陆的大半宽度。尽管远离泰达希尔和达纳苏斯,它对暗夜精灵而言不仅是神圣之地,还有着维系文明的重要意义。暗夜精灵和他们的盟友只在广袤森林中有限的区域采摘收获,以免过多地影响自然环境。
  哈德里莎站在队伍前方,眯起眼睛朝林中望去。和其他哨兵一样,她骑在一头健壮的大猫背上。这种动物因其又长又弯的利齿而得名夜刃豹。暗夜精灵和夜刃豹,正如名字中暗示的一样,他们都是夜行性动物。可是现在的形势越来越需要他们在白日里也出来活动。与他们打交道的大多数种族都是昼行生物,他们通常在白天活动,但这并不表明他们就不会在夜间出没……这就使得她需要面对最为复杂和危机四伏的局面。
  这里看不到部落在附近活动的迹象,但是哈德里莎绝不会相信兽人及其盟友能够老实待在东边的区域。让他们在灰谷里有个立足之地就已经是够糟糕的事了。
  “你看到什么了,夏侬?”她朝左边一名暗夜精灵男子问道。夏侬并不是她麾下级别最高的军官,但即使在哨兵当中他也以一双锐眼而著称。“有什么不对劲吗?”
  夏侬往前探身看了看,然后回答道,“一切安全,指挥官。”
  谁也没有异议。哈德里莎示意队伍继续前进。指挥官正带着一队大约五十名暗夜精灵前往一处重要的前哨视察。哈德里莎坚持定期出去巡视,让前哨队长们保持干劲的最佳方法就是让他们知道她会前来检查工作。
  骑夜刃豹到那个哨站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停下来的原因是觉得哨所的部署有所纰漏。哈德里莎坚持不仅应该在部落可能进攻的方向布置警哨,还同样要在不可能的方向。敌人可能从哨所边偷偷溜过去,从后方突施袭击或者深入暗夜精灵的领土进行破坏。如果哈德里莎能够想得到,部落的新任大酋长一定也能。
  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哈德里莎转头向她的副官戴妮说道,“派两名斥侯去哨站,然后回来报告……别让人发现了。”
  戴妮唤来两名骑手,将他们派了出去。哈德里莎眼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模糊,然后消失在远方。她一时有些沮丧,却尽量掩饰着。她的视力已经不如几个月前的时候了。实际上,这几天情况好像变得更加糟糕了。
  “准备好武器。”她向其他人命令道。戴妮已经拿出长弓,此刻又把她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他们继续前进,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现,却也因此更加心生怀疑。哈德里莎估计了一下斥侯们来回所需的时间,知道还得再等上好一会儿。
  一只夜刃豹突然咆哮着向他们冲来,这正是不久前派出的斥候的坐骑。哈德里莎和她的战士们警觉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这头野兽身受重伤体插箭矢,显然全凭耐力才坚持跑了这么远。它的爪牙上沾满鲜血,表明在脱离战斗之前也给敌人带去了痛苦。
  两名斥候之一骑在它的背上,早已气绝。
  夏侬骂了声粗话,然后驱动战豹冲上前去。而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人。但哈德里莎向急切的人群挥了挥手,阻止他们追赶过去。戴妮已经来到那头垂死的夜刃豹身边,检查过它背上的骑手之后生气地皱起了眉头。
  “我们只能暂时把她留在这里,等回程的时候再把她带回去体面安葬。”哈德里莎向她的副官点点头。戴妮和另一名哨兵迅速跳下坐骑,把尸体从痛苦的大猫背上挪了下来。她们将战友小心地安置在最近的一棵树下,然后又回到夜刃豹身边。
  这头大猫沉重地喘息着。人们越是靠近,就越能看清它身上的可怕伤口。鲜血到处都是,夜刃豹凝视着戴妮,眼中满是痛苦。它的一只剑齿已经折断,随着猛烈的咳嗽喷出更多血来。这头猛兽显然已经无可救助了。戴妮拔出匕首,俯身过去对它低声说着话。夜刃豹轻柔地舔了舔她拿刀的手,然后镇定地闭上满怀期待的双眼。戴妮咬紧牙关,熟练地往它喉头一抹。夜刃豹立刻断了气。
  “散开队形!”等副官上了坐骑之后,哈德里莎下令道,“夏侬……你和这些人朝那边去。戴妮,你带队去南边。其他人跟我来。”
  不久之后,暗夜精灵们警惕地进入了上述地区。哈德里莎的夜刃豹朝空气中嗅了嗅,然后低声咆哮起来。指挥官用手轻抚坐骑的脑袋让它安静下来,接着将手慢慢伸向弓箭。
  一支利箭射中了她身边的战士。这一击完美地正中咽喉。
  是从上方来的。
  哈德里莎迅速张弓搭箭想要还击。然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把月刃飞旋着朝箭矢射来的方向激射而去。这种有着三道弧形利刃的致命武器在枝叶间一刈而过。
  树顶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咕哝。其中一把月刃从树冠中射出,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片刻之后,另一把也出现了——却是插在一个兽人的胸口上。敌人的弓箭手如石头般重重摔落下来,受创的躯体横摊在地。
  然而在这兽人断气之前,又有将近一打敌人从前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兽人们多数骑着黑色战狼,手中高举战斧、长矛或是刀剑杀向哈德里莎的小队。
  暗夜精灵们并没有坐等敌人冲到跟前。哈德里莎朝着冲过来的头一个兽人射了一箭,然而本该正中目标的箭矢却射到了肩膀上。这点伤甚至不足以让那个凶顽的兽人减慢速度,他举着武器,想要一斧砍向她坐骑的脑袋。
  就在这时,近旁一头夜刃豹被居高临下的一箭射中了脖子。这头动物脚下一个踉跄,把背上的骑手往前甩了出去。一个兽人趁机跳下战狼,挥动武器砍向摔倒在地的暗夜精灵。那哨兵翻身试图招架,但却为时已晚。兽人的战斧砍中了她的胸口,正中锁骨附近。
  受伤的夜刃豹想要攻击那个兽人,却被战士的战狼拦住。两头巨兽用尖牙利爪彼此厮杀,寻找着对方的空隙。尽管夜刃豹有着体型上的优势,那伤口却减慢了它的速度。
  哈德里莎绕过这对凶狠的野兽,朝着兽人又射了一箭。距离已近,她不可能再次射偏。箭矢深入兽人的胸膛,力量之大使得那垂死的战士倒飞出数步之远。
  又是一箭从指挥官耳边尖啸而过。哈德里莎咒骂了一声,估摸着来箭的方向射了回去。她这一箭显然没有射中目标,却逼得那树上的兽人移到了更加开阔的地方,于是被从南边射来的一箭了结了性命。
  戴妮挥动长弓,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接着率众杀向兽人。与此同时,夏侬的小队也从北边冲了过来。他们刀兵相击,夜刃豹与战狼捉对厮杀。
  戴妮已经把弓箭换成了月刃。一头流涎的恶狼扑住她的大腿,被她一剑割开咽喉。她左右环顾,寻找着下一个敌人,脑后绑成马尾的乌亮长发挥甩如鞭。
  兽人们凶残地战斗着……甚至比哈德里莎原想的更为凶残。他们不时露出破绽,似乎不惜一切风险只为冲到敌人身边。他们全靠纯粹的蛮力才能抵挡占据数量优势的暗夜精灵。显然和他们交战大有胜算。
  是这样吗——?指挥官刚有此念头,一个骑狼的兽人便朝她扑了过来,迫使她停止继续思考。哈德里莎丢下长弓拿起月刃,就势用刀锋架住兽人的战斧。两把武器相击之时,她的手臂猛地一震。
  敌人的战狼窜到她夜刃豹的侧面,以给它的骑手制造更好的机会。指挥官的坐骑猛转过身来保护哈德里莎,但兽人已经挥起了武器。
  重击之下月刃的锋口应声而断。上边的一截飞向哈德里莎的脸颊。她只觉左眼一阵刺痛,接着就看不见了。湿漉漉的液体沿着左边的脸颊淌了下来,让她差点痛的晕了过去。
  她的意识当中响起一声尖啸,兽人!当心那个兽人!
哈德里莎一手捂住瞎眼,试图专心应付敌人。透过朦朦泪眼,她只能依稀辨出兽人的轮廓。尽管夜刃豹极力抵挡着战狼,他却仍然逼上前来。
  哈德里莎扭转月刃,以残余两片锋刃之一对向她所猜想的战斧的方向。她头疼欲裂,再也看不清兽人的轮廓。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致命的一击却没有来临。相反,夜刃豹不再猛烈地晃动,似乎它和战狼间的打斗突然结束了。
  “指挥官!”有人在她的耳边叫道。她认出了戴妮的声音。
  “那个兽人——”
  “兽人已经死了!”一只小手拉住她拿着武器的手臂。哈德里莎眨去剩下那只眼睛中的泪水,戴妮的面貌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别动,指挥官!你需要救治,快!”
  “战斗——”
  “结束了!兽人们被杀得精光,他们的战狼也一起死了!”
  哈德里莎知道最好是能抓个俘虏,但在激战当中不是次次都能拿住活口。戴妮走到她瞎眼的一边,开始为她处理伤口。哈德里莎终于能够更好地集中精力思考当前的局势。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哨站……我们必须赶去哨站……”
  她被迫等着他们包扎好她的眼睛,然后夏侬还建议他们掉头回去。哈德里莎开始觉得自己像个老祖母而不是指挥官,于是生起气来。暗夜精灵们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命令,整队人马朝着哨站快速前进,心中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
  没想到的是,当队伍接近那座木制建筑的时候,两名值哨的士兵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看到这大队人马的出现,他们显得有些吃惊,特别是看到指挥官脸蒙布条的样子。
  没等他们开口,哈德里莎便飞快地问道,“哨站——一切正常吗?”
  他们迷惑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答道,“是的,指挥官!一切非常安静!”
  “我们后边的树林里还安排了别的警哨吗?”
  “两个……”
  一路上都没看那两个警哨或是哈德里莎派出的另一名斥侯的踪迹。她毫不怀疑他们的命运。
  “一支侦察部队,”戴妮向她断言道。“他们成功地悄悄绕过了哨站,但一定被那两个失踪的警哨发现了。”她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嘛,现在他们可没法再刺探我们的机密去向他们的大酋长汇报了。我们解决了这个麻烦,也为失去的战友们报了仇!”
  夏侬等人似乎同意她的看法,但哈德里莎仍然保持沉默。她思考着兽人们在战斗中的表现。尽管寡不敌众,还是视死如归。这对兽人来说倒并不异常:他们时常狂热地愿意牺牲性命。
  “但他们是在为什么牺牲性命呢?”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您说什么,指挥官?”戴妮问道。
  哈德里莎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迫使她抬起一只手捂住头部。然而想要探寻究竟的念头却更为炽烈。“带话给哨站。让他们仔细搜索这个地区——”
  “您认为还有更多兽人?”
  “不。”她希望自己是错的。这么做或许有用,但也是亡羊补牢。袭击者已经完成了任务,为部落献出了生命。“不……现在他们已经溜回去了……”
  以前也有过兽人突袭的事件,但这一次哈德里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部落从未派兵如此深入这一地区,也从未有过如此规模。
  她应当立刻把消息传给将军。几个月以来,珊蒂斯和高阶女祭司都在等着部落作出一些打破两大阵营间脆弱平衡的举动。而现在哈德里莎相信她刚见证了这样的行为。
  但这次入侵究竟预示着什么呢?受伤的指挥官急切想要知道。
  她不知道答案。但无论如何,哈德里莎所知道的是,还会有比今天更多的鲜血洒向大地。远远更多。
第三章 加洛德·影歌
  “她快死了……我的莎拉希尔快死了!”那暗夜精灵男子朝着大德鲁伊脱口叫道。玛法里奥从没见哪个暗夜精灵的脸像加洛德?影歌这么沧桑。尽管其中一些皱纹可能是加洛德远离族人生活的结果,但另一些则显然是新近增添的,也可能与他小心抱在怀中的这位不再动弹的女子有关。
  加洛德须发皆白,和玛法里奥记忆中的他相比起来,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变化。当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加洛德比玛法里奥更显年轻——实际上要年轻一千多岁——但如今这些银丝和皱纹令他看上去比大德鲁伊苍老许多。玛法里奥不由在想,自从上次见面以来,眼前这位暗夜精灵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
  “加洛德……”念出这个名字让玛法里奥感觉有些怪异,毕竟两人已经将近一万年不曾相见了。
  “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昔日上古之战的联军指挥官、至今仍声名远扬的战争英雄两眼空洞地低声说道。“请原谅我如此冒昧前来……”
  玛法里奥挥手止住了加洛德的道歉。他对莎拉希尔略作检查,发现她的状况极为严重。“我可以尝试治疗她,但我觉得最好还是我们直接带她去找泰兰德,这样就能用上更多手段了!快,现在就去!”
  加洛德看上有些犹豫,紧抱怀中的伴侣不肯松手。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大德鲁伊的帮助。在人群了无声息的注视下,两人抬着莎拉希尔朝神殿走去。
  神殿入口的两名哨兵在大德鲁伊面前满怀敬意地让到一边。其中一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加洛德的样子。尽管他剪了胡子,留着蓬松的长发——现在全都是银白一片了——这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仍能让那些过去见过他的人一望便知。
  “她会治好你的,”玛法里奥听到昔日的卫兵队长对那一动不动的女子轻声说道。“泰兰德会治好你的……她会向艾露恩祈愿……”
  玛法里奥掩饰着自己皱起的眉头。他感觉到莎拉希尔的身体已经完全瘫软了,而以他抬着她的姿势,大德鲁伊难以判断她是否还有呼吸。他的力量对她已经无能为力,现在只能指望艾露恩了。然而,就算月之女神又能对如此糟糕的情况做些什么呢?
  他们快步走过用石块和活生生的木料建成的走廊。他们所遇见的一些女祭司迅速上来提供帮助,但大德鲁伊知道此刻只有他的爱人能够救助加洛德的伴侣了。
  当玛法里奥一行走近高阶女祭司所在的圣堂时,她的贴身侍卫注意到了他们。一名侍卫沉默地为他拉开房门。玛法里奥注意到每一双眼睛在注目莎拉希尔之前都先朝加洛德看去。所有人都早以为加洛德?影歌在数千年前已经死去,否则为何在他们最为绝望的关头他也没有回到族人身边?
  他们还没走进房间,泰兰德便迎了上来。加洛德张口欲言,高阶女祭司却摇了摇头。她领着他们将莎拉希尔放在她身边的一张倾斜的长榻上,并吩咐随从们退下但不要关闭房门。
  高阶女祭司表情严肃地在那女子身边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念动祷言,双手在莎拉希尔身体上方不住舞动。
  一道光辉从高阶女祭司传到了莎拉希尔身上。加洛德满怀希望地吸了口气。两个男人急切地注视着那柔和的银光降在莎拉希尔病痛的身躯上。
  光辉突然消散了。
  泰兰德收回手来。她不由轻呼一声,玛法里奥记得他以前时常听到这样的声音。
  “加洛德,”泰兰德站起身来,扭头朝他低声说道。“加洛德……我很遗憾……”
  “不!”他猛地从大德鲁伊身边挤了过来。“我跟她说过,她能在这得到帮助!我跟她说过你或是玛法里奥能够治好她的!你们为什么救不了她?”
  泰兰德将手按在加洛德肩头,阻止他扑向莎拉希尔。前苏拉玛城卫兵队长双眼空洞泪如泉涌,对视着高阶女祭司满怀同情的目光。
  “她已经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他似乎惊呆了。“不……我已经尽快带她过来了!我拉着她拼命赶路——”他的目光突然转向莎拉希尔。“原来这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把她催得太紧了!她原本好好的,要不是我——”
  泰兰德摇了摇头。“你心里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她知道你已经尽够了任何人所能做到的努力。只不过说——”
  “莎拉希尔!”加洛德扑倒在他女伴的身边,将她的脸颊紧紧靠在自己的肩头。
  玛法里奥默默地来到自己的伴侣身边。他俩带着肃穆的敬意,看着加洛德搂着死去的妻子翻来覆去喃喃低语。
  终于,加洛德看上去恢复了神智。尽管他的脸上仍然淌着泪水,一直滴落在胡须之上,但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坚强,更加接受现实。“我们都担心她来不了这里,但我们也都赞同这是最好的办法。然而……我还记得她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她全然心知肚明。她这么做不单是为了自己的生命,更是为了我。她想让我回到族人的身边,而不是当她……当她过世之后孤苦伶仃。”
  “你叫她‘莎拉希尔’,”泰兰德温言回答,“我想我认识她。她以前是这里的见习修女。我们都以为她在老城外迷了路,遭遇了什么不幸的意外,尽管搜救队没能找到尸体。谁也没想到她和你在一起。尽管你悄然消失的时间说明了问题……可我们从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我们是秘密相爱的……主要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时我已经打算远离一切……早就想了。我们社会的两级分化让我幻想破灭。你们德鲁伊——请原谅我这么说,玛法里奥——你们德鲁伊变得越发冷漠,把大部分时间沉迷于翡翠梦境当中,而不是分担保护我们族人的责任……”
  大德鲁伊无话可说。其他人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包括泰兰德。他心中仍对那多少个世纪的离别怀有内疚。
  加洛德吁了口气。“尽管我全心深爱着她,我却希望她能明白和我在一起多么愚蠢。我相信要是我选择离开的话,我不会让她被迫为此作出回答。”
  “加洛德……”玛法里奥开口说道,但对方没听见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相反,她决心追随我的道路,不管那通往什么样的未来。她总想照我所希望的去做,哪怕我是要尽力让她过得快活……”加洛德吻了吻莎拉希尔的前额。“小傻瓜……她先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与我一同远涉荒野……接着又不惜耗费体力好让我回到这里,让我不至于……孤单……”
  泰兰德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说道,“我们永远欢迎你回来。她知道如此。而她也欢享与你共度的时光,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和你待在一起。”
  “我们确实有很多美好的会议。我承认,她喜欢在荒野中生活。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我更喜欢。”
  “我会去为她安排后事。她应当得到体面安葬。”
  他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低头看着莎拉希尔。“她死了。”加洛德站起身来,他谢绝了其他人的帮助,温柔而小心地亲手调整着莎拉希尔在长榻上的姿势。从各个方面看去,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病来如山倒。”
  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面面相觑。暗夜精灵一族已经失去了不朽之身,他们开始经历以前只在其他种族身上见识过的种种苦痛。已经有人过世了,而莎拉希尔的死表明从今往后无从逃避的死亡还会越来越多。
  “我听到过传言,”加洛德站直身子继续说道。“这么说都是真的了。我们不再永生了,是吗?”玛法里奥点了点头,而前卫兵队长咕哝了一声。“我无意冒犯,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即使带来了这样的后果。”他看向莎拉希尔,双手紧攥成拳。“我们自以为高高在上,因为这没完没了的生命而变得骄矜自大。这就是军团差点能够把我们斩尽杀绝的原因。”
  他沧桑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异样的阴霾,让泰兰德和她的伴侣回想起遥远的过去。玛法里奥快步走到加洛德身边,巧妙地将他从莎拉希尔身边拉开。“你已经筋疲力尽了。你需要食物和饮水,还有——”
  “我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莎拉希尔会希望看到你照顾好自己。”泰兰德从加洛德的另一侧补充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为她去做。”
  “我要留下来——”
  大德鲁伊摇摇头。“不。让你自己放松一下,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怀念。我会带你去个地方,那有健康的饮食,或许还能让你平复一下心境。等你休息好了,可以再回来帮着安排她的葬礼。”
  令他欣慰的是,加洛德默许了他的建议。不过,他最后朝自己的伴侣望了一眼。“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她再待一会……”
  “当然。”
  他们看着他再次跪在莎拉希尔身边。加洛德握住她的手,倾身向前喃喃低语。玛法里奥和泰兰德走出房间,这样他们有机会来简要谈谈其他事情。
  “瓦里安要来参加峰会,”泰兰德轻声告诉丈夫。“珊蒂斯的眼线是这么说的。但我仍然担心,因为我们还没有得到暴风城的官方确认。”
  “你我都知道,如果珊蒂斯相信她的情报,那么通常都是真的。好啊。不管怎么说,别的王国都会听到风声。如果暴风城要来参加会议,那些还在观望的国家也会来的。”他皱了皱眉头。“至于他是来促成峰会成功,又或是来抵制的……我们只能等着看了。”
  “如果他来之前我们还没收到暴风城的官方答复,那多半是后者。”
  “不幸的是,你说的太对了。”玛法里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这事你开始找我的时候直说就行了吧。”
  “不止如此。”她描述了艾露恩让她看到的幻象,以及内中的启示。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确信没弄错?”
  “月之圣母喻示得非常清楚。”
  “大体上有道理,但也不尽如此。”他又想了想。“这事交给我吧。我会设法促成……如果瓦里安?乌瑞恩确实是联盟未来最需要的领袖。”
  泰兰德点点头,同意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接着她看了一眼加洛德,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个人问题……或许是两个。加洛德还有一些尘缘未了。”
  “这事就算没我们插手也总能妥善解决。更要紧的事多着呢。我欢迎加洛德的归来……但长远来看,他的生活应当由他自己做主。”
  他们又朝房间里瞟了一眼。这时候加洛德已经站起身来。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听见他给了莎拉希尔最后一吻,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但愿珊蒂斯和他的姐姐也这么想,”当他们朝老朋友走去的时候,高阶女祭司苦笑着低声回答。“尽管我对此表示怀疑。”
  大多数暗夜精灵军事人员都利用战士区的训练场来磨练自己的技能。在那里,他们能够使用靶场和竞技场。无论盟友还是敌人都对暗夜精灵敬佩不已,认为他们是强壮而训练有素的战士,尤其是珊蒂斯?羽月将军麾下的哨兵。
  玛维?影歌并不是哨兵部队的成员,而她自认为比任何哨兵,包括她们的首领更具战斗技能和奉献精神。实际上,在她看来,哨兵部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奉献……什么叫做牺牲。
  她的脸庞比多数暗夜精灵更加狭长,也更显沧桑。她的脸上伤痕累累——有战斗留下的,也有刑罚留下的。她曾是战士、典狱长、囚犯乃至刽子手。她的眼中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光芒。
  她的铠甲比哨兵们用的更为繁复,有着厚实的胸甲,沉重的护肩,以及金属打造的长靴。整套甲胄都漆成黯淡的银灰色,外缘包着青铜质的金边。一对形制骇人的护手上装着利爪,就连垂落的森绿斗篷上也排着锋利的刀刃,而那可不仅仅是装饰而已。在她训练的场地边缘放着一个遮住面部的头盔,旁边则是她的武器暗影新月,一把满是锯齿的圆刃利器。
  曾有那样一个称号被冠予她过去的身份——她仍把自己看作其中一员,尽管有些人不再认同。正是这些人,他们不明白暗夜精灵一族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要应对这样的危险,哨兵部队根本不具有武力或是心理上的准备。幸运的是,玛维已经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并且开始征召和训练他们当中最出色的成员,重建当年被玛法里奥的弟弟消灭的那支精锐部队。
  这支精锐部队被称为看守者。
 大约一万年以来,玛维都是看守者的一员。确切地说,是她们的首领——守望者。看守者部队最初来自艾露恩姐妹会中的志愿者,后来也开始在神殿之外挑选人手。她们被委以一个令人生畏的职责,那就是担任叛徒伊利丹?怒风的狱卒。后来,她们看守的对象也包括其他罪大恶极之徒,不管他们原是暗夜精灵或者其他种族。身为首领,玛维把伊利丹当作她最为优先考虑……也最为关注的重心。
  不,在玛维看来,就算哨兵也远远比不上看守者部队的奉献热忱。
  玛维并不在战士区进行训练,而是到远处的森林当中。在那里,她可以尽情释放心中压抑的能量。今天她所练习的是,在场地中一面跳跃一面将匕首射向预先选定的目标。不管以何种角度出手,玛维投出的匕首一把接着一把深深刺入标靶的正中。
  然而让她能够如此精准的并不仅仅是技能而已。还有她心中涌动的强烈渴望。在她心中,每个靶子都带有一个男性暗夜精灵的形象,他的双眼蒙着布条,似乎瞎了一样。有时这张脸上的细节会略作改变,但她总是能在脑海中辨认出来。她曾无数次注视着这张脸,因而比对自己的样子还要熟悉。实际上,她现在的练习也是在徒劳地尝试消除那些回忆。
  但她还是尝试着,一次又一次将他杀死。尽管现实中她已经这么做过了,但这并不重要。不管身为地牢中狡猾的囚犯,还是满世界寻求力量的恶魔,伊利丹?怒风将被永远烙进玛维的灵魂。
  玛维抽出最后一支匕首,从一根树枝下疾掠而过。她轻捷地落到一根稍矮的树枝上,将手往后举起准备投掷。突然间,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于是猛地转过身来。与此同时,玛维把手中匕首往上一抛,并在落下来的时候握住刀柄。
  而刀尖则点在了另一名女子的咽喉之上。值得赞许的是,来者只是微微一怔。玛维满意地点点头;妮瓦是她最优秀的弟子。
  “请原谅我的打扰,”妮瓦镇定的说,眼睛看也不看自己颏下握住匕首的手臂。“要不是事情重要,我也不会违抗您的命令。”
  玛维挪开了匕首。“我相信你的判断。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
  这句直截了当的评语令妮瓦脸上闪过一个奇怪的表情。
  玛维眉头一挑。“你为何事而来。”
  “当时我正路过神殿花园,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也在那里。”
  “是么?”玛维的记忆回溯到年轻的时候,当她还是一位资深的艾露恩女祭司。接着,她看到了年轻的伊利丹?怒风英俊而目中无人的样子,身边站着他的孪生兄弟,也就是后来的大德鲁伊。
  “是的……大德鲁伊显然只比我先到一会。他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注视着一个穿旅行斗篷的男人。那人还抱着一位女子,看上去快要死了……”
  “说重点。”
  妮瓦略一点头。“大德鲁伊认得那个男子。我刚好能听见他低声叫出那人的名字。”妮瓦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是您弟弟的名字。”
  玛维面无表情,只是如雕像一般静立在那里。几秒钟后,她突然一个闪身,然后灵巧地转身朝着最后一个目标投出匕首。正中靶心。
  “加洛德……”玛维喃喃说道。
  “我没弄错,守望者大人。”
  “我没说你错了。这么说我弟弟回来了。”
  妮瓦躬下头道,“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看来我们都错了。”玛维拿起她的头盔。“他应该在神殿里边或者附近——多半在里边。”
  “您要去见他?”
  “现在不。我还得想想——”玛维突然止住声,两眼朝着右边树丛中看去。妮瓦追随着她的目光,却什么都没看见。
  “算了,”玛维戴上头盔,朝她的同伴命令道。“我们走。我得去看看失散已久的亲爱弟弟。”
  “可你说不去见他——”
  加洛德的姐姐眯起眼睛看向她的同伴。“我说,我得去看看他。”
  妮瓦点头表示领会。
  玛维再也没说什么,朝着达纳苏斯的方向从树枝间一跃而下。年轻的暗夜精灵跟在她的身后。尽管她们在年纪上相差了几千岁,妮瓦发现她费尽全力才能跟上自己的导师。
  他看着暗夜精灵们优雅地跳跃着消失在视野之外,她们天生的运动能力令别的种族难以企及,但只会让他嗤之以鼻。他没想到会与她们不期而遇,但这样或许再好不过。她们谈论的消息表面上看并不重要,但哪怕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有一点点关系,他的主人也会感兴趣的。信息总有其价值,特别是在眼下时节。
  他低吼一声,然后朝反方向跃去。他在枝叶间的动作和那些纤细而高挑的暗夜精灵同样熟练而优雅。或许更为甚之。
  毕竟,她们没有长长的爪子来抓紧树枝……或者,在必要时撕碎敌人。
 第四章 灰谷急信
  哈德里莎结束了对哨所的巡查,回到了自己的指挥部。她感到沮丧,不只是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所有的哨站都运转良好,但值哨军官们给她的敌情报告让哈德里莎感到不安。一些地区本该有少量兽人活动,报告上却说什么都没发现。而通常没有活动的地方却有种种蛛丝马迹——尽管没有哪一件比得上哈德里莎一行的遭遇那般激烈。这里找到了几个脚印,那里发现一支带有部落标志的断箭,或是某一处的猎物突然减少……这些事件分开来看不能说明问题,但全部加在一起就预示了不断增长的麻烦。
  指挥官两腿交叉坐在自己房间里的草席上。在她的右边,一个翻倒的水杯和一小滩半干的水迹表明了之前一次失败的尝试。由于视力受损的缘故,哈德里莎有些感知上的障碍。尽管现在她已经熟练多了,但时不时仍要迟疑片刻,才能确定自己的手指拿到了正确的羊皮纸。
  她审视着来自各个哨站的一系列报告,剩余那只独眼飞快地从一张扫向另外一张。然而,当哈德里莎朝最左边一份报告看去的时候,她突然惊觉到戴妮就站在那等候着。
  一刹间哈德里莎注意到她的副官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只剩下一名哨兵中尉应有的坚定表情。
  哈德里莎不知道戴妮到底在那等了多久。指挥官尽量不去想如果此刻是在打仗,而站在她视线盲区的不是戴妮而是一个兽人将会怎么样。当她起身看向戴妮的时候,哈德里莎没有流露出任何懊恼,无论是对自己的纰漏又或是对副官的不耐烦之意。
  “什么事?”
  “是您叫我来的。”
  哈德里莎确实叫过,但她却把这事给忘了。于是她点点头说道,“我已经看过了所有的报告。我相信得马上向达纳苏斯发出警报。那哨所附近的兽人袭击是最恼人的一起,但并不是目前唯一一起。”
  “他们以前也曾到过那个地区。您觉得这次冲突就那么重要吗?”
  “够重要到马上通知珊蒂斯?羽月将军的程度了。找个角鹰兽骑手,一刻钟内准备起飞。”
  戴妮敬了个礼转身离去。哈德里莎最后一次看了看报告,然后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她所能想到的中肯建议和对各个事件之间关联的看法。当她写完的时候,戴妮已经回来了。
  “骑手已经准备好了。我挑的是艾拉德里娅?云翔。”
  指挥官赞许地点点头。艾拉德里娅是一名老练的骑手,或许是全灰谷最棒的一个。
  哈德里莎把羊皮纸封进一个小口袋里,然后再次站起身来。她朝信使等候的地方走去,而戴妮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信使骑着一头苍绿色的大型动物,有着长有利爪的前腿和生着羽冠的猛禽头部——那头上同样长着一对长而可怕的鹿角——身躯则像是一头最为壮硕的雄鹿。他的双翼则是落日般鲜亮的橙色。角鹰兽的双眼射出凶猛而睿智的光辉。他们是暗夜精灵的盟友而非财产或者宠物。而骑手们所做的,更多是与他们沟通而非驭使。
  当指挥官走近的时候,艾拉德里娅倾身表示致意。她甚至比戴妮更加瘦削。鞍桥的另一侧绑着她的月刃和满满一袋羽箭。她的长弓斜挎在肩头。
  “除了将军之外不能交给任何人,”哈德里莎把口袋交给信使,向她吩咐道。
  “谁也别想,”艾拉德里娅允诺道。她挺直身子向哈德里莎敬了一礼,然后把口袋塞进挂在她座下弧形鞍桥上的一个大袋子里。
  “速速前去,”指挥官继续说道。“当心海上。”
  “风暴是我们这最快的角鹰兽。”艾拉德里娅拍了拍坐骑的脖子。角鹰兽点点头,双眼期待地闪烁着。“谁也追不上他。”
  说完,她便驱策着这头雄壮的坐骑起飞。旁人纷纷退去,风暴展开宽大的翅膀轻松地升向天空。
  哈德里莎看着这对搭档,心中不由一阵羡慕。身为指挥官,她鲜有机会去乘坐这样一头坐骑。
  “戴妮,我要你把巡逻的人手增加一倍。”等信使和角鹰兽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之后,哈德里莎说道。“不分昼夜。尤其是夜间。”
  “兽人们聪明的话就会把渗透的时机选在白天。”戴妮向她指出,因为那时多数暗夜精灵都在睡梦当中。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晚上特别注意。”
  她的副官没有反驳她的判断。哈德里莎遣散了戴妮,然后返回了她的住处。房间里除了草席和一些必要的文案工具外没什么家具。她用来当床的也不过是一张更大更厚的草席。和某些军官不同,哈德里莎从不宽待自己,她和士兵们睡得一样。
  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位资深指挥官心里想到。用不了多长时间艾拉德里娅就能到达达纳苏斯。飞过去用不了多久。她对此颇为高兴。珊蒂斯将军会得知她所担心的事情并着手解决的。
  尽管如此,哈德里莎知道他们还需要增设更多的哨站。疲惫的指挥官躺倒在她的睡榻上,开始计算如何最好地安排手下可用的部队。这让她心中进一步镇定下来。等信送到将军手里,而她的计划也安排妥当,部落要是敢于策动新的进攻,他们就必定得到一个可怖的惊喜。只要打乱了他们预先的计划,兽人就根本不足为虑。
  哈德里莎满意于自己的打算,又急于通过休息来缓解眼睛的痛苦,于是她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很快,灰谷又会变得安全起来的……
  信使露出了一丝笑容。此刻,她和角鹰兽正在树林的上空翱翔。他们已经深入暗夜精灵的领地,而骑手和坐骑都知道掠树飞行能够节省时间。艾拉德里娅向哈德里莎保证过,他们会尽快把报告送到达纳苏斯。她和风暴都一心想要实现这个承诺。何况,他们可不能在别的搭档心中坏了名声。
  角鹰兽有力的双翼使劲拍打着。好几英里的路程转眼被甩在后面,艾拉德里娅让她的伙伴自行决定休息的时间和地点;老练的骑手绝不会认为她们比角鹰兽自己更加清楚状况。
  扑面的凉风让暗夜精灵感觉心旷神怡,而她知道风暴也是一样。艾拉德里娅凝视着下方的风景,决定改换一下飞行的方向,这样说不定还能进一步缩短飞行的时间。她在角鹰兽宽阔结实的脖颈左侧轻轻拍了拍,用一连串触碰来和坐骑传达她的想法。这办法比在风中使劲喊话强多了。
  角鹰兽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烈摇晃起来,以一种令人吃惊的笨拙姿态扑扇着双翼,暗夜精灵紧紧抓住坐骑,扭头朝一边的翅膀看去。
  两支粗大的弩箭射穿了角鹰兽的翅膀,正好扎在肌肉旁边。鲜血染红了他明亮的翅膀,喷洒向下方的树梢。
  艾拉德里娅望向另一只翅膀,那里同样穿刺着第三支弩箭。更多的血淌过他的羽毛,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血痕。
  这几箭射得非常专业,伤口使得角鹰兽无法继续保持高度。风暴用前爪和后蹄撕扯着树木,拼命挣扎不往下掉落。断枝残叶不住抽打着信使,而她的坐骑的努力也越发无济于事。
  “啊啊!”一根有她手臂那么粗的树枝猛地击中暗夜精灵的胸口,打得艾拉德里娅喘不过气来。接着,她失去平衡一下子往后仰去。
  风暴在树木间左碰右撞。哨兵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从骑鞍上摔了下去。
  要不是因为森林中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艾拉德里娅必定死路一条。她接连摔落在一根又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撞落的枝叶越来越多,最后积在一起止住了她的下落之势。艾拉德里娅晕头转向地倒在那里,脑袋和左臂往下垂吊着。
  前方不远处,受伤的角鹰兽被绞缠在了树丛当中。他背上的鞍子被几根树枝卡住,使他一时间难以动弹。然而狂怒之下,角鹰兽挣脱了束缚,而鞍桥掉落在了下方几码的位置。
  艾拉德里娅听到角鹰兽气恼的声音,她努力让自己坐起身来,正好瞥见他努力挣扎的举动。她的长弓在坠落时损坏了,于是艾拉德里娅将它从肩头解下。她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还有根小指头弯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然而暗夜精灵满脑子想的只有她的搭档和邮袋。她敏捷地爬向风暴,中间只是停下来接上指头以便更好地抓握树枝。
  角鹰兽虽然挣脱了鞍鞯,却仍然笨拙地转动着身子。没等信使爬上几步,这头巨兽突然踩断了下方支撑着他的树丫。他发出一声尖叫,穿过一层层枝叶猛地摔了下去,最终消失在艾拉德里娅的视线之外。
  她死盯着下方不远处的那副鞍鞯。尽管她仍想去帮助那头角鹰兽,艾拉德里娅知道她的职责是找回邮袋。暗夜精灵最后扫视一眼寻找风暴的踪迹,然后朝着鞍鞯跳了过去。
  树枝勉强承受住了她的重量。尽管角鹰兽没有直接摔在这些树枝上面,但从上面掉下来的枝桠也带来了损害。艾拉德里娅迅速选出一根最为适合的枝桠,然后朝它跳了过去。
  她落下的位置距离鞍鞯不过咫尺。然而这时她才发现那个大口袋里面空空如许。装有信件的小袋子一定掉在了下面的某个地方,甚至可能是在地上。
  艾拉德里娅取下自己的月刃,把它套在自己的护手上。经过片刻的考虑过后,哨兵把箭袋也一起拿上了。
  遥远的下方传来风暴愤怒的叫声。暗夜精灵开始沿着一根根树枝往下跳落。最终,她看到了一小块地面……以及邮袋。
  “艾露恩在上!”艾拉德里娅喃喃地说。她不顾手指的疼痛,抓住树枝又往下跳去。
  一支飞箭从她耳边擦过。
  她没有看到弓箭手,但能从箭矢的轨迹判断出他的位置。艾拉德里娅解下月刃扔了出去。
  它从残余的枝叶间飞刈而过,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一个粗哑的声音痛苦地吼叫起来。片刻之后,月刃又飞回了暗夜精灵的手中。锋口处沾上了新鲜的血液。
  信使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跳下最后一段距离。她仍能看到邮袋所在的位置,就靠着她刚才跳下的那颗树干上。艾拉德里娅伸出手去——
  从树干后面突然冲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兽人,手里高举着巨斧要把暗夜精灵劈成两段。他冲了过来,紧绑成辫的浓密毛发狂野地甩动着。兽人宽大的脸上咧开一道冷笑,露出嘴里满口牙齿。尽管他的獠牙尚且完好,但别的牙齿却在之前的战斗中打坏了一些。这使得他原本可怕的外表看上去更加令人生畏。
  信使连忙举起月刃,刚好来得及挡开战斧的一击。那强壮的兽人的蛮力使得她整条手臂都震动起来。艾拉德里娅咬紧牙关,坚守在邮袋旁不肯后退一步。
  那个咧嘴冷笑的兽人又是一斧砍来。原已受伤的暗夜精灵感觉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在作响,但她仍然坚持不退。尽管如此,她知道这个僵局不会维持太久:肯定会有更多的兽人前来加入战斗。
  当敌人再次举起战斧准备挥砍的时候,艾拉德里娅往后退了一步。兽人把整个动作当成了决斗形势有利对他的证据,于是把嘴咧得更宽了。
  艾拉德里娅使尽全力投出月刃。这距离不算太远,但她决绝的一击给了这把三刃武器足够的力量。
  一只弯曲的刀刃深陷进兽人的胸膛。
  绿皮战士的脚步变得蹒跚起来。尽管尚未致命,这个伤口仍然相当严重。兽人抬起那只空闲的手,试图拔出月刃。
  暗夜精灵猛地朝他冲了过去。对手踉跄后退,而她使劲把月刃插得更深。与此同时,她把手伸向箭袋,抓住其中一支箭杆。
  艾拉德里娅把箭尖猛地刺进兽人的喉头。
  兽人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尽管性命将绝,他紧紧抓住暗夜精灵。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信使挣扎着想要脱身。她听到不远之外传来移动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林中生物。艾拉德里娅意识到来了更多的兽人,她终于猛地推开敌人的尸体。不幸的是,她却无法马上拔出月刃。
  左边传来一阵沙沙的擦响,艾拉德里娅扭头望去,正好看见三个兽人从旁边的树后朝她冲来。艾拉德里娅拼命使劲,终于噗的一声将月刃拔了出来。她飞旋过身面对那三个兽人,心知自己战胜的机会相当渺茫。
  接着……又有两个兽人从反方向走进战场,破灭了她带着邮袋逃走的最后希望。艾拉德里娅朝邮袋偷偷瞟了一眼。只要能给自己争取到片刻时间,她至少还有机会毁掉里面的密件。
  暗夜精灵喃喃地念了声艾露恩的名号,然后朝最近的三个兽人冲了过去。她大胆的举动起到了效果:兽人们原以为她会朝两个人那边突围,此时不免为之一愣。艾拉德里娅趁机边冲边掷出月刃。
  旋转的利刃迫使三个兽人彼此散开。月刃尖啸着从兽人们身边掠过,然后又转了回去,却不是朝着暗夜精灵之前所在的位置,而是飞向邮袋所在之处与她会合。
  然而她低估了另外两个兽人,至少是其中一个的速度。就在艾拉德里娅接到月刃的时候,兽人已经拿到了邮袋。那个狂野的战士一手拿着战利品,转过身来与她对敌。
  信使手中月刃一挥,接着突然飞起一脚。尽管兽人的重量远超过她,这一脚的力道也足以让他胸中一闷。艾拉德里娅趁胜进击,希望能将他打倒拿回邮袋。
  令她吃惊的是,另一个兽人突然挡在他们中间。他的闯入使得战友有了喘息之机,现在两个兽人同时对战疲惫的暗夜精灵。
  艾拉德里娅知道另外三个兽人已经逼近。她走投无路了。
突然间一阵低沉的尖啸让战士们为之一阵。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暗夜精灵身边掠过,用强而有力的爪子撕扯着一个兽人的躯体。
  尽管浑身多处流血,又瘸了一条前腿,风暴仍然是个巨大的威胁。他用身体挡在艾拉德里娅跟前,尖利的鸟喙让兽人们无法通过。
  他的出场恰是时候,暗夜精灵利用这个时机击退眼前的两名敌人。接着她朝角鹰兽飞快瞥了一眼,想要评估他的状态。风暴已经不能飞了——这从他一只严重耷拉着的翅膀可以明显看出来——但或许他还能带着她逃离战斗。
  但是,她首先得拿到邮袋。
  “风暴!”看到角鹰兽有了反应,艾拉德里娅便朝拿着偷来战利品的兽人打了个手势。
  这巨兽或许不能再飞,但却还能再跳。他用爪子逼退身边的两个兽人,然后转身猛地一跃从艾拉德里娅头上扑了过去。
  两个兽人在角鹰兽面前不住后退。风暴对另一个兽人不管不顾,只是扑咬着手拿邮袋的那个战士。可即便面对这样的威胁,那兽人也不肯丢下邮袋。与此同时艾拉德里娅也冲上前去,想要攻击那个被风暴干扰了注意力的兽人。
  风暴张大鸟喙,将头往前伸了出去。
  一支长矛从侧面刺中角鹰兽的胸口。风暴发出一声震惊的嘶叫,脚下一个踉跄和他的骑手撞在一起,把她撞得飞了出去。
  艾拉德里娅在地上打着滚,眼前天旋地转。她感觉胸前一阵剧痛,几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痛苦中传来一阵短促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艾拉德里娅听到沉闷的重击声,然后是风暴的尖叫。片刻之后地面突然一震,有什么沉重而无生气的东西摔倒在她的身边。
  痛苦吞噬了她……直到最后一切都从眼前消失了。
  一个曾与艾拉德里娅战斗过的兽人俯身察看暗夜精灵一动不动的身体。鲜信使左肺附近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中汩汩流出,当她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月刃的一道弧形刀锋刺穿了她的身体。
  “有啥好看的?”另一个兽人问道。“伤口那么深,她不可能还活着。”
  “要是她还活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隆隆说道,“也配得上一个战士的死法。面对毫无胜算的战斗,仍然如此坚决无畏。”
  一个阴影从第二个兽人身边走过,那是一个远比他更为健硕的战士,一只手——棕色而非绿色——握着一把战斗中更适合双手持用的战斧。巨大的斧刃看上去年生已久,染着难以洗净的陈年血渍。最为显著的特征是靠近斧柄出的许多小洞。
  别的兽人也都聚了过来,他们的数量加起来至少在一打以上。其中三个身上带伤,表明了之前和角鹰兽的战斗。
  拿到邮袋的战士将它呈给了首领。
  “看不到呼吸。她已经死了。这是她拼命保护的东西,伟大的大酋长……”
  首领把巨大的战斧挂回背后,然后接过邮袋。他是一个玛格汉兽人,因而皮肤呈现出棕色而不是绿色。他的下颏比大多数兽人更加宽厚,一对突出的粗大獠牙如匕首般锋利。和队伍里其他人不同,他脑袋精秃,双肩各装着一根巨大的弯曲长牙。这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格罗姆。因为这对长牙的主人就是他先父所击杀的深渊领主玛诺洛斯。这个强大的恶魔把兽人变成了邪恶的燃烧军团的奴仆。而格罗姆杀死了玛诺洛斯,将他的族人从恶魔的血之诅咒中解放出来。
  首领随手撕开邮袋读着里面的信息。他最初的反应只是一声满意的咕哝。
  “灵魂指引着我们。让我们出现在正确的地方,这样才能抓住这只猎物。”他把羊皮纸塞进腰间的口袋。“命运与我们同在。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暗夜精灵的反应正和我所预料的一样。”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无所不知!”递给他邮袋的那个兽人大声宣布。“他将把敌人带向他们的末日,大声嘲笑他们无力的挣扎,谁也逃不过他那强大的战斧——血吼!”
  “血吼很快将能饮到更多暗夜精灵的鲜血。伟大部落荣耀永在。”加尔鲁什以满怀期待的声音答道。“现在这是我们的土地了……”他环顾四周。“这么多木材。这么多未曾开采的矿藏。愚蠢的联盟不懂得利用他们的领地。我们——我们将在这建造一座伟大的城市,就算和奥格瑞玛相比也毫不逊色。”
  别的兽人发出一声压低却依然有力的欢呼。尽管身处荒野,他们仍然担心会有别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兽人们不怕战斗,但这个任务是整个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否则大酋长本人也不会选择亲自带队。至于这信使不过是个例外:斥侯远远发现了她,从飞行的路线和速度上猜测她带了重要的东西,于是立刻上报了他的发现。而加尔鲁什毫不迟疑地命令手下的射手把角鹰兽击落。
  “该看的我已经全都看过了。我们回去吧。船队就快到了。”他咧嘴一笑,已经想象到那些船中货物将要如何大开杀戒。“我送给联盟的礼物必须准备妥当……”
  其余的战士们又发出一阵压低的欢呼。加尔鲁什解下血吼迅速一挥,令人不安的尖啸再次响起。大酋长放低战斧,声音随之戛然而止。他双手握着武器,领着随从们往东而去。
  在他们身后,艾拉德里娅动了动身,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接着再不动弹了。
第五章 苦涩的重逢
  正如她所许诺的那样,泰兰德亲自替加洛德·影歌安排妻子的后事。莎拉希尔身穿姐妹会的服饰,静静地躺在神殿中一处专为这类悲伤场景所准备的区域。她被安放在一个两侧刻有多个象征女神的标志——如钩新月——的大理石台上,在艾露恩的光辉照耀之下,她的脸上显露出一副安详的神态。认识她的人们纷纷前来哀悼,她们单膝跪下,低声为她的灵魂向月之圣母祈祷。
  神殿从不拒绝信徒的来访,尽管大多数人都在夜间前来哀悼莎拉希尔。但是时间对加洛德来说毫无意义,他一直俯身挨在爱人的身边,要么向艾露恩祈祷,要么无声地对妻子说着什么。那件旅行斗篷已经叠好放在一边,但加洛德还穿着来时那件棕绿相间的外套。他的须发略有些蓬乱;此刻他根本无心在意这些小节。
  通常这里总会有两位女祭司在场,但前卫兵队长请求泰兰德将她们遣走。尽管他很感激她们为妻子所做的一切,加洛德希望在没有别的哀悼者在场时能有一些私人空间。
  他把头靠在相握的双手上,再一次对莎拉希尔轻语着。这一次他对她说起他们一同建造起第一处住所的情景。那是一座简陋的房舍,原本就是打算在规划好更固定的寓所之前遮风避雨。他们在建造时所犯的每一个错误,都使得他们彼此更为亲密。
  加洛德抬起头,敏锐的直觉提醒他还有别人在旁。于是他扭头往入口处看去。
  “我对你的痛失表示哀悼。”珊蒂斯轻声说道。“愿月之圣母指引她的灵魂。”
  哨兵将军如夜刃豹般轻捷地走了过来,在加洛德看来,自打上次相见以来她的身形相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她将头盔挟在臂弯里,因而他能够更清楚地观察她的脸孔。与平常一样,珊蒂斯隐藏起她的真实情绪,只在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在加洛德看来那要么是气恼,要么是忐忑。
  珊蒂斯是泰兰德的养女,但她俩的长相看上去就像亲母女一样。然而,加洛德却从没在珊蒂斯的脸上看到过高阶女祭司那样的温柔表情。将军的穿着打扮也与她的性格一致,光亮的紫罗兰色铠甲覆盖着大部分躯体。这套铠甲在设计上同时兼顾了灵活性与防御性,就连肩甲的形状也是为了让珊蒂斯立刻举弓挥剑而不受任何妨碍。她的头盔——仅仅盖住脸孔的上半部分——也是按这两条思路来打造的,能够迅速戴上或者脱下而不会碰到暗夜精灵又长又尖的耳朵,或者挂住珊蒂斯暗蓝色的长发。
  “谢谢你。”珊蒂斯大步走了过来,而加洛德直起身来面对着她。两人的表情同样阴沉。
  “我记得她,”将军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继续说道。“她表现出众。”
  “她曾经活着。她曾经饱藏生机。无论走到哪里,整个世界都因她而生色。”
  珊蒂斯转身朝向莎拉希尔的躯体,因而加洛德看不到她的表情。“你真的很爱她。”
  “当然。”
  “那么我羡慕她。”
  他张口结舌。“珊蒂斯——”
  暗夜精灵女子回头朝他看来。她两眼湿润,却显然不全是因为死者的缘故。“很抱歉,我太失礼了。你知道,我全然理解你的感受。在这么久的……之后失去了她。事情不该会是这样。”
  “珊蒂斯……”
  “我得走了。”她低声说道,看上去似乎比加洛德更为难过。
  他想轻轻拉住她的手臂,但珊蒂斯毫不犹豫地躲了开去。但她却没法阻止他跟着身后,于是两人沉默无语地走出了房间。
  加洛德左右看了看,见附近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你并不欠我。我俩之间并没实际发生过什么。”
  他回头往房中看去,脸上露出内疚之情。接着他说道:“我承认曾为你的青睐而欢喜,尤其是当你长大成人之后。但我们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战后的那些年里我们全都举日维艰。我所想要的只是忘却那些杀戮和死亡。我从没想过要去做一个领袖……一位英雄……”加洛德颇为自嘲地说出后面那个词。“我感觉不在其位,而你却恰恰相反。你有自己的目标。你对月神殿和高阶女祭司负有责任。”
  “她也——”
  加洛德抬起一只手让她别再说下去。令他大为吃惊的是,珊蒂斯照做了。“泰兰德不仅救了你的命,也替代了你死去的母亲。你为她做事我无可厚非。但是她……以及在她身后,我们的族人……一直都是而且永远都会是你最为关心的重心。”
  珊蒂斯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眼中看不出有要否认的意思。相反,她倾过身来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这个举动中没有半点诱惑之意,只是表明对他不幸境遇的理解。
  “想说话尽管找我。”将军说道。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珊蒂斯没有回头,加洛德也没有告别。他只是注目着她朝高阶女祭司的神堂方向走去。
  这位昔日的军官开始往回走去,却注意到对面远远站着另一个披戴铠甲的身影。
  “月之圣母!”加洛德轻声说道,他觉得自己认出了那个戴着头盔的人影,于是向她招了招手。然而与珊蒂斯不同,她在被发现之后并没有走上前来,而是立刻转身离去。
  “玛维!”就算她听见了,也没有回答。他全然迷惑地站了片刻,然后朝他的姐姐快步追去。
  等他追过一半路时,她已经转过一个拐角。加洛德知道若追不上她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于是拔腿跑了起来。他抄道冲过拐角,却只见目标消失在神殿门外。
  加洛德紧跟着追了出去,来到通往花园的长桥之上。这时玛维——如果真是她的话——已经过桥远去了。他跟在后面穿过花园,然后追着姐姐时隐时现的身影往东快速穿过城市,一直走出达纳苏斯的边界远入树林。
  加洛德被甩得不算太远,可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当冲进树林之时,他不由想这次追踪是否会徒劳无功。可他仍然决定继续跟上去。
  加洛德冲过第一排树木,一面试图找到正确的道路。他瞥见右边的树干间有个像是手臂的东西一闪而过,于是立刻转身追去。尽管不熟悉这片森林,加洛德却选择听从自己天生直觉的指引。他迅速地判断着最容易通行的道路,并通过前方的景物推测玛维最可能所在的方向。
  尽管看不到她,加洛德却相信至少他在越追越近。对此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快慰之情,并与离开莎拉希尔身边的内疚感反复斗争着。他可决不能让玛维胜过——
  一张长满锋利长牙的大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接下来几秒钟加洛德眼前所见如同梦魇一般。他看到某种像狼一般……却大致有着人形的东西。它至少和他一样高,却几乎宽上两倍,而且远比他结实得多。致命的长爪子从他脸前一闪而过,却并没有碰到他。那双眼睛——
  那并不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加洛德胸口上挨了重重的一拳,让他胸中一闷。暗夜精灵喘息着弯下腰,他在意识深处等待着夺命一击的到来,不管是爪抓还是撕咬。
  然而这一击并没有到来,等加洛德能够抬起头看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再次孤身一人。唯有缓缓摇动的树枝表明曾有什么东西站在他的面前。
  加洛德跟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生物追了过去。他低着头从另一棵树下绕过——
  ——然后差点撞到了他姐姐玛维的身上。她突然在他面前现身,没戴头盔的脸上显露出深深的伤疤,而这两者都同样让加洛德大吃一惊。
  “永远不要在陌生的土地上独自追踪。我记得这是我最早教你的几件事之一。”
  加洛德低下头,看到暗影新月的刀锋正指着自己的胸口。他最初看到她时,就注意到这把武器挂在她的腰间,却从没想到会是用来对付自己的。
  “我还以为在所有人当中,至少能相信自己的姐姐。”
  “总比一厢情愿爱上人好,”她回敬道。“ 我看到那个败退回神殿的人就是珊蒂斯?羽月将军吧,对不对?”
  “玛维……”
  “多年前你消失的时候,她真是伤透了心——”
  “够了,玛维!”他与姐姐相逢的喜悦迅速被她对珊蒂斯的评论冲淡了。然而,他还是试图恢复最初的热情。毕竟,已经这么久……“能再见到你太好了!我回这来的时候就在想能不能见到你。我一直希望与你相见。”
  “为什么?”
  她的反问让他差点跌了个跟头。“你是我姐姐!我唯一的血肉至亲!我们有好几千年没见了!”
  “而那是谁的错?”她突然厉声问道。
  “玛维——”突然间,加洛德面对着一个心中满是怒气和痛苦的人。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相见。
  玛维对他的天真(译注:此处原为法语)摇了摇头。“你以为这么多年以后我就会忘记吗?你让我们蒙羞!你曾是我们族人的领袖之一!那时我曾为你倍感骄傲。我弟弟,是暗夜精灵大军的统帅!我看着你在战争中逐渐成长,在那个无能的贵族星眼死后接掌帅印,向所有人证明影歌这个姓氏值得所有人敬重!”
  “你不明白——”
  “我看是你从来都不明白。你显然从来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责任和忠诚——”
  她突然一顿,朝他脸上看去。加洛德这时才感觉到左颊上湿漉漉的,眼角边传来一阵刺痛。他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朝手指上看去。
  血。加洛德记不得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只能假定是在与那个神秘生物遭遇的时候。但他回想不起曾被那野兽在脸上抓挠过。
  “险险的就在你眼睛边上,”他的姐姐评论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令人惊异的温柔。她朝刺痛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指。“你这路上是摔倒了还是踩滑了?我记得你以前打猎时比这强多了。”
  加洛德这时才想起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场惊人的遭遇。
  “玛维!这树林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东西!以前我从没在别处见过。就在追上你之前我撞上了一个!它可能还在附近——”
  她嘲弄的表情消失了,战士般左右环顾。“这是被它弄的?它长什么样子?”
  “不……一定是撞到那个生物之后被树枝刮伤的。它没有攻击我!”加洛德回想着,“我没有看清楚。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想……有点像狼!我看到了爪子和牙齿,体型也和我们不一样,要宽上许多……”
  “哦。”玛维似乎对此失了兴趣。“是他们中的一个。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不敢得罪高阶女祭司或是大德鲁伊玛法里奥。”
  他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他们’?还有更多这样的东西?在达纳苏斯周围游荡?”
  “别管它了,弟弟。它跑掉了,是不是?这已经能说明一切问题了。他们是躲在暗处的懦夫,没牙的狗!讨人嫌的狼人们连自己的家园都保护不好。”
  “什么是——”没等加洛德说完,玛维已经开始继续前进。她没有直接朝达纳苏斯的方向走去,而是选了一条能绕过都城东边的小径。加洛德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照我说的,别去想他们了,”她重复道,“再说了,警卫首都显然不是你的责任。几千年前你就已经抛下所有的责任了。”
  这犀利的话语让加洛德脸上扭曲起来,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玛维,我为族人们奉献了几个世纪的责任,致力于——”
  “奉献了几个世纪?”她当面嘲笑道。“这算什么!加洛德,自从我当了艾露恩女祭司,后来又成为看守者,直到现在我都恪守职责保卫着暗夜精灵一族。我志愿监守伊利丹?怒风,即便这意味着我的命运要在千万年间都与他连在一起!当灾难降临他趁势脱逃,我仍对他穷追不舍!就算沦为他的囚犯,我还是忍辱偷生,直到最后终于有机会去完成本该一开始就做的事……杀掉大德鲁伊那可憎的孪生兄弟。”
  “玛维!”
  她一把推开他伸来的手。“我用不着你可怜!我选择了责任,而你没有。这意味着有些时候我必须做出一些决定,尽管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得到他人的认可,但我从没后悔过。”
  “我明白。你总是坚决地去做对所有人最好的事,全然不顾别人会怎么看你。我一直钦佩你的决心。”
  他姐姐脸上的肌肉微微放松,目光中带上一丝疲惫。“我做自己所必须做的事。”
  这一次她没有挡开他的手。加洛德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希望隔着铠甲也能让她感受到。“我想你。在所有离别的人之中,我最想的就是你。”
  “将军要是听到这话可是会不高兴的。”
  “别再拿这开我的玩笑了。现在别。”
  她拍拍他的手臂。“是我不好。你刚痛失所爱。我记得莎拉希尔。在姐妹会的武术训练中表现出众。她本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看守者。”
  他感觉有些不安。“我得回去了。抱歉,玛维。以后——”
  “是的。以后我们会再谈的。走吧。向你致悼。”
  加洛德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就这么走掉带来的歉疚使他几乎立刻回头看去。
  玛维已经不见了。
 前卫兵队长几乎叫出声来,但他迟疑了。加洛德皱起眉头注视着他姐姐站过的地方,然后继续朝达纳苏斯和莎拉希尔走去。
  在达纳苏斯附近的另一处林中,还有别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比别的暗夜精灵穿着更为雅致,身上的长袍浮华炫目色彩艳丽,脸上满满的都是优越感。
  尽管显然是暗夜精灵的一分子,他们却是上层精灵,远古暗夜精灵望族中最高贵的种姓。但是,由于继续使用奥术魔法,他们在上古之战后被自己的同胞所驱逐。他们原本数量更多,但一些人因侍奉他们高傲的邪恶女王艾萨拉而死,另一些则变成了被称之为纳迦的爬行类海生魔怪。
  来自埃雷萨拉斯的难民——现今那地方有个更恰如其名也更广为人知的名称厄运之槌——这些暗夜精灵法师和追随他们的幸存者仍然受到达纳苏斯大多数人的排挤。尽管上层精灵直到现在仍摆出一副绝对独立的姿态,实际上他们却发现自己需要别人的帮助。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们会收敛自己的傲慢或是停止对奥术的研究,无论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次集会共有二十人参加,最厉害的二十人。瓦尔丁?觅天者是这二十人的领袖,而他心中还有更大的抱负:成为上层精灵议长大法师莫丹特?永夜的继任者。现在,瓦尔丁引导着二十人一起施展的法术,这是对他们力量的测试。能量的漩涡在施法者们站成的圆圈中汇聚。这队男女的脸上全都闪耀着光辉,不仅是因为法术能量的照耀,也因为他们心中深深的喜悦。
  瓦尔丁挥一挥手,便凝聚起一个强大而紧实的能量球。他又一挥手,便有四道卷曲的能量线朝四方射出。
  现在我们都准备好了,他通过法术创造的联系对其他人说道。
  上层精灵们一起在空中划动咒符。能量线越发强烈,更多的能量喷射出来,球体迅速脉动着——
  一阵可怕的狂风横扫而过,吹打得上层精灵们惊叫起来。人圈散乱了,但瓦尔丁仍然维持着法术的联系。他们已经努力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就此失败。
  接下来如有雷声轰鸣,瓦尔丁抬头看去,空中却不见半朵乌云。他望向猛烈摇动的树梢……也就有风也不至如此猛烈。实际上,那些振聋发聩的吼声正是它们发出来的。
  “坚持下去!”瓦尔丁朝几个手下厉声喝道。林中发生的事显然绝非自然,这让上层精灵们不免焦躁起来,因而法术也有失败的危险。他带头更加专注地引导法术,并要其他人也继续努力。
  一阵巨大的咔咔声盖过了先前的吼声。邻近的一棵巨树弯下腰来,它的树枝如巨型海怪的无数触手般舞动着伸向下方的上层精灵。
  更多的咔咔声从集会场周围响起。附近的巨树纷纷将它们的枝条转向施法者们。
  法术的联系愈发变弱,瓦尔丁再也无法维持它的完整。汇聚的能量黯淡下来,法术射线也开始消散,球体发出一声尖啸——然后在悲哀的嘶鸣声中化为乌有。
  筋疲力尽的上层精灵们纷纷瘫倒在地。瓦尔丁依旧站在那里,尽管私下也是颇费力气。他咬紧牙关,在树林中寻找这场灾难的肇事者。
  “关于你们练习奥术技法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个声音同时从各个方向隆隆响起。“这彻底违反了我和大法师达成的共识。”
  一名法师朝瓦尔丁的左边伸手一指。那里的树枝和灌木自动让开道来,现出一个孤独的身影,手里只拿着一根法杖。
  “大德鲁伊……”瓦尔丁并没有向玛法里奥?怒风弯腰鞠躬,但还是尊敬地点了点头。“我已经一再提请对我们的协议进行一些细微的修订,但却并没有得到恰当的回复。我们的工作需要灵活余地;要是不能时时操习,我们的力量就无从进步——”
  玛法里奥大步朝瓦尔丁走来,然后略略一举法杖。瓦尔丁明智地闭上了嘴。“我和莫丹特还在考虑你们的提案——这一点已经告诉过你不止一次了——至于还没有回复的原因也已经说过了!上层精灵的名声总会受到过去的牵连。身为大法师的高徒(译注:此处原为达纳苏斯语),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你们上层精灵选择待在埃雷萨拉斯,保卫和隐藏你们自己的城市,置外面的浴血战争于不顾。”
  “我们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
  “当女王的参事哈维斯率众开启传送门,要把燃烧军团引入我们的世界之时,你们袖手旁观;当女王选择了恶魔而不是她自己的人民之时,你们沉默不语;即便奥术能量会引来燃烧军团,你们还是继续修行这种法术。对那些末日时刻的惨痛回忆,在我们族人心中千万年难以磨灭。甚至允许你们进入达纳苏斯就已经是个艰难的决定。”
  “我们来这多亏你的应允,大德鲁伊!我们来这是一心要想重返暗夜精灵社会,但也想要保持自己的特色!然而,正如你自己急于指出的那样,我们依然受到排斥!我们必须要能够公开修习魔法;否则就表明你和高阶女祭司的承诺都是空话!”
  大德鲁伊走上前来,直到与瓦尔丁触手可及之处才停下脚步。玛法里奥金色的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上层精灵不由收敛起傲慢之意。
  “我们完全愿意接纳上层精灵重新融入我们的社会,但这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实现。”玛法里奥声音不大但却坚决地回答。“事情的进展需要时间……或许多年之久。瓦尔丁,耐心是我们大家都需要培养的美德。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成功也指日可待。莫丹特也明白这一点。”
  瓦尔丁看上去并不太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玛法里奥朝着聚在一起的其他上层精灵说道。“回去把我的话转告其他人。也对他们说,高阶女祭司泰兰德和我会信守承诺。”
  别的法师们立刻开始离去。即便上层精灵们也敬重这位传奇大德鲁伊的力量。
  只有瓦尔丁落在了后面。“我无意冒犯,大德鲁伊。我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
  “莫丹特和我都知道你的追求是什么。”说完,玛法里奥转身往林中走去,再没朝瓦尔丁看上一眼或是说上一句。
  法师目送大德鲁伊远去,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瓦尔丁英俊的脸上现出怒容。
  “我们会有耐心的……暂时,”他喃喃地说。“暂时而已。”
  上层精灵依然面色不悦地跟在同伴们后面。愤怒使得他对身边的环境不理不顾。对他们来说,树木就是树木,森林也不过就是一片树木。他正在穿越的灌木丛也不过就是一堆过度生长的杂草而已。不要是为了东道主的缘故,他马上就能夷平它们清出路来。上层精灵为奥术而生;他们习惯于让自然屈服,而不是像达纳苏斯的建造者那样被自然环抱。和许多上层精灵一样,瓦尔丁只尊重力量。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有着强大的力量,因而瓦尔丁向他们俯首。然而,至于达纳苏斯的其他部分……
  法师脚下一绊,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他熟知森林里事事杂乱无章,于是看也不看只是一脚踢开,接着继续在灌木丛中艰难跋涉。他率队来这只是因为地处僻远,除此之外对这个地方只有蔑视之意。而现在,他急于回到上层精灵们建立的更为文明开化的营地。
  于是瓦尔丁所踢到的那只手便和它的主人——那个死去的上层精灵不久前还是瓦尔丁队伍里的一员——一起继续不为人知地留在那里。
  第六章 海上的风暴
  风暴突然袭来,猛烈地吹打着几天前从港口起航的十艘巨舰。很快,这演变成了兽人旗舰长记忆中最为强烈的一场暴风雨。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海水剧烈地翻腾着。布里宁朝船员们大吼着下达命令,努力让旗舰不致失去控制。看来如果他不能在风暴中继续发号司令,其他船长们就会自行其事,整个舰队就有陷入混乱的危险。而对带着这些特殊货物的他们来说,这样的选择将会招致更大的灾难。
  又一个巨浪打来,帆船被抛向空中。当船身坠下的时候,布里宁紧紧抓住栏杆。那些从未航过海的人决计想象不到,在这种时候海水也会像岩石一般坚硬。整艘巨舰震动着发出可怕的吱嘎声。
  上方传来的一声尖叫使得旗舰长抬起头朝暴雨中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原本在缠结的帆缆上工作的水手失足掉落海中。布里宁咕哝了一声,但并没有叫人去救援。在这样的风暴当中,那个倒霉的水手无疑已经死了。兽人军官更感兴趣的是保证剩下的水手和他的船——所有的船——安然无恙。布里宁在大酋长面前发过誓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
  一个水手的叫喊声让旗舰长转过身来。那兽人朝着其中一艘巨舰疯狂地指戳着。布里宁擦了一把蒙在那只好眼睛上的雨水定睛看去。他所说的那艘船上腾起一道亮光。
  火。
  这火可能是被闪电引起的。但火势却蔓延太广,大部分火焰都扩散到了甲板之上。而通常容易被闪电击中的多是帆具、缆索和桅杆。
  雷霆炸响。专注于远处那幅壮观景象的布里宁却充耳不闻……然而雷声尚未消退,却被一声近在咫尺的凶暴吼叫声盖了过去。
  他转身跑向另一面的围栏,看到舰队中的第二艘船正从一个铺天盖地的巨浪当中冲过。那船狂野地摇摆着,方向却与风浪的吹打相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船舱内部撼动着。
  旗舰长拿起一个他航行时从不离身的望远镜,手握铜壳长筒对准那艘姐妹船看去。安置在桅杆和其他紧要地方的油灯提供了足够的照明,让他能够看清正在发生的事情。
  第二艘船的船长是布里宁亲手提拔的一名粗犷水兵。他已经让手下船员用水兵矛武装起来。在靠近船尾的位置,还有三个兽人正在用油布点燃火把。尽管他们都是坚毅的战士,表情看上去却甚是紧张。
  布里宁咒骂了一声。他朝第二艘船上的人们挥动着望远镜,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这下他明白了,更远那艘船上蔓延的大火多半是因为船员们做了同样的尝试,却不慎让火势失去控制。
  想到前一艘船,布里宁赶忙把望远镜转了过去。
  令他震惊的是,视野中什么也看不到。那样的大火应当会明显可见……除非船已经沉入海底。
  布里宁诅咒了一声,然后朝他的大副看去。“信号灯!快!”
  正当他下令之时,旗舰突然猛地一震,好像触到了一块坚硬的礁石。布里宁摔在一边,大副则跪倒在地。又一名水手翻过护栏摔进了贪婪的大海。
  又是一下重击,震得甲板吱嘎作响。布里宁挣扎着站起身来。“风暴把它们全都惊醒了!别管信号灯了!准备好昏睡药粉,洒在食物上面,还有四根长矛的尖上!让下面那东西安静下来,否则我们的状态也会变得和其它船一样糟糕!”
  大副和别的水手依令而行。布里宁则把注意力转回那艘姐妹船上。那边的情况愈发恶化。它们为什么不让那头野兽安静下来?布里宁不由想到。
  他迅速在甲板扫视了一遍,于是找到了答案。用来使野兽们昏睡不醒的草药粉都存放在船长室门檐下的木桶当中,可那里现在只剩下焦黑的碎片。雨水沾不湿那个覆盖在油布下的容器,但闪电却能打到——实际上已经打到了。整个地方都被炸毁,一同毁灭的还有他们所能控制那野蛮货物的唯一方法。
  旗舰中的重击逐渐平息下来。布里宁心中突然有了个孤注一掷的念头。他冲向船舱门口,正遇上大副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个兽人看上去筋疲力尽却颇为欢欣鼓舞。
  “他刚醒过来!我们及时把他——”
  旗舰长打断了他的话。“谁是最棒的射手?”
  大副咧嘴一笑。“是我啊,船长!你知道的!”
  “我们的药粉还多得是!你能射两袋到它那边去吗?”布里宁指了指另一艘船。“他们损失了所有的储备!”
  “是!”
  又一声怒吼从那艘船的方向传来。布里宁连忙举起望远镜。
  拿着火把的兽人正冲向货舱。而几名端着长矛的水手正准备往下走去。
  他们身后的甲板突然爆裂开来。
  布里宁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有看到闪电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等碎裂的木板落地之时,答案自然显露出来了。一只巨手的轮廓从破碎的甲板下升起,然后很快又缩了回去。与此同时,那艘船来回晃荡得更加猛烈了。
 一些船员朝甲板的破洞跑去。这时布里宁的副手也回来了。
  “两袋!”那个兽人在风暴中大喊道。“往哪射?”
  “随便往甲板上射,他们看得见就行!快点!”
  “是!”大副把一个小袋子绑在箭杆上,然后准备射击。即便在这样的暴风雨中,一名娴熟的兽人弓箭手也多半能命中目标。
  可是没等布里宁的副手开弓放箭,那艘船更为狂野地摇晃起来。几名船员太过专注于甲板上的破洞,一下子踉跄摔向甲板的护栏。有两个人翻倒了下去,另一个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栏杆死里逃生。
  大副微微变换着姿势,估计着瞄准的落点。对面船上的兽人被不住抛来甩去,不免多了个射中他们的风险。
  第二艘船再度开始倾斜,偏偏遇上又一个大浪打来,让船身几乎倾翻过去。等船身复正的时候,兽人终于一箭射了过去。
  布里宁不由大吼一声。这一箭射的颇准,正落在甲板破洞的一码之外。一名船员注意到了射来的箭矢,于是跑过来拿起药粉袋。显然他完全明白旗舰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快!另一袋!”旗舰长命令道。一袋药粉可能已经足够让那野兽安静下来,但第二袋能够确保一定成功。
  大副举起弓来——
  那艘船朝向旗舰一面的船体碎裂开来。一只长有蹄子的可怕巨腿猛踢出来,然后又抽了回去。
  狂暴的大海翻转着损坏的船身,将那新开的破口没到了水面以下。海水灌进了破损的货舱。
  “别管药粉的事了!”布里宁吼道。
  用不着他再多说什么了。大副已经放弃了尝试,跑去指挥船员朝那艘将沉的破船颠簸驶去。
  一个浪头打来扶正了船身,但舱中的货物显然愈发狂怒,再一次猛力摔打起来。
  又是一蹄踢出,木板片片碎裂。那破洞几乎大了一倍。
  那船到了如此地步,它即将来临的命运已经无需置疑。海水汹涌而入,部落巨舰迅速下沉。不一会的功夫,它的甲板已经与海面平齐。
  兽人们纷纷跳进翻腾的海水,想要往旗舰游去。其中一些人立刻被波浪卷走,再也没见浮上来。
  货舱里发出狂野的吼叫声。一对巨手撕扯着残碎的甲板。然而就算那生物使尽蛮力也来不及爬出洞来。
  甲板已经沉到了水面以下。海浪推动着这艘船只远离舰队的其它成员。船上的灯笼挨个熄灭了,只剩下那艘不幸舰船的朦朦轮廓。
  风暴中响起最后一声懊恼的大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沉船的甲板中迸发出来,令航船的轮廓为之一变。
  布里宁紧紧握住护栏上的把手,暂时清除掉脑海中想要去尝试救援的念头,他担心那会对他自己的旗舰造成新的威胁。他想象着那个巨大的生物逼上前来……
  然而随着最后一个大气泡的升起,那艘船笔直向下沉去。这最后的沉没来得如此之快,令那头野兽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旗舰驶近两个幸存者的身边。布里宁怀疑能有几个人死里逃生,哪怕只有区区几个人。他为他们英勇的死亡而哀悼……接着布里宁意识到今晚的事件意味着什么。他宝贵的货物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一。
  “八个也行,”旗舰长喃喃地说。“八个当然能行……”
  但这取决于大酋长,取决于加尔鲁什。
  布里宁希望再不要有什么损失了。要是没有新的损失,想必加尔鲁什会原谅他的这次失败。
  但若是大酋长真的怪罪于他,布里宁只求那位伟大的兽人领袖能准许他目睹联盟军队在灰谷的覆灭。
  这样旗舰长也就死得其所了……
我们正在发生改变,玛法里奥在达纳苏斯城中大步走过时注意到。而这并不是好事……
  大德鲁伊完全清楚,暗夜精灵族人中这个不受欢迎的情绪变化何时发生、何事引起。莎拉希尔。他们忘不掉莎拉希尔……
  暗夜精灵们能够接受在战争中或是在事故中死亡。但他们还不能接受衰老带来的病弱乃至死亡。泰兰德已经和加洛德谈过,并通过他了解到莎拉希尔的情况。
  疾病并不是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加洛德和他的伴侣早已受到一系列轻微但越发频繁的疼痛折磨。这样的症状在玛法里奥听来分外熟悉,甚至现在他的肩膀还感到刺痛不已。
  他从花园中走过,注目着一路上离他最近的行人。一股阴郁的气氛弥漫在他们身上。玛法里奥猜得出他们在想些什么;人人都想知道这是否是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以及这命运何时将会到来。
  而他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命运无从逃避。但泰兰德已经试图通过姐妹会遏制不断增长的恐惧。她也留意了那些年轻的种族——尤其是人类——如何去应对衰老和病痛。确实,这两种现象也会令人类在心理上产生巨大的苦恼,但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能适应下去。而此刻,大德鲁伊和他的伴侣都一致认为,他们的族人难以经受起同等的考验。
  玛法里奥强迫自己把眼下形势放在一边。他必须集中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峰会。准备工作已经最终确定,与会代表也即将到来。玛法里奥对会议的成功寄予厚望,他现在必须操心起有关细节工作。
  “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
  要想接近大德鲁伊身边而不引起他的注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个说话的人却做到了。幸运的是,玛法里奥并不是神经过敏的人。他只是转过身来,毫不惊奇地略低下头注视着眼前那个人类。
  那人正值壮年,下巴宽厚双眼眯缝。他身穿宽大简朴的棕色外套,尽管两手空空,举手投足却如战士一般。
  玛法里奥认识他。“伊德里克。”
  伊德里克深躬下腰,棕黑色的长发往前垂落。“如果您今天有空的话,吾主吉恩?格雷迈恩希望和您会谈。”
  大德鲁伊皱起了眉头。“实际上,伊德里克,我现在就得和他谈谈。他在哪?”
  那人类站直了身子。“我让他在战士区附近等候,就在前往我们避难所的路上。”伊德里克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老实说,大德鲁伊,我想他也希望你能这么做。他知道时间苦短。”
  “那就带我去吧。”
  伊德里克遵命行事。而此时玛法里奥注意到这个人类的出现使得周围的暗夜精灵们心神不宁,几乎和他们对衰老的忧虑不相上下……尽管实际上达纳苏斯从一建立开始,就允许人类和其他联盟成员进入。显然他们认出伊德里克是吉恩的左右手之一,也同样认出了他的其他身份。尽管这个年青的人类目不斜视,好像除了脚下道路什么都不存在一样。玛法里奥知道事实恰恰相反;伊德里克就和达纳苏斯市民们一样不安,如果不是更为甚之的话。
  伊德里克的动作就和任何暗夜精灵一样轻捷无声,这并不是普通人类所具有的能力。当他们离开城市的时候,伊德里克什么话也没说,但玛法里奥知道他在走进树林时终于松了口气。这真是有趣,一个人类居然会觉得待在荒野中会比城市里更为轻松。
  和往常一样,树木们欢迎着暗夜精灵的到来。树枝轻柔地迎风摆动,树叶沙沙直响。伊德里克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玛法里奥高兴地向它们挥手致意,他知道这些树能够感觉得到。
  接着欢迎时间结束了。玛法里奥听见它们用树木的语言说道。他在等你……他在三疙瘩后面等你……
  所有的树木都有名字。其中多数就连大德鲁伊也难以理解。暗夜精灵所听到的只是对这些名字涵义的大致解释。树木的名字几乎都是对它们外形特征的描绘,据他所知没有哪两棵树的名字一样。
  玛法里奥认得三疙瘩,它是这片森林中最早长出的树木之一……至少几周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棵树是这么自豪地告诉他的。于是玛法里奥转身朝它走去,正遇上吉恩?格雷迈恩走了出来。
  “向您致敬,吉尔尼斯之王。”大德鲁伊庄重地说道。
“吉尔尼斯……”那个健壮而阴沉的人喃喃说道。吉恩?格雷迈恩的样子就像一头熊,尽管是头年老的大熊。他长得并不英俊,但却有着威严的外表和锐利的目光,以及对他这个年纪的人类来说的迅捷速度。和眼前这个暗夜精灵不同,吉恩留着精心修剪的络腮短须。他比伊德里克个子略高,因而在身材上与暗夜精灵更为接近。
  “吉尔尼斯……”国王重复着这个名字。“只剩下个名字了,大德鲁伊。”
  “暂时而已!”伊德里克突然高声说道。
  “我们会走着瞧的。”吉恩瞥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另外,为何大德鲁伊会在这里?我是让你去安排拜会他的事宜,不是把他拖到我这里来——”
  玛法里奥及时插了进来,以免他俩间的误会加深。“是我让他带路来找你的,吉恩。你想找我,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跟随伊德里克前来能节省宝贵的时间。”
  “是关于峰会的事,大德鲁伊。”
  “当然。吉尔尼斯是我发起这次峰会最突出的原因之一。我希望能实现你的人民加入联盟的要求——”
  “你是说,重回联盟的要求,”国王苦涩地低声喝道。“我曾愚蠢地以为,吉尔尼斯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亲手解决。”
  “吉恩!狼人诅咒并不是你所能控制的!你不能——”
  “这不重要!”吉尔尼斯之王低吼一声,一时间听上去更像是动物而非人类。他朝着大德鲁伊倾过身去,尽管玛法里奥个头更高,但暗夜精灵觉得他们的目光几乎相平而对。吉恩看上去变得个头更大,也更为狂野。“这不重要!我们被诅咒了,而且永远都将生活在诅咒当中!”
  玛法里奥努力想要夺回谈话的主导权。“我们本来是想彼此交谈关于峰会的事。第一个代表将在明天到达。”
  吉恩显得有些丧气。“是的。峰会。他们现在有机会来审判我那愚蠢的错误了。”
  “我已经和一些代表接触过了。他们明白时间的必要性。他们明白你已经为过去发生的事感到后悔。他们也对你和你的人民所能提供的表示赏识。”
  “那么他们是否明白我们所提供的是一把双刃剑呢,大德鲁伊?”
  暗夜精灵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那人类的肩膀。吉恩默默地接受了。
  “你对它的控制远比自以为的更好。你所提供的东西有利无害,吉恩。至少在这个方面,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
  “即便是暴风城?”
  “我还没收到他们的答复。”玛法里奥承认道。“但我抱有很大希望。”大德鲁伊朝他靠了过去。“他会来参加峰会。这就是我特别想要告诉你的消息。”
  “暴风城要来参会?”伊德里克脱口叫道。“陛下!这意味着——”
  “什么意味都没有,”吉尔尼斯之王先是回答道。然而,他的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不……或许意义重大……如果他和我能够把争执放到一边的话。我知道我自己非常愿意这么做。”
  “瓦里安?乌瑞恩是个聪明人,”大德鲁伊指出。“否则暴风城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吉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对。这消息让我心情轻松起来!毕竟我们有了机会。既然他来了,想必也会愿意让陈年旧事随风而去。”
  玛法里奥退了一步。“我得回去料理峰会的事情了。我只不过想来告诉你,种种迹象表明吉尔尼斯能够得到联盟的接纳。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承诺,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出席峰会,并愿意表现出你的谦恭和力量。”
  “我会做好分内之事,请别怀疑这一点,大德鲁伊。”吉恩伸出手与玛法里奥握了握。“我再次向你保证履行我们达成的共识。唯有通过这次峰会,我们才有希望再次看到自己的家园。”
  “而我向你保证,会让所有人都明白其重要性……即便是暴风城。”
  吉恩?格雷迈恩向伊德里克略一示意,于是他闪身掠进林中。而吉尔尼斯之王最后朝玛法里奥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会尽力去做的。事情也全靠你才到得了今天这一步,大德鲁伊。”吉恩咬紧了牙关,“但你也知道,从现在开始,事情全都系于一人之手了。”
  “为我们大家的利益,他会作出必要考虑的。”
  “我相信如此,但我们不妨也向你的艾露恩祈祷吧。任何可能的帮助我都不会放过……”说完,国王也飞身掠入林中。
  大德鲁伊站在那里沉思了片刻。他的目光凝视着吉恩和伊德里克所消失的地方。
  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从灌木丛中飞跃而去,又迅速消失在树林当中。从高度来像是个人形……但并非如此。
  尽管不出所料,这副景象还是让暗夜精灵略感烦躁。他转过身,默默发誓将会竭尽全力帮助吉尔尼斯的难民,包括确保让整个联盟都欢迎他们的回归。
  毕竟若不是因为玛法里奥的缘故,他们也不会身受诅咒。
第七章 深入丛林
  哈德里莎没指望这么快收到达纳苏斯的来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此时就会按兵不动。她相信兽人已经有所行动,于是第二天她又带着另一个小队前往一处唤作梅伊瑟娜岗哨的暗夜精灵营地东边的丘陵地区探察。她把夏侬带在身边,为的是他那双锐眼。戴妮则留在要塞里主持大局,这让哈德丽萨的副官有些闷闷不乐。
  “身为最高指挥官,您更应该留在后方。”戴妮曾以她最为客气的方式谏言道。“万一在外边遇到麻烦怎么办。”
  她的话言之有理,但当时哈德里莎却难以摆脱心中的一个念头,或许戴妮觉得她自己更能应对行程的艰难或是遭遇战的危险。于是哈德里莎毫不迟疑地回绝了下属的建议。然而在骑乘途中,哈德里莎不时感到周身酸痛,不免心想当初应该多听她几句。
  但当带着两名哨兵前去侦察的夏侬回来之时,哈德里莎把所有念头都抛在了一边。部落不太可能对这么偏僻的地方有所企图,但哈德里莎刻意选择这里,正因为知道敌人可能利用这个惯性思维。从敌人的角度去思考让指挥官多次幸免于难,尽管这么做时时让她心生反感。可她必须竭尽所能去料敌先机。
  当然,当她宣布要率队前往的地点之时,戴妮和夏侬看上去都半信半疑。
  不过,此刻夏侬脸上已经没有了疑色。实际上,他那紧张的表情让等在后方的所有人——特别是哈德里莎——都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回事?”他刚一靠近,哈德里莎便立刻问道。
  “您最好亲眼看看,”他还没从刚才那阵疾驰中喘过气来,“这边走!”
  这个奇怪的回答令指挥官眉头一挑,她挥手示意队伍跟在夏侬后面。训练有素的夜刃豹们轻捷无声地跃入林中,在树木间灵活地穿行,爬过崎岖不平的地面。数千年来,哈德里莎仍对它们的敏捷赞不绝口。这些大猫都正值壮年。指挥官第一次想起她过去的那些坐骑以及它们动荡一生的结局。尽管一些夜刃豹在战斗中牺牲了,很多却带着伤残度过晚年。这让她再次认识到自己日益严重的衰退。
  暗夜精灵小心地保持警觉,尽管目前尚无任何迹象表明夏侬和另外两名哨兵都看到了什么。此刻夏侬伏低身子纵豹疾驰,表明了他急于将指挥官尽快带去目的地的决心。在她看来,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接着他们深入密林,来到一处起伏的山丘上,夏侬突然示意全队放慢速度。哈德里莎驱豹来到他的身边,然后侧身靠了过去。
  “什么……?”
  “听。”
  她知道夏侬的耳朵也比多数人灵敏。但即便考虑到这一点,指挥官也惊奇于他居然听到了什么。甚至连夜刃豹群也好像没注意到任何异常之处。
  “我没——”哈德里莎开了口,却又停下了来。前方远远传来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一个怪异而令人不安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反复再三不见停息。
  “那是什么?”有人低声说道。“听起来有点熟悉……”
  “我要再去看个明白。”她回头瞥了一眼,对手下们命令道。“现在我和夏侬前去查探。其他人留在后面!需要你们支援的时候,我们会打信号的。”
  别的哨兵看上去并不高兴,但他们还是依令行事。夏侬驱策他的夜刃豹以更为缓慢小心的步伐继续前进。哈德里莎也让坐骑保持同样的速度。
  当他们接近目的地时,夏侬将月刃拿在手中。哈德里莎也随之照办。
  嗡嗡之声大作。这是一阵令人头痛的刺耳噪音,其间还伴着吱吱嘎嘎的声音。指挥官认得,这是树木折断的声音。
  尽管细节尚未见分晓,她此刻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部落一直在寻求疯狂扩张,对木材的需求贪得无厌。他们要用来修筑房屋,烧火冶炼,以及建造不断扩大的舰队。
  这就是他们对灰谷垂涎三尺的原因。
  “我们最好从这走着过去。”夏侬在她耳边说道。
  哈德里莎点点头,她下了坐骑,和夏侬一道将夜刃豹的缰绳虚拴在树上。这些夜刃豹极为聪明,它们会依令留在原地,除非得到骑手的召唤。如果事态紧急,战豹们能够迅速前来帮助,这对哈德里莎大为有利。
  夏侬蹲低身子领头往前走去。风向一变朝他们吹来。这不止避免了兽人们闻到他们的气味,也解答了哈德里莎心中的疑问。
  风中混杂着燃料和蒸汽的味道,这是地精机器的标志。从那令人窒息的浓烈气味来判断,是好几台机器。地精几乎可以说是暗夜精灵的对立面;他们信仰机器而不是自然的力量,并对后者鲜有(如果真有的话)敬意。
  “看那!”夏侬用刺耳的声音说道,一手朝东北边指去。
  起初哈德里莎以为是几个披着盔甲的巨人在森林中阔步行走。其中一个巨人正待大开杀戒,他一只手臂的末端装有一把疯狂旋转的弧形刀刃;另一只手臂的末端则装着巨大的四齿爪钩。此刻这巨人正一手抓着一棵粗大的橡树,另一手将旋转的刀锋伸向树干。
  令哈德里莎恐惧的是,那锯刃轻而易举将木材切开。转眼间那棵巨大橡树就摇晃起来,它已经失去生命。
  然而那个巨大的身影并不满足于此。它换了个姿势,又开始将树木刨成小截。
  这时哈德里莎才看清那东西的头部有一个座位……有个矮小的身影坐在上面熟练地操纵控制杆。他绿皮长耳,脸上带着嗜虐的笑容。
  “一台伐木机,”她对夏侬低声说道。“一台地精伐木机!”有报告说这种机器在遥远的东边出现过,但在如此近的地方发现一台却实在令人烦恼。
  “等等,”夏侬耳语道。“继续听。”
  没等她问个为什么,嗡嗡声又从另一个地方传来。两人看到又有一台伐木机缓缓走了出来。这台外壳有银色与红色涂装的机器停了下来,上身朝一旁转了过去,要是一个活物这么做的话想必定会扭断脊骨。那座位上另有一个被装甲半掩着的地精,他审视着附近的树林,在选定目标之后扳动一处手柄,旋转的锯刃便开始了它们残忍的工作。
  哈德里莎无声地咒骂着这样的冒渎行径。她正要站起身——直觉却让她一下子蹲下身来,这时又有两台伐木机走进视野。
  “他们正在这里大规模伐木,”夏侬告诉她道。“我先前还看到两台。他们正在破坏灰谷的这一区域,好像那些树根本没有感觉,根本毫不重要一样!”
  “六台伐木机。”哈德里莎算了算。“我们能对付得了这么多——”
  这时更为恐怖的梦魇出现在他们面前。另一台伐木机加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台又一台……很快他们眼前的伐木机便超过二十台之多,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艾露恩在上!”夏侬倒抽一口冷气。“这比我原想的更为糟糕!”
  “我们得走了!”哈德里莎回答道,她开始往后退去。两名哨兵仍然眼看着那恐怖的场景,朝着他们留下坐骑的地方慢慢退去。
 风向再次变了。燃料与蒸汽的浓重气味从他们的左侧往哈德里莎袭来。
  “当心!”她猛一把将夏侬推开。
  一台伐木机从树木和灌木丛间猛冲出来,金属巨爪撕开挡路的枝叶。尖厉的癫狂笑盖过了锯刃旋转的声音。那地精扳动着操纵杆,脸上露出恶鬼般的笑容。
  锯刃朝着哈德里莎挥来。她被迫向左闪去,却因盲眼的缘故脚下一绊,锯刃险险地插着肩膀过去。而哈德里莎身穿板甲, 伐木机仍然切开金属,在她的皮肉上割开一道细小却疼痛的伤口。
  伤口却浅,却让指挥官大吃一惊,令她成为一个理想的攻击目标。伐木机的上半身朝她转了过来。地精操纵着呼呼直转的锯刃,再次发出一阵狂野的大笑。
  幸运的是,谁也没听到哨兵们在此的战斗,这一方面是因为地精比别人往前走得太远,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毁林伐木的噪声太大。但哈德里莎并不寄希望于一直如此。最起码她和夏侬必须逃之夭夭。
  一把飞旋的月刃从她身边掠过,直飞到离那地精咫尺之遥,却被一支铁臂挡开。夏侬的武器猛地飞了出去,深深陷入附近一根树干当中。
  但这一击至少给了哈德里莎喘息的机会。她趁势跳出圈外,伸手拔出自己的月刃。
  那地精一拉手柄,伐木机便朝她冲了过来。它仍将一只手臂当做盾牌,而另一只手臂上锯刃旋转不已,直朝前方伸了过来。
  哈德里莎估摸着伐木机的位置,又根据自己受损的视力略作调整,然后抛出月刃。初看上去她偏了老远,但那月刃飞过冷笑的地精之后却又转了回来。指挥官脸上不动声色,生怕让敌人警觉起来。
  然而她低估了地精和他那台机器的厉害。那矮骡子一拉操纵杆,那只防御的手臂以活物绝不可能做到的方式从头顶上扭了过去。
  只听铿的一声厉响,她的月刃打在那手臂上远远弹飞出去。哈德里莎咒骂起来。
  “来咧,紫皮!”地精嘲弄道。“来给爷抱一个!”
  伐木机的双臂从不同的方向朝她挥来,想要把她夹在中间然后再一刀解决。哈德里莎猛仆倒在地,勉强躲过身首异处的命运。
  她原以为地精会立刻调整姿态再度进攻,然而那双手臂却开始疯狂地乱舞起来。指挥官撑起身来,看到夏侬正攀在伐木机的侧面,他没拿着月刃,但左手中攥着的匕首更利于对付伐木机的驾驶员——如果暗夜精灵能更接近一些的话。
  可地精却决不允许此事发生。伐木机挥着双臂转着身子,一心想要将夏侬摔打下去。尽管他没能如愿以偿,却也让哨兵无法使用他手中的刀刃。
  哈德里莎知道,她若是给其他人发信号的话,也可能惊动所有的地精以及其他的部落成员,让他们察觉有联盟在附近出没。于是她想找办法迅速料理掉这个孤单的敌人。她环顾四周。自己的月刃落得太远,但夏侬的武器还插在附近一棵树上。她冲过去拿那把武器,希望自己的同伴能把那个地精拖久一点——而且不要因此丧命。
  然而,尽管她轻易来到那把月刃旁边,要拔它出来却是个更加艰难的任务。月刃深深埋入树干当中,尽管哈德里莎使尽全力——期间她一直咬紧牙关,伤口因使劲更加疼痛起来——它也不曾动得分毫。
  耳边嗡嗡之声大作。她朝其他伐木机的方向瞥了一眼,但他们并没出现在视野当中……因而也不会是这愈发响亮的嗡嗡声的来源。
  哈德里莎猛一蹲身。
  这台伐木机的锯刃猛斫入树干当中。木片和锯末洒落在暗夜精灵的身上。
  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撕扯着她的耳膜。哈德里莎滚身闪到一边,看到伐木机的锯刃砍到了月刃上面。这一下冲击使得伐木机和树木都剧烈震动起来。
  那地精骂骂咧咧地扳动了几个操纵杆。另一支铁臂伸过来撑住树干。在惊人的力量作用下,伐木机利用杠杆原理挣脱开来。
  哈德里莎没能看到夏侬的踪迹,她只能假设最糟糕的可能。夏侬的月刃已经被摧毁了,于是她四顾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那棵被锯了一半的大树发出不祥的吱嘎声。哈德里莎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危险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急迫。大树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后平静了下来。
  地精调整着操纵手柄,然后再度向她冲来。这时哈德里莎终于瞥见了夏侬的身影,他趴倒在另一棵树下。尽管她没看到什么受伤的迹象,但那一动不动的身躯让她不抱多少希望。
  然而,看到夏侬使她突然有了个孤注一掷的计划。指挥官希望她对那棵树的损伤判断正确,否则她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了。
  “夏侬!”她大吼道。“攻他的左路!”
  地精应声而动。他一拉操纵杆,使得伐木机转身朝向他认为威胁所在的位置。
  要是哈德里莎朝地精冲过去的话,他一定能及时注意到她的行动,成功阻止她的攻击。然而,暗夜精灵却朝树后跑去。
  地精看到那个男性暗夜精灵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么失去知觉,要么就是死了。他一拉手柄,伐木机开始朝她转回过来。
  哈德里莎猛地撞向树后。这一下撞得她骨头都震动起来,但哈德里莎听到树木发出一声令她欣慰的断裂声。
 巨树倾斜而倒。
  哈德里莎向艾露恩默默祈祷着。
  她对力度和角度的判断都非常准确。这棵巨树朝着伐木机倒了过去。
  阴影笼在地精的头上,他不由抬头看去。他疯狂地调整着手柄,抬起两支铁臂想要挡住巨树的落势。然而当他意识到这显然是螳臂当车的时候,地精立刻想要跳出自己的座位。
  他没能办到。
  大树把伐木机和它的驾驶员压成了一堆挤扁的残骸。装满燃料的油箱破裂开来。
  伐木机爆炸了,金属碎片和地精的残躯四下横飞。
  没等那大树落地,哈德里莎已经朝夏侬跑了过去。只要他还有一线生机,哈德里莎就不愿抛弃自己属下的军官。
  “夏侬!”指挥官压低声音喊道。“夏侬!”
  他没有动弹,但哈德里莎发现这个男性暗夜精灵至少还在呼吸。他的头上有一处严重的擦伤,脸庞和手臂上满是鲜血。
  哈德里莎别无选择,于是环起手臂搂住夏侬的上身,不顾胳膊上的疼痛拉着他往后退去。她回头望了一眼,瞥见另一台伐木机正朝着先前的残骸走去。哈德里莎伏身贴地,相信那个驾驶员看不到她和怀中的夏侬,尽管如此她还是尽快加快了速度。要是他俩被发现的话,就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眼前突然亮光一闪。哈德里莎扮了个鬼脸,放下夏侬去拿自己的月刃。虽说会耽搁宝贵的几秒钟时间,但若没有月刃他们也就毫无还手之力。
  伐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并没传来有所发现的惊叫声。指挥官寄希望于地精们只关心自己眼前,认为那个驾驶员是在伐倒巨树时计算失误,而不是曾经施虐狂一般追杀着暗夜精灵。她只希望他们的错觉能够维持更久,让她有足够时间逃到坐骑身边。
  哈德里莎一手拖着夏侬,终于爬到数码之外避开了敌人的视线。然后她停了下来,轻轻吹了声口哨。
  她等在那里,心中砰砰直响。终于,她的坐骑快步出现在视野中。夜刃豹用嘴轻蹭着她的腰间。
  第二头战豹也跟了过来。它嗅了嗅夏侬,然后低吼一声。哈德里莎朝它嘘了一声,把不再动弹的军官安放在这头猛兽的背上。做完此事之后,她骑上了自己的坐骑。
  在她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地精们在检查伐木机的残骸,哈德里莎希望他们仍把那误认为是一场事故。指挥官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驱动夜刃豹们往前冲去。
  她丝毫不敢放松,直到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哈德里莎争分夺秒来到队伍其他成员身边,他们见她到来全都目露不安。
  “照顾好他!”她朝两人下令道。当他们去看护夏侬的时候,哈德里莎朝向其他哨兵。“事情比我们原想的更为糟糕!那里的地精伐木机比我原想的还要多!他们已经破坏了此地的森林。我所遗憾的是,想必他们正在别的地方做着同样的勾当。”
  “我们可以冲过去干掉这些害人精!”一名哨兵咆哮道。“我们对付得了这些渣滓!”
  一些哨兵举起月刃表示赞同,但哈德里莎立刻打消了任何发起攻击的念头。“我们不会采取自杀式攻击!现在先回去!这个消息必须传递给达纳苏斯!”
  “然后我们就这么等着?”又一人脱口说道。
  “当然不!问得够了!”她对照看夏侬的两名暗夜精灵下令道。“把他固定好!我们必须全速疾驰!”然而当哈德里莎看到他俩的表情时,她顿了下来。
  “他死了。”最近的一名哨兵对她和其他人说道。“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头上的伤太重了。”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她偏过夏侬的脑袋,让整个队伍的人都能看到那道瘀黑的伤口和愈发汹涌的血流。哈德里莎在逃亡时也曾见过这番情景,可那时她却未曾放在心上。
  指挥官恼怒地皱起眉头。又是一人死于部落之手。她浑身发痛,脉搏急骤。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他们会为所有的死难……包括这森林付出代价。”
  哈德里莎驱动坐骑往前走去,其他人跟在她的后面。她回首望去。夏侬的尸体被固定在坐骑上,与他们一同驰骋——她知道,这死去的骑手很可能是一个不祥之兆。
 第八章 莅临
  尽管峰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个正式的联盟成员出席仪式,但东道主也为代表们的提前莅临有所安排。暗夜精灵们倒是愿意在首都里招待所有的客人,但经过多数人表决最终同意让使者和一小队私人护卫留在达纳苏斯,剩下的人则待在他们自己的船上。在峰会开幕式上,所有人员列队入场,等仪式结束后再回到船上直到会议闭幕。
  最终高阶女祭司意识到了这个决定的睿智,尽管和客人们提出的理由不尽相同。在这个敏感时期,各国在达纳苏斯城中的人数越多,发生口角和骚乱的可能也就越高,甚至可能葬送他们为之努力的目标。考虑到各国尚饱受大灾变之苦的缘故,发生这种事的风险已经够高的了。
  塞拉摩是第一个遣使来到泰达希尔的联盟成员。当大使和他的随员从通到达纳苏斯的传送门中走出的时候,泰兰德与玛法里奥迎了上去。
  “很高兴见到你,大法师特沃什,”高阶女祭司问候道。
  那黑发法师朝两人鞠了一躬。“我以塞拉摩岛主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的名义,感谢你们在这次最为重要的会议当中的盛情款待。”
  “你能代她前来我们深表荣幸,尽管我们希望吉安娜女士能亲自出席。”
  特沃什理了理他黑质紫章的长袍。作为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的副手之一,他还穿着一件精美的金色背心,肩膀处有着漂亮的装饰。“鉴于我们周遭麻烦不断,她决定留下来继续整编联盟军队。请相信,她也非常愿意前来,高阶女祭司。”
  “在这些黑暗的时日里,她的军事才能堪称无价之宝。”玛法里奥插口道。
  “至少,这一点上她倒是像她的父亲。”特沃什没有继续说下去,海军上将戴林?普劳德摩尔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戴林死于自己对兽人的顽固态度。当拥有食人魔血统的混血儿雷克萨率军攻打塞拉摩要塞时,他原本也不想杀死这位海军上将,可戴林使得他们别无选择。普罗德摩尔上将的女儿为他的死感到悲痛,尽管上将的行动迫使她支持部落而非自己的亲生父亲。
  高阶女祭司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蓓恩还好吗?”
  特沃什撇了撇嘴。“她一如既往地对吉安娜女士尽忠恪守。与黑暗法师作战给她留下的那道伤疤根本比不上那件事在她心中留下的伤痕。”他耸了耸肩。“但她从不接受任何帮助。她的倔强既造成危害,也是个可取的长处。”
  “我会继续为她的痊愈而祈祷,不管是肉体还是内心。”泰兰德摇了摇头,然后再次笑了起来。“说到眼下,你们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她对一名助手指示道。“请带大法师和他的侍卫去他们的住处。”
  特沃什又鞠了一躬。“我期待着峰会的来临。”
  当塞拉摩的使者离开的时候,高阶女祭司喃喃地说道。“这可能是最好对付的一批人了。要是别的人都和塞拉摩一样直来直去就好了。”
  “他们会明白事理的,泰兰德。他们必须如此。”
  大法师刚走不久便有消息传来,矮人使者已经来到岛上。三个氏族都来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泰兰德断言道,此时她正和她的伴侣,以及几位女祭司一起等在传送门前。“他们是一起来的吗?”
  “鲁瑟兰村的码头空间有限,因此铜须和蛮锤同意一道前来。但我没听到黑铁氏族的消息。难以想象他们会一起坐船来此。要真这样的话,我猜三个氏族一定全程待在自己的舱室里,就算登陆的时候也是各自独立行动。”
  “我可不想坐这样的船。”高阶女祭司摇头回答道。他们等待着三个使团从传送门中走出,但等了又等却不见有人出现。大德鲁伊和泰兰德焦虑地交换着眼神。
  “或许我应该下去——”可没等玛法里奥继续说下去,传送门突然闪耀起来,第一个矮人踏进了暗夜精灵的首都。
  “你好啊,萨尔加斯?安威玛尔!”泰兰德立刻认出这个灰发矮人是铜须氏族中的英雄之一。此前萨尔加斯就已经代表他的族人与暗夜精灵讨论过了。
  “向你致敬,女士,”这个矮胖而结实的身影隆隆地说道。尽管他比任何一个暗夜精灵矮上许多,他却比玛法里奥要宽上两倍,而且身上全都是肌肉。“抱歉来迟了!为谁先上来起了点小争执……”
  矮人一族正处于动荡之中,就连泰兰德和她的伴侣也对各氏族间的紧张情绪倍感不安。除了暴风城之外,最让人担心的就是矮人能否出席会议了。暗夜精灵们很高兴他们能够前来……但如果使团们来只是为了彼此打上一架,那一切都等于零。
  “怎么解决的?”泰兰德希望用的不是斧头。
  萨尔加斯笑了起来。“蛮锤氏族建议我们掷骰子!主意大好!我们就这么办了……当然,最后是铜须赢了!”
  高阶女祭司和玛法里奥露出一丝微笑,相信矮人们用了如此简单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我们很高兴见到你,”大德鲁伊补充道。“感谢你的到来。”
  “你们一直以来都是强大的盟友,铜须氏族不会置此于不顾的。不过,黑铁氏族,难说……”
  泰兰德带着使者和他的随从往前走去。“你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这两位会带你们去房间,那有为你们准备的饭菜。”
  “也有喝的咯?”
  “暗夜精灵甜酒和矮人麦酒都有。”
  萨尔加斯笑得更欢了。他点点头,带着手下跟随两位女祭司而去。等矮人们走出视线之后,泰兰德这才略略放松下来。
  “做得好,吾爱,”大德鲁伊悄声说道。“最好让他们赶快走,免得再生事端。特别是,如果下一个来的——”
  传送门闪耀着,一小队脸色苍白近于死灰的黑衣矮人阴郁而警惕地走了进来。他们有的长着暗褐色的头发,有的则是晦黑色或者暗红色,除此之外在玛法里奥看来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只有打头的那个矮人看上去有些个性,从他那双火红的眼睛中暗夜精灵们能看出几分狡黠之情。
  尽管没有拔出武器,黑铁矮人们的手却悬在一旁以防万一。然而,当他们看到只有玛法里奥、泰兰德和几位女祭司等在那里引领宾客时,这支小队放松了……少许。
  “你好啊,黑铁氏族的大使……”泰兰德说道。她并不熟悉队伍中的任何一个矮人,包括领头的在内。
  “我是德鲁坎。我代表茉艾拉?索拉森,”站在最前边的阴沉身影哑声说道。他一双红眼睛观察着面前的两位要人,显然是在评估他们的潜在威胁。
  “欢迎你,德鲁坎,以及你的随从。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间,还有饭菜和酒水。”
  “我们自己带了。”德鲁坎指着他的随从们携带的几个沉重的包裹和酒桶。“我们什么都不需要。”
  “如你所愿。我这就让人去撤掉。要是你改变主意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德鲁坎咕哝了一声,带着手下跟随泰兰德派的两位向导而去。
  等到黑铁矮人们走到听力所及范围之外时,玛法里奥低声抱怨起来。“真容易相信人啊。”
  “他们来了,这就够了。从你所告诉我的那点事来看,他们与我们达成的共识也不比铜须氏族少。”
  “黑铁矮人现在承受不起被孤立的后果。他们需要保持和联盟的整体关系,或许他们的矮人同胞除外。”
  传送门再次启动了。
  “蛮锤氏族向东道主致敬!”队伍最前面那个粗短结实的人影身穿一副金红相间的铠甲,开心地朝暗夜精灵们喊道。他身后的矮人们也吵吵闹闹地打着招呼,有的还挥舞手中的战锤表示致意。
  泰兰德走上前去向领队致意。“欢迎,库德兰。很高兴你能和我们在一起。”
  矮人一脸浓密的长须色泽比铠甲更为鲜红,他笑了起来。“我可是等了够长时间才上来的。那些黑铁矮人闹什么事了吗?”
  “除了拒绝我们的饭菜和酒水之外,他们非常礼貌。”大德鲁伊回答道。
  “他们可能是怕被谁下了毒吧,这在他们氏族里不算啥稀奇事。那么,很高兴听到事情的发展都和我所计划的一样。”
  “‘计划’?”
  蛮锤矮人倾过身来,以阴谋家的口气解释道,“咱谁也不希望让其他人先到岛上,更不愿意落在最后一个。所以我们对着战锤起誓要一同到达。”库德兰哼了一声。“可没人跟我们说过这有个传送门。于是到这门口,大家又为谁第一个上去吵起来了!”
  “于是这时候有人建议来赌一把?”
  “呃……原话倒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对,我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高阶女祭司心照不宣地眯起了眼睛。“是你建议的……”
  “对啊!效果很好嘛我看。”
  泰兰德步步紧逼。“所以这个顺序完全是出于巧合了?排到第三位你好像很开心啊。而让黑铁矮人第二个走可能是最安稳的情况了。”
  库德兰昂起头。总之,他笑的更欢了。“嘿,我像是会在骰子上动手脚的人吗?”
  “远道而来你一定累了吧,”泰兰德朝他笑了回去,好像根本没有问过之前的问题似的说道。她向另外两名女祭司做了个手势。“她们会带你去房间,饭菜和酒水都准备好了。”
  “我为大家向你道谢了!”
  矮人和两位东道主热情地握了握手,然后带领随从们跟着向导走去。与库德兰的相遇只不过是短暂的停息而已。随着别的代表陆续到来,两位暗夜精灵再度意识到有多少事取决于这次会议的成功——又有多少事不止取决于瓦里安?乌瑞恩的来临,也取决于他对那些最为重要事务的支持。
  暴风之王的莅临尚无官方声明,尽管两人都相信珊蒂斯的报告,他们却不由愈发焦虑起来。每当一个势力的代表到来,他们担心有事发生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显然一时间都不会再有船来,于是两人都很高兴能够结束工作。他们没有安排正式会面:泰兰德希望能让使者们先好好休息,以备接下来平心静气参与讨论。
  “谁也没提他们自己国家的困难,”当他们走到神殿附近时,大德鲁伊注意到。“或许等会议开始之后就不会这样了。”
  “你真这么认为?”
  玛法里奥摇摇头。“不。不好说。”
  他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两人注意到神殿外有两个显眼的身影。尽管距离尚远,那鲜艳的装束表明他们是上层精灵。
  “大法师莫丹特,”泰兰德礼貌地向他致意。这位上层精灵的领袖略比他的伙伴更为瘦削,脸庞也更为沧桑。“瓦尔丁。两位不期而至实乃荣幸,却不知是为何事?”
  两位上层精灵都未质疑泰兰德话中或有讥诮之意。他们熟悉高阶女祭司的为人,知道她对他们一向尊敬。
  “瓦尔丁坚持说我们必须来一趟。我知道你另有急事需要处理,但这似乎是能够打消他疑虑的方法。还有那些更年轻也更缺乏耐心的人们。”
  “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那个年轻的上层精灵插嘴道。“问的正好,只不过不是什么东西,你应该问什么人!”
  “注意你的身份!”莫丹特对他的门徒(译注:此处原为法语)坚决地说道。“塞拉布林的失踪有一百种可能与他们无关!”
  玛法里奥接过了话头。“你们中有人失踪了,大法师?别人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他是和我在一起的人之一。”瓦尔丁回答。“过了很久才有人注意到他没能回去。”
  “没人受到那个法术的影响吗?”
  “当然!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个年轻的上层精灵看上去对任何其他建议都颇为反感。
  莫丹特失望地摇了摇头。“给我规矩点!你得尊敬地回答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的问题。”
  瓦尔丁勉强地点了点头。“我很抱歉,大德鲁伊。请继续说。”
  “有谁记得最后是在哪见到他的吗?”玛法里奥继续问道。
  “施法过后谁也没见他回去。我全问过。”
  大德鲁伊考虑了一会瓦尔丁的话,然后转向他的伴侣。“我最好现在就来处理此事。”
  “我也这么想。千万当心。”
  他苦笑一声。“我会的。”
  瓦尔丁领着玛法里奥回到他们施法的场所。显然法师仍不相信任何上层精灵以外的人,但他还是回答了大德鲁伊的所有问题。
“完全没有人记得他当时站在哪吗?”
  “没这必要。”
  玛法里奥没有责难这个逻辑,但他觉得这个上层精灵对同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关心。总该有人多少记得一点和那个失踪的施法者下落有关的事情吧。大德鲁伊在此前上层精灵站成一圈的地方跪下身去。他伸手抚过地面,朝着满地草叶喃喃低语道。
  你们看到了吗?玛法里奥朝它们问道。你们看到了吗?
  小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平时少有人向它们请求帮助。可它只能说出有几队生物从上方走过。这是玛法里奥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尽管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还是向小草表示感谢。
  “我对这个地方施过法术,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瓦尔丁主动说道。
  “我离去之后,所有人都是朝同一个方向走的吗?”
  “我们为何要去别的地方?再远就是你安置在那的那群人类了,你以为我们想去那边晃荡吗?”瓦尔丁毫不掩饰他的轻蔑之意。
  玛法里奥装作没注意他的语气。“那么塞拉布林是一个人回去的?”
  法师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你之前已经问过了。”
  “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再问一遍。有时你会惊奇地发现,前后答案完全不同。”大德鲁伊慢慢站起身来,接着,他喘了口气,开始朝记忆中大多数上层精灵离开的方向走去。“你还记得自己回去的方向吗?”
  “当然。”
  “带路吧。”
  瓦尔丁耸耸肩照他的话办。他在灌木丛中跋涉而过,玛法里奥则紧跟在后面。
  他们一路走去,大德鲁伊继续将手伸向周遭的植物,和各种花草树木交谈……但正如预料一样没有结果。尽管大德鲁伊心有准备,他的技能仍在此派不上用场。
  “我们好了没?”瓦尔丁最终问道。
  “我觉得你没理由留下。我倒是想再多探察一下这个地方。”
  “随你的便。”那上层精灵再没多说一句便转身离去。
  玛法里奥叹息着审视这片土地。实际上,他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但他并不想在上层精灵的面前就此放弃。他怀疑瓦尔丁并没有完全告诉他上层精灵们走过的路径。但就算玛法里奥知道了,他也未必能从植物身上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植物们确实注意到了上层精灵的施法,但法术一旦中断,它们对那些生物也就毫不关心了。
  林中一棵最大的树木摆动着枝桠,它通过这种方式和大德鲁伊交谈。
  有人在树林深处注视着他。
  玛法里奥头也不回,立刻调动森林的力量对付那双窥视的眼睛。在那个方向上,树木纷纷弯下身来,用树枝在那个隐匿的观察者周围组成一道不可穿越的篱墙。与此同时,地上的灌木开始疯狂萌生,纠缠在他又或是她的脚下。树上的花朵也突然绽放,喷出一团团浓郁的花粉。
  大德鲁伊毫不费力地朝那里走了过去。当他靠近的时候,玛法里奥听到徒劳的挣扎声和阵阵咳嗽声。
  植物们给他让出路来,形成一条刚好能过的通道。玛法里奥将法杖拿在手中,尽管实际上他毫无畏惧。
  巨树们直起了身子,灌木丛也动了起来,当中显出一个身影。他仍在咳嗽,一面想要擦干净眼睛。那些看上去没什么作用的花粉却有效地侵入了他的胸肺和眼睛。
  玛法里奥做了个手势,一道轻风在那身影四周旋起。玛法里奥控制着风向,让它不仅吹掉了那人眼中的花粉,还送过去一阵能减轻咳嗽的新鲜空气。
  伊德里克瞪着充血的眼睛望向暗夜精灵。
  “大-大德鲁伊!”那个人类猛打了个喷嚏。“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被什么怪物抓住了!”
  “这不过是以防万一。有人在监视我的时候,我也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吉恩的手下目瞪口呆。“监视您?才不是呢!我只是在捕猎而已。我把猎物追了出来,却在附近跟丢了。我还以为它在那个方向”——他指了指玛法里奥来的方向——“突然间好像整片土地都朝我发起攻击!”
  玛法里奥做了个手势,剩下的围篱也随之消失。他本不需要这么做,但却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提醒伊德里克他是在跟谁说话,聪明的话最好老实交待。当然,玛法里奥并不想真正伤害这个人,但让伊德里克心神不宁或许有助于暗夜精灵获得有用的信息。
  “你已经远离自己的营地,伊德里克。能把你带这么远,这场捕猎一定了不得啊。那么……你愿意再解释一次吗?”
  吉尔尼斯人目光游移,玛法里奥完全能明白他的心思。伊德里克绝不敢背叛他的主人,哪怕是在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面。
  “你的忠诚值得赞赏,但如果你现在不告诉我的话,我会亲自向吉恩询问真相。峰会在即,要是我对吉尔尼斯重回联盟的申请产生任何疑问,都可能把事态引往他和我所不愿看到的方向。”
  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终点了点头。“其实没什么,大德鲁伊!我根本没想过要监视您!只不过您刚好在这里——刚好和他们中的一个在这里……”
  “一个……上层精灵?你是在监视上层精灵?”
  伊德里克又咽了一口,继续说道。“吾主从您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他们的历史。他不信任他们所带来的任何影响。”
  玛法里奥之前也听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之前这么说的都是暗夜精灵而已。
  “这绝对不是针对您,”伊德里克迅速补充道。“吾主对您的能力和承诺都抱有最崇高的敬意。”
  “那他可以得到我的承诺,吉尔尼斯根本用不着为上层精灵担心。这么一说应该能让他不再派遣你或是其他人来继续这种毫无必要的旅行了吧。”
  伊德里克低下头来。“是的,大德鲁伊。”
  玛法里奥用更为亲切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峰会使你们全都如履刀锋。事情会顺利的。”
  “我们明白。”
  “请代我向吉恩问好。”
  那个人类又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进森林。玛法里奥皱着眉头转身朝达纳苏斯走去。他确信伊德里克说了实话,吉恩?格雷迈恩不信任上层精灵。但大德鲁伊也确信吉尔尼斯和那个法师的失踪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玛法里奥?怒风同样确信的是,这场事件与峰会有着某种联系……或许是为了让它失败。
第九章 最后的诀别
  尽管泰兰德希望加洛德的妻子能得到恰当的安葬,莎拉希尔的葬礼还是简短而朴素。这都是加洛德的选择:他认为莎拉希尔并不喜欢隆重的排场。她向来喜欢简约的生活,加洛德认为她最终的葬礼也不例外。当然,加洛德坚持要缩短仪式的时间也可能只是为了略减心中的痛苦。
  只有与莎拉希尔最熟悉的人才受邀参与葬礼。高阶女祭司站在盛放莎拉希尔尸体的棺椁后。艾露恩之光从神殿穹顶投下,映照在加洛德的爱人与泰兰德身上。
  “太初混沌,长夜沉沉;”她开口颂道,“天渊黑暗,我目昏昏。泣求上苍,引我脱困;皓月皎洁,照耀我身。光长夜兮,安我族人;明我目兮,定我心魂……”
  高阶女祭司所述的既是她族人所传唱的灵歌,也是暗夜精灵们毫不怀疑的真实事件。谁也不能否认月之圣母对她的子民们格外关照,而他们也对她感恩戴德。
  加洛德跪在队伍的最前面,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莎拉希尔美丽而近乎飘渺的脸庞。在他看来她就像一尊完美无暇的大理石雕像,安详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现在,”泰兰德继续说道,“我们请求月之圣母引导我们的姐妹莎拉希尔踏上她神圣的归途,愿她的先祖和早逝的故人迎接她……”
  后面的话加洛德一概没有听见。他心中只有自己与莎拉希尔共处的生活,以及在此期间他所犯过的大小错误。他很感激她容忍了他所有的缺点,尽管她若留下来的话本可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月神祭司。
  泰兰德抬起双臂迎向月光。加洛德从自己的冥思中清醒了片刻,然后再次变得兴趣索然。
  片刻之后莎拉希尔的身上放射出银色的光晕,加洛德抬起头来。
  似乎再没旁人注意……至少没人有所反应。加洛德注目着那令人心怡的柔和光辉从他爱人身上升起。它呈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然后渐渐与那具静止不动的躯体分了开来。
  “莎拉希尔……”加洛德喃喃地说。
  他觉得那个人影停了下来,朝他所在的方向幽幽望了一眼。虽说不过瞬息而已,却让他突然回想起另一些与爱人共度的温馨时光。其中一些情景他原本已有数百年不曾回想,现在重历起来却恍如昨日般清晰。
  莎拉希尔的灵魂开始蜷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它在空中飘浮了片刻,接着如同被月光牵动一般飞升起来。
  当这个球体来到月光之下时,它便消失不见了……而加洛德感觉到莎拉希尔的存在也就此消失。
  加洛德倒吸了一口气,但幸运的是谁也没注意到他。过了一会,泰兰德放下手臂,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实际上,接下来只需她与加洛德带领棺椁和一队哀悼者步出神殿,穿过花园前往城外的一处地点。而玛法里奥带着一小队德鲁伊就在那里迎接他们。
  泰兰德对众人说道。“莎拉希尔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皮囊,现在就让这皮囊归于世界……”
  德鲁伊们抬起尸体,满怀敬意地将它安放在一片青草和灌木上。两名女性德鲁伊怜爱地为莎拉希尔调整姿势,令她看上去宛若梦中一般。
  “泰达希尔欢迎这个孩子,”玛法里奥咏诵道。“世界欢迎这个孩子的归来。”
  大德鲁伊举起法杖。一阵轻风卷过,树梢微微摇动。
  莎拉希尔的尸体旁生长出根根新苗,接着绽放出雪白金灿的繁花。起初它们不过点缀在加洛德爱人的身边,但随着它们数量愈发增加,开始渐渐将她盖过。越来越多的花朵绽放开来,如水泼一般迅速涌过,最终形成一张美丽的花毯覆在暗夜精灵女子的身上。加洛德不禁想到这副情景与她甚为相配。
  最后为枝叶所遮去的是她安详的面容。花卉继续抽枝发芽,形成一片色泽鲜艳的繁茂花丛。一股馥郁芬芳的气味扑鼻而来,让加洛德更为怀念莎拉希尔。
  那些来访的人们向他致哀之后纷纷离去。很快只剩下几个人继续驻足观看,其中包括玛法里奥和泰兰德。
  “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大德鲁伊说道。
  “我们已经失去了永生,以后这样的葬礼会越来越多。”泰兰德正要开口,加洛德已经说出了她想说的话。“我很荣幸,莎拉希尔是最初的逝者之一。我得承认,这让她……她的逝去更容易接受。”他朝着高阶女祭司低下头去。“老实说,你的安排让我极为感动,看上去就像莎拉希尔的灵魂朝着月之圣母飞升而去……”
  泰兰德看上去有些困惑。“我没安排过这样的事。我生怕这么说冒犯了你,加洛德。”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看到这样的事了?”
  “是的,但是——”
  “艾露恩宠眷着你!我真羡慕你,尽管我尊重女神的意思,她让这只在你和莎拉希尔之间发生。”
  “这……不是你做的?”
  “不是。”
  加洛德瞪大了眼睛,但他很快恢复过来。他瞥了一眼尚未离开的观礼者们。“我本希望玛维会来。”
  泰兰德清了清嗓子。“你可别往心里去。你姐姐经历了很多事,有段时间她和我都无法彼此面对——”
  前卫兵队长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事,高阶女祭司。她之前跟我说过一些。其它的我也听别人说过,要么是与姐姐和我自小相熟的朋友,要么是事件的亲历者。”
  “但只有玛法里奥和我,或者玛维自己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我-我知道她是伊利丹的看守,后来又沦为他的阶下囚……并且饱受他的折辱。”
  高阶女祭司面露悲哀。“对于玛维的遭遇我极为自责。我不该让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负责看守伊利丹的工作。”
  “我本该比你更为清楚的,吾爱,”大德鲁伊反驳道,“他是我的兄弟。我的孪生兄弟。”他又对加洛德解释道,“当伊利丹重获自由——在经历过这数千年之后——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变得毫无意义。将他抓回囚牢就成了她的最高目标。玛维彻底崩坏了。”
  “是的,这正是我姐姐可能作出的反应。她对职责有着超越一切的热爱。”
  泰兰德再次接过话头。“她决心对他追捕到底。职责变成了执念。不幸的是,周遭环境并不简单;事情接踵而至,终于演变成了一场灾难。我设法抵挡一个威胁,却几乎为之丧命。玛维却没有伸出援手,而是选择继续追击伊利丹——”
  “倒不如说她选择牺牲掉你!”玛法里奥暴怒地喝道。
  “老玛!注意你的言行!”泰兰德的目光从她的伴侣移向加洛德。
  大德鲁伊朝玛维的弟弟低下头去。“请原谅,加洛德。我不该这么说你的姐姐,尤其是在现在……”
  “我只关心真相……无论它多么可怕。”
  “真相就是,”高阶女祭司同情地说,“她告诉别人,包括玛法里奥在内,说我已经死了——被一条汹涌的河流卷走——而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弟弟。对她来说,除了逮捕伊利丹并让他偿其罪孽之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加洛德知道她几乎成功了。但当玛法里奥看到伊利丹因听说泰兰德的遭遇而面露惶恐之时,这个计划破产了。通过法师凯尔萨斯的供述——后来沉迷魔瘾的血精灵之所以出现,也正是此人在背后的推动——他们得知了玛维的谎言。大德鲁伊将玛维定在了原处,却与伊利丹一起同去救援泰兰德。此后,玛法里奥自觉亏欠自己的孪生兄弟,便放任伊利丹逃亡到了唤作外域的异星世界。
  加洛德感到一阵寒风卷过,令他略略颤抖起来。但奇怪的是,大德鲁伊和泰兰德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寒意。接着,他意识到这股寒意实际上发自内心,因他愈发认识到姐姐是如何被自己的责任感无情地驱策着。
  “后来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即便如此,我姐姐仍然没有放弃。”加洛德阴沉地评述道。“她穷追不舍,于是便发生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外域的追逐战中,她失手被捕饱受折磨,最终又和其他人一起杀掉了——抱歉,大德鲁伊——杀掉了你的弟弟。”
  玛法里奥摇摇头。“你没必要道歉。这是你所应该知道的——就算我们不说,玛维也该告诉你。”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就像我们以为你死了一样,加洛德。”高阶女祭司垂目说道。“她手下的看守者部队因她的执念而全军覆没。当玛维回来之后,迎接她的是苦涩与质疑。她的内心受到严重创伤,但却最终坚持了下来。她的回复也是我们向她赔罪的原因之一,加洛德。你姐姐身上有很多值得钦佩的地方,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还是亏欠她许多。”泰兰德伸手安慰地抚住他的手臂。
  “你的心地真是太好了。”加洛德不安地动了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单独在此待上一会。”
  “当然。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回去了。更多的宾客正要抵达。”
  前联军指挥官点了点头。“愿峰会一切顺利。”
  “我们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各朝加洛德尊敬地鞠了一躬,接着将他独自留在了葬礼的地点。他眼看着他们离去,想知道他们是否对他隐瞒了什么。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并不重要了。他所关心的只是莎拉希尔最后长眠的这块土地。
  加洛德在花丛边跪了下来。它们的芳香沁人心脾,令他立刻回想起与她共度的温馨时分。他想象着与她在一起的情景。
  最后,他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莎拉希尔已经永远安息,是得想些别的事情了。加洛德?影歌注视着花丛轻声问道。“那我又成了什么呢?”
  玛法里奥沉默不语,直到他们走出老远。尽管如此,他仍是压低了声音。“你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全。你没有告诉他玛维重新出现时你们俩之间发生的争执。”
  “没这个必要。玛维和我彼此深知。她对职责的热诚难以动摇。她既已认错,此事便已了结。”
  “我很高兴如此,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更多呢?”
  泰兰德温柔地笑了笑。“那应该由玛维自己来告诉他。”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祭司向他们走来。她焦急的表情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高阶女祭司,”她鞠躬以表致意。“下面又有人来了……好像是一艘潜水艇。”
  “一艘潜水艇。这意味着侏儒们也来了。那么,现在人几乎都到齐了。”玛法里奥说。
  泰兰德点头称是。“还没有看到从暴风城来的船吗?”
  “没有,高阶女祭司。”
  “知道了。”泰兰德吁了口气。“感谢你带来的消息。我们会直接去传送门。让侍从们准备好接待新来的客人。”
  “遵命,高阶女祭司。”她领命匆匆而去。
  “他会来的,”大德鲁伊开口说道。“他必须来。”
  “珊蒂斯是这么说的……但就算瓦里安?乌瑞恩会来,他也要等到最后一刻。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也不能无限期拖延峰会。”
  “不能……但也没有迹象表明他会不来。”
  “老玛……”
  他们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了。暗夜精灵们回到传送门前,准备迎接侏儒的到来。他们越等越久,玛法里奥和他的伴侣面面相觑,脸上却带着好奇而非焦急之情。
  “会不会是他们的哪台机器在下面出故障了?”大德鲁伊终于开口问道。
  “那样的话会有人上来报信的。”
  “那得有人能来才行……”
  传送门突然又是一闪。他们略带宽慰地看到侏儒的领队走了出来。
  但是乍一眼看去,从传送门中走出的那个身影为大德鲁伊所闻所未闻。它有着两条如鸟类一般往后弯曲的长腿,一个矮墩墩的圆形座舱,以及两对手臂——其中上面一对手臂比下面一对小上许多。从它的大小和腰围来看,这东西有个颇为细小的脑袋。
  接着,等到看清这个身影之后,玛法里奥尽管心中焦虑重重,还是忍不住朝着新来的客人低声笑了起来。
  这个秃头侏儒和他的同族相比,有着个大鼻子和一张圆脸,看上去有几分像是个矮胖的人类,尽管这两个种族之间并无什么已知的关联。这个侏儒尽管年长,却像孩童一般活跃。他个子不高——实际上,他站直身子也要比库德兰矮上一英尺,而体型只有他的三分之一。玛法里奥这一推测是根据以前几次会面得出的,因为这侏儒的身体大部分都隐藏在奇形怪状的步行机当中。那东西初看上去还以为是他的躯体一般。
  这位新来的人托起脸上一副古怪的护目镜,一双好奇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暗夜精灵们。“高阶女祭司泰兰德?语风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侏儒以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速度喋喋说道。“我很高兴能到这来!”
  “大工匠吉尔宾?梅卡托克,您是我们最为欢迎的贵客,”泰兰德说道。
  吉尔宾若有所思地扯了扯他那短短的白胡子,然后咧嘴笑了起来。那台机器载着他冲上前来,直到距离两位东道主不到一码的位置。
  机器巨大的右臂突然朝玛法里奥伸了过来。尽管他没被吓住,大德鲁伊还是谨慎地退了一步。一只长着三个指头的“手”停在了距他胸口只有几英寸的位置。
  “喔,实在抱歉!我一直在测试这些最新型机械陆行鸟的实验型手臂附件!动作控制还需要微调!我只是想和你握握手!”
  玛法里奥定了定神,伸手握住那只机械手。侏儒扳动了一根控制杆,那只铁手便抓住了暗夜精灵的手。
  泰兰德担忧地抽了口气,但玛法里奥只是按照大工匠的建议与步行机的铁手握了一握。接着,它的手指松开了暗夜精灵,那只手臂又收了回去。
  吉尔宾?梅卡托克冷静而饶有兴趣地倾过身来问道,“压力感觉怎样?有伤筋断骨的地方吗?”
  “没……完全没有。”
  “啊,终于好了!”吉尔宾面露得色坐了回去。
 在这台步行机的后面,其他侏儒也从传送门中走出。和大工匠不同,这些侏儒都是徒步走上来的,尽管他们全都穿戴着显然是自己制造的各色工程道具和装备。他们抬头注视着大工匠,然后又望向暗夜精灵们。
  泰兰德朝别的侏儒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吉尔宾说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和酒水……还准备了场地好让你们继续……努力工作。”
  “太好了!我们还有些装备要带上来!我们能到你们哨兵部队练习箭术的靶场附近去测试吗?这位德文戴尔发明了一种新武器,或许能够在一分钟内射出五十支箭……要是它不会每次都往四周乱射就好了。”
  德文戴尔是一个红头发的侏儒,显然比队伍中大多数成员年轻许多,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大工匠。要是您愿意跟着这些姐妹们……”
  吉尔宾调节了几下操纵杆,照她吩咐而去。步行机就像一只不会飞行的巨鸟跟在女祭司们身后。吉尔宾的随从们——他们全都背着一个叮当作响的巨大包裹——极力想要跟上他的步伐。
  泰兰德看着侏儒们喃喃说道,“除了暴风城,差不多全都来了。”
  “是的。为了其他人着想,我们不能再作拖延了。”
  高阶女祭司面露焦虑之色。“要是和峰会无关的话,艾露恩就不会让我看到那个幻象。瓦里安?乌瑞恩一定很快就来。”
  “我们只能——”
  一阵可怕的喧闹声突然从侏儒们前去的方向传来。两位暗夜精灵毫不迟疑,立刻冲过去察看发生了何事。
  他们发现吉尔宾和他的随员正在与德鲁坎和几个黑铁矮人对峙。矮人们满脸怒气,手中拿着战斧和刀剑。吉尔宾用步行机的手臂指着黑铁氏族的大使,但显而易见大工匠并非是想要和德鲁坎握手。
  在吉尔宾的身后,其他侏儒也纷纷拔出各种外形奇怪但不失凶险的机器。甚至吉尔宾也在坐骑上悄悄拿出一柄武器,暗夜精灵们认得那武器叫做霸王扳(译注:原文为Wrenchcalibur,取亚瑟王传说中的神剑Excalibur之典故)——叫这名字的部分原因是它外形像个扳手,上面装着一系列齿轮、活塞、符文和杠杆,因而也能当成一柄厉害的战锤使用。
  其他武器却叫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难以辨认。有的像是喇叭口火枪,另一些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玩意。然而,在侏儒手中它们绝对危险无比……即便对使用者来说也是一样。
  “——我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做成三明治!”德鲁坎吼道,显然已经叫嚣过好几种不同的威胁了。“你坐的那台鬼机器倒正好用来当个酿造矮人烈酒的蒸馏釜!”
  “我的这台机器还处于测试动力元件的初级阶段,”吉尔宾干巴巴地回答道。“要是能够检测出把你扯成两截所需的力度那就太有意思了。”
  德鲁坎的随从叫喊起来,其中两人开始朝侏儒们走去。可德鲁坎愤怒地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这是什么意思啊?”玛法里奥大喊一声,希望迅速转移双方的注意力。
  看到他的到来,黑铁矮人似乎并不比面对侏儒高兴多少。德鲁坎两眼喷火地朝着吉尔宾挥舞战斧。“这个-这个侏儒想要用他那破烂玩具撞死我!”
  “我说过了,这事完全是意外而已!”
  “闭上你的臭嘴!”德鲁坎朝着侏儒上前一步。眼看双方间这场战斗就要不可避免。
  然而一道炫目的银色光辉在他们当中亮起,矮人和侏儒们目瞪口呆,纷纷往后退去。
  泰兰德放下双手,那光辉消失不见了。她大步走到德鲁坎与吉尔宾之间,镇定地说道,“现在,我确信这是一场误会。大工匠已经承认他的作品还需要进行一些调整,或许他在走进人群之前还要多加考虑这一点。同样,德鲁坎大师也许担心周遭的安全,但他应该明白自己是受到邀请而来,而这就意味着他和别的贵客一样得到我和我丈夫的安全保证。作为回报,我也请他尊重我们对其他客人的保证。”
  “是……是的……我想我在调校好控制器之前应该更小心一点。”吉尔宾回答。他皱起了眉头,“尽管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些手臂附件的实用价值……”
  德鲁坎收起武器,哼了一声道。“即便是我们也深知高阶女祭司与大德鲁伊的公正。来一趟也不容易。事情就这么算了。”
  泰兰德对侏儒们的向导说道,“姐妹们,我相信你们正要带大工匠吉尔宾和他的随员去他们住处吧?”
  她们领会了她的暗示,不等两边再起敌意,赶忙带着侏儒们匆匆离去。与此同时,德鲁坎朝着高阶女祭司略一弯腰,便带着手下离去了。
  “已经开始了,”大德鲁伊说道。“联盟各成员间和睦相处的假象逐渐揭开。就算黑铁矮人也应该明白吉尔宾是何等的人畜无害;而侏儒们也不该一下子就戒备起来。显然他们早在来此之前就绷紧了神经。”
  “谁也不希望示弱啊,吾爱,就算在这个非常时期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们已经知道在一些地区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件;他们所有人的到来都标志着,不管发生了什么,联盟仍然团结一心。”
  玛法里奥摇摇头。“但在多大范围之内呢?”
  她拉住他的手臂朝神殿走去。“至于这一点,”高阶女祭司安抚地回答道。“我们明天就能知晓了。在此之前,没必要太过担心。”
  玛法里奥皱起眉头却不置一词。他和泰兰德走向远方,但却回头最后望了那传送门一眼。
  但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却并没出现……而大德鲁伊想知道他究竟会不会真的出现。
 第十章 夜宴
  除了暴风城之外别的代表都已到齐,玛法里奥觉得理应让峰会开始了。为了让与会代表们能有个好心情,他和泰兰德一致同意举行一场宴会款待所有宾客。暗夜精灵们已经习惯和这些昼行种族打交道,因而把晚宴安排在日落时分,地点则在达纳苏斯近郊的一处空旷地方。面前是种类不尽其数的饮食酒水,身边是静谧安宁的郁郁森林,那些来访的国主、特使和他们的随员们逐渐放松下来。就连一向在自己船上取用饮食的德鲁坎也破例接受了东道主提供的食物……只不过先要让他指定的试食者检查是否有毒。
  暗夜精灵的乐手们弹奏的不只是他们族人谱写的乐曲,也包括宾客们所代表的各族人民所喜爱的音乐。这些乐曲都有一条共同的主线:激励奋发,展望未来。
  然而,私下里仍有烦恼的窃窃之语。玛法里奥已经和几位代表谈过,想要以此证实他对各国现状的疑惑。尽管他面露自信之色,但每次他的所闻都让他愈发沮丧。
  在矮人王国境内,食物正变得逐渐紧缺。古老的仇敌威胁着整个种族的安全。而雪上加霜的是,许多在大灾变中坍塌的矮人地道仍需清理。虽说尚未到紧急关头,但所去亦不远矣。
  人类诸王国也亟需重建,其中一些还为新的疆界划分产生了争执。食物和避难所是普遍存在的问题,而泰兰德和玛法里奥已经允诺暗夜精灵会尽力援助。艾露恩姐妹会和德鲁伊的成员们已经前往联盟各处领地,运用他们的能力来治愈人民和自然受到的创伤。
  据玛法里奥所闻,这还远远不够。
  但总的来说,这次宴会已经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就连矮人们也没有彼此争吵,侏儒们也没放出任何造成灾难性后果的新发明。
  玛法里奥坐在泰兰德身边,不时看着他右边的几个空位。“吉恩表示他很快就来,”高阶女祭司提醒她的丈夫道。“伊德里克刚来传过话。”
  “我就觉得好像看到伊德里克了,不过当时不太确定。那边就是——”他顿了顿,注意到一个身影正朝着宴席走来。“奇怪。现在过来的那人是谁?看上去像是——一位德莱尼人!”
  泰兰德顺着他的目光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动作她最近做的越来越多了。“那可不是寻常德莱尼人!那是维纶!”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个极为高大的身影——他几乎比玛法里奥要高出一英尺之多——先知维纶身穿金色长袍,肤色如雪花石般白皙(译注:原文如此=。=),双腿的末端长着分叉的厚蹄。他一头过肩银发束成装饰华丽的辫穗,以及与之相衬的及腰长须。
  维纶的明蓝色的双眼光芒闪耀。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悬在他头上的明亮符印,这象征着神秘纳鲁对他的赐福。这些纳鲁们来自于艾泽拉斯以外,甚至另一个世界外域以外的地方。他们是与圣光亲和的能量生物,而维纶正是德莱尼人的圣光首席先知。别的德莱尼人也得到了纳鲁的赐福之力,但谁也无法和此人相比。实际上,不仅那符印中有圣光流转,来者的威严身影周围还不时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尽管这也可能只是眼睛的错觉而已。
  维纶看上去便如超越时间之外,只在那历经千古的双眼周围略有皱纹。然而凑近看时,他雪花石般的皮肤上仍有细小的龟裂,就像是一尊无数岁月前刻就的雕像。玛法里奥并不知道这位德莱尼人的真实年龄,但比任何在世的暗夜精灵更为年长却是事实。
  当维纶入席之时,即便是德鲁坎也站起身来。众位宾客一同尊敬地颔首或是躬身向他致意。这位德莱尼身上显露出一种大多数人只能在梦中一企的安详和博学。这并不奇怪,维纶不仅是他族人的领袖,也同样是位牧师。
  德莱尼人举起手中一根长长的紫色法杖,水晶杖首直指玛法里奥和泰兰德的方向。法杖底端的两枚大水晶和一枚略小的水晶短暂地明亮闪耀起来。“向你们致敬,大德鲁伊与高阶女祭司!请原谅我的打扰……”
  “先知的莅临绝不会是打扰,”泰兰德庄重地回答,既是对新来的客人也是对其他人说道。“维纶大人是我们的朋友,永远受到达纳苏斯的欢迎。我们全都感激他和德莱尼人在近来与燃烧军团恶魔的交战中对我们的支持。”
  牧师低下头来。“应当是由我们德莱尼人来感谢联盟的接纳,乃至对抗燃烧军团的邪恶。请千万不要视若等闲!还从来没有哪个世界能够抵挡恶魔的进攻,还是不止一次!”
  泰兰德再次将此归功于在场众人,但仍然强调道,“要不是您和德莱尼一族的缘故,我们可能难以赢得最后的胜利,维纶。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您这么想真是我的荣幸,但我们会永远对艾泽拉斯心怀感激。因此,我前来向您承诺,德莱尼人将竭尽所能,以我们最擅长的方式来帮助联盟治下的各处土地。”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暗夜精灵们也不例外。玛法里奥往前倾了倾身。“您的族人不是正在返回外域吗?为我们还以为……”
  维纶笑了笑,好像早已料到会面对这个问题。“一部分人已经被送回去重建我们的文明,但我们剩下的人会留在艾泽拉斯以尽我们的职责。”
  高阶女祭司环顾众人。“我想,我能代表所有人对这个高尚的行为表示感激之情。”
  大多数其他联盟代表都低声表示赞同。只有黑铁矮人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全然满意。维纶看起来对此非常欣慰。
 “请贵客入席,”泰兰德补充道,一面立刻示意侍者们在她和玛法里奥身边加了个位置。如此这位不期之客就不会挤占到其他代表的位置了。
  “我很乐意与各位朋友在一起。给我点清水就行。”
  尽管他这么说了,泰兰德还是让人端来一些食物和葡萄酒。尽管他的宣告让人略为吃惊,德莱尼人却是位受人欢迎的客人。
  宴会安定下来,气氛变得越发活跃。泰兰德与玛法里奥交换了一个满怀希望的眼神。
  在他们的右侧,坐在维纶身边的库德兰因德莱尼人的某句话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引起了暗夜精灵们的注意。看到他的话在矮人身上产生的效果,先知维纶也不由面露微笑。库德兰转过身,把刚从维纶那里听来的话传述给他的一名手下——可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一队人走上前来。与此同时,乐手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新来的宾客,于是停止了演奏。
  吉恩?格雷迈恩终于来了。
  吉尔尼斯国王身边带着四名手下,其中三男一女。伊德里克也是侍卫之一,此刻吉恩正低声向他吩咐着什么。
  和此前所见一样,吉尔尼斯人看上去与其他人类一样,尽管吉恩的侍卫显然都是老练的战士。要不是因为他自信的步伐身姿,吉恩看上去也和其他人没多大分别;他并没有佩戴多少象征君王身份的饰品,只在衬衫的心口处缀饰着吉尔尼斯的纹章。当他走进集会场时,将手在那纹章处心不在焉地碰了碰。自从他的王国沦陷之后,这位一度傲慢的君王变得格外谦逊。
  如果要说吉尔尼斯人和其他人类有什么分别的话,那就是当他们走进之时眼中露出的警觉。然而这却是因为不羁而非怀疑的缘故。但这不羁非是针对在场某人,而是对整个世界的挑战。
  当他们来到宴会当中,吉恩将手抬至肩平。其他吉尔尼斯人都停下了脚步,而国王继续往前走了六步,最后停在了暗夜精灵们的面前。
  “我很抱歉。有些不可避免的事情耽搁了一下。”他的目光望向维纶。“您一定就是先知维纶了。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事,只是不知道今天您也会来。鄙人是吉恩?格雷迈恩。”
  先知向他略一颔首。“您好,吉尔尼斯之王。我也熟知您的事迹。”
  泰兰德与玛法里奥站起身来。高阶女祭司开口道,“欢迎您,吉恩?格雷迈恩!请来我们身边同坐!”
  “在此之前,我有话必须对在场所有人说。”
  他的话引来了其他领袖和特使好奇和紧张的目光。玛法里奥努力克制住皱起眉头的冲动。
  “请说吧,吉恩,”大德鲁伊最后鼓励地说道。“我们乐意倾听。”
  玛法里奥的话使得其他人安静下来,尽管其中一些人,尤其是黑铁矮人依然露出警惕而不安的目光。
  国王点了点头。“我会长话短说的。多年以前,我做出了可怕的决定。我背弃了联盟,以为对我的人民来说是一条最好的道路。事实证明却是一个令人懊悔的错误。”他清了清嗓子。“我想要说的是,感谢你们所有人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说完之后,吉恩朝其他客人鞠了一躬,然后领着他的随从入席就坐。为了不再让这个人类继续感到尴尬,泰兰德立刻示意乐手们继续开始演奏。她也让侍者给吉尔尼斯人迅速端来食物,并给其他宾客添上更多的酒食。
  宴会继续下去。代表们开始私下交谈起来,令这幕场景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严肃的意味。库德兰侧过身去和特沃什说了些什么,使得大法师虽皱起眉却不住点头。在他们对面,德鲁坎眯着眼睛注视着他们,然后继续吃起东西来。但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令人吃惊的是,他却和大工匠私下交谈起来。
  “你觉得这些谈话预示着希望还是破灭?”玛法里奥悄声向他的伴侣问道,他安详的表情掩饰住了心中的忧虑。
  “他们的领地都需要恢复,就连我们也是一样。他们无疑都希望能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些什么援助。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会使他们联合起来……但前提是他们不会觉得自己不得不为此牺牲太多。”
  “这意思是,你认为这些谈话两者皆为有之了。”
  泰兰德握住他的手。“是的,吾爱,不幸的是我确实这么想。”她微微一笑。“但至少他们正在交谈,这就可以再做工作——”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望向他的身后。“怎么了?”
  “有两名哨兵想要引起我们注意。”
  大德鲁伊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那边转过身去。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是个轻描淡写的说法。显然只是因为众多联盟官员齐聚一堂,那两名哨兵才没有直接冲向她们的领袖。两人故意呆在宴席上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俩都手执武器,不时回头看去,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似的。
  “也许,是暴风城?”他问。
  高阶女祭司站起身来。“若是如此,从他们的姿态来看绝不会是好事。”
  他环顾席上宾客,然后低声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她没有拒绝。当高阶女祭司离席之时,维纶抬头看着她略一颔首,像是在表示如果他们需要他的支持——无论究竟何事——他一定会倾力相助。
  另有一些宾客目送着他们离去,然而两位暗夜精灵权当不知。他们慢步走了过去,终于来到两名哨兵面前。
  这时他们才发现两人的后面还站着至少六名哨兵,以及面色阴郁的玛维。
  泰兰德看门见山道:“讲来。”
  应话的却是玛维而不是哨兵领队。她走上前来回答道,“高阶女祭司……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大德鲁伊面色一寒。“带我们去看。”
  泰兰德吩咐手下一位资历最高的女祭司前去看顾宾客。解决好这个问题之后,她和玛法里奥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了宴会。
  玛维和哨兵们直接朝着神殿走去。
  “是我决定的,”看守者头领告诉他们,“我认为这样最妥当。”
  “你做得对,”高阶女祭司承道。
  他们终于来到一间平日里少有用处的内室,那里有两名哨兵守卫着一个罩着遮布的物事,从形状上看像是个暗夜精灵。
  “是谁?”泰兰德等不及让人拉开那张临时权用的殓布,便抢先问道。
  玛维取下头盔挟在臂下,她直视着玛法里奥。“一个上层精灵。我听说,就是报了失踪的那个人。”
  一名哨兵揭起殓布露出尸体的脸庞。正如玛维所说,那是一个上层精灵。玛法里奥也立刻认出了他是谁。
  “塞拉布林……”大德鲁伊惊呼一声。“是在哪发现他的?”
  “离我和其他看守者们训练的地方不算太远,”玛维面带怒色地回答道。
  泰兰德表情严肃。“他不是死于意外,对吗?”
  玛维伸手把遮布进一步拉开。上层精灵颌下可怕的伤口便显露在了两位震惊的暗夜精灵面前。“除非他自己要把自己的喉咙撕开两次——我猜第二次只是为了找点乐子而已”——她直起身来——“而且还确保他摔倒在地的时候这张条子仍然插在身上。”
  她语气冷漠,好像是在描述一块石头的形状而不是被谋害同胞的尸体。但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听到她的话却毫不惊讶:玛维在履行职责时一贯精细缜密,一贯直接要害。
  “条子上说什么?”大德鲁伊问道,感觉背上一阵发寒。
  玛维早有准备。她递过去一张破烂的羊皮纸片,上面大半已被可怜的塞拉布林的鲜血染红。上面也用那法师的血潦草写下一行暗夜精灵文字,用的却是一种早已弃之不用的字体,让人不由想起往昔的记忆。那时辛-艾萨里尚为国都,而艾萨拉女王的邪恶也还不为人知。
  绝不放过任何叛徒……
“就知道有人永远也没法原谅他们,”泰兰德说。
  “但我们原以为他们都听得进道理,至少不会发展到这种邪恶行径的程度。”大德鲁伊把目光转向玛维。“是在你的训练场附近发现的?”
  “是的。要么有人想把他当做一个礼物,要么就是想嫁祸于看守者部队。”
  她的话不无道理。玛维和她的看守者部队对上层精灵们最终浪子回头的打算多有不满。
  “我们会查明真相,”泰兰德说,“也必须如此。”
  玛法里奥表示赞同。“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找出并解决凶手。这不可能是个巧合!这不仅是针对上层精灵而已;更是想要在峰会期间制造混乱。”
  “你说的对,吾爱。我会让珊蒂斯——”
  玛维突然跪在泰兰德面前,低下头说道,“请让我来找出元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相!我已经检查过尸体上的所有线索,还仔细考察过发现尸体的地区!没有人能做得更多了。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发誓会竭尽全力,让那些想要在我们族人中煽起动乱的人得到惩处!”
  泰兰德望向玛法里奥,而他点了点头。高阶女祭司将一只手轻轻按在玛维的肩头。半跪在地的暗夜精灵抬起头,表情坚决地看着她。
  “我想不出还有谁更为献身于我们族人的福祉了。你就负责这次调查吧,玛维,祝你成功。”
  一些哨兵似乎对这个选择不甚满意,但她们保持了沉默。
  玛维看着泰兰德,就像满足了她一生中最大的渴望一般。她起身向两人敬了一礼。“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还是希望你多加小心,玛维。”
  加洛德的姐姐勉强地点了点头,但眼中并无赞同之意。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都知道一旦玛维投身于任务,她会是何等的专心致志。因此两人都再没说什么劝阻守望者的话来。
  “上层精灵们会希望我们送还塞拉布林的尸体。”玛法里奥评述道。“我想这事最好由我来做。他们已经觉得别的暗夜精灵都宁可看到他们被从艾泽拉斯表面彻底抹去;而这事可不会让他们有个好脾气。”
  “就照你说的办。”高阶女祭司轻抚着他的脸颊。“可也得当心他们的人。”
  “你知道我会的。”
  玛维再次低下头来,“既蒙准许,我便立刻开始搜捕。”
  泰兰德点了点头。于是玛维重新戴上头盔,默不作声地离去了。
  “我会派四名哨兵陪你去见上层精灵。”泰兰德对她的丈夫说道。“让她们来抬尸体。”
  “我还是找几个德鲁伊帮忙吧。眼下这关头,让上层精灵们见到全副武装的战士可不是好主意。”
  她明白这是个睿智的选择。“你现在就动身吗?”
  “暂且不急。 我希望听听维纶对此,以及对另一些事的看法。我本没想到他会来,但事有凑巧。一旦众人都知道了这场凶案,我们正需要他坚定的仪态来稳住场面。到时候各方势力间的猜疑可能会一下子浮出水面。”
  他们决定让哨兵继续在此留守。泰兰德又招来两名精通养护之术的女祭司,让他们尽可能保持尸体的新鲜。
  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快步返回宴会,他们知道不能在通知上层精灵这个发现之前耽搁太久。他们原本担心自己的缺席会让其他与会者萌生不安,但令他们宽慰的是,众人看上去都很自在。这其中多半与维纶有关,此刻他已经离开座位去和黑铁矮人交谈。两位暗夜精灵都不知道是什么话题能让德莱尼人和矮人们聊到一起。但维纶不知怎的,不仅转移了德鲁坎的注意力,还让他欢颜大笑起来。
  “圣光的作用真是神奇啊,”玛法里奥对妻子低声说道。
  “而维纶显然也精于外交之道。”泰兰德突然顿住了,她看见又一名哨兵走了过来。“又来消息了……”
  那哨兵敬了一礼,接着立刻说道,“高阶女祭司,暴风城的人已经到了。”
  这个消息对玛法里奥和他的伴侣来说喜忧参半。泰兰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前来传信的时候,他们才刚刚下船。可我在这没能找到您。”
  高阶女祭司看向她的丈夫。“我已经吩咐过在传送门处值班的侍者,若使团一来就带他们前往住处。但我得去和瓦里安打声招呼……”
  在他们对面,吉恩?格雷迈恩突然提高了音量,直盖过了周遭的喧闹。吉恩显然心情大为放松,这一方面是因为得到了他人的认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刚灌下去的矮人麦酒之故。于是他开始和几名库德兰的随员侃起了过去与部落交战的故事。
  “关键在于保持战线的严整,”玛法里奥和泰兰德朝维纶走去的时候,国王正在说道。“要是被分割开来,乌鸦就会在我们的尸体上饕餮盛宴!每一个人都知道畏缩不前就可能让战友为他的错误牺牲,而谁也不愿如此!我们发出吉尔尼斯人的战吼——”
  “那震天的求饶声会让兽人们厌恶地转头就走。”一个声音嘲讽地说道。
  这话立刻在吉恩?格雷迈恩身上起了效果。他暴怒地跳起身来,一把掀开眼前的饮食酒水,全然不顾洒落到何处或是何人的身上。他浑身笼起一团黑影,一时间好像膨胀起来并开始变化。
  “是谁胆敢如此恶意诋毁我和吉尔尼斯?是谁?”
  他狂怒的目光迅速从每一个在座的人脸上扫过想要找出元凶。大多数人只是回望向吉恩,显然和他一样为这猖狂的发言而震惊。少数人则担心地左顾右盼。
  而另有一些人,比如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则把目光从吉恩?格雷迈恩移向那说话的人所站的方位。玛法里奥朝那个威严的人影迈了一步,但高阶女祭司伸手拉住了他。
  吉尔尼斯国王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他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向那个谴责者。
  “你……”
  “而在大吹大擂羞走兽人之后,你无疑和所有勇敢的吉尔尼斯人一样做到了:远远躲起来等到战争结束……”
  吉恩显然想要冲过去撕开对手的喉咙。他双手朝天紧攥,像是已经掐住敌人的气管一般。但他还是留在原处不动,只是恼怒地咆哮了几声。
  可对于他的反应,新来那人只是报以轻蔑的一瞥,然后更为礼貌地转向宴会的东道主鞠了一躬。
  “高阶女祭司泰兰德。大德鲁伊玛法里奥。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瓦里安?乌瑞恩镇定地说道。
 第十一章 阴郁之心
  “不会——我或是任何一位手下都不会行此卑贱之事!”吉恩大声宣布,显然在内心中作着斗争。“吉尔尼斯人的勇敢——”
  “‘勇敢’?”瓦里安?乌瑞恩打断了他的话。他身形魁梧威严,相貌堂堂而又略显阴沉。对他的人民来说,暴风城国王早已是位超越传奇的英雄。实际上,他已经经历一场不同寻常的危险生涯,不仅数年间与深爱的人们天各一方,甚至有段时间还失去了记忆。他所遭受的磨难被吟游诗人们谱写成脍炙人口的故事,在淑女贵妇们面前屡屡传颂。他脸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一道横过脸颊和鼻梁,另一道则从左前额直到脸颊——这都是他几次死里逃生留下的纪念——却让那些传奇故事更添风味……尽管瓦里安自己对这些故事都没什么兴趣。“吉尔尼斯人对勇敢的定义一定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我得说,截然相反。”
  把吉恩和他的人民称作十足的懦夫,这对老国王来说太过分了。他的表情阴沉下来,而几名随从则发出连连低吼,像是准备好要朝瓦里安猛扑过去。但吉恩怒目一瞪便阻止了他们的上前之势。
  玛法里奥连忙上来干预。“瓦里安国王!我们不知道您和您的随从已经来了……”
  “我却乐于此道,”这位过去的角斗士回答道,全然将吉恩当做不存在一般。瓦里安伸手把额前一缕不服贴的深棕色头发拂到一边,猎人般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瓦里安?乌瑞恩总是会本能地评估周围的潜在威胁。
  大德鲁伊故意站到两人的中间。“令郎呢?安度因和您一起来了吗?”
  “那是自然。”瓦里安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这让玛法里奥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尽管许多君王都愿意把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安全地留在家中,而不是带在身边同行。
  国王把头往后略作一偏,于是暗夜精灵朝瓦里安身后看去。那有四名国王的贴身侍卫簇拥着一个略为矮小的身影,蓝金相间的华丽服饰正是暴风城的象征。
  安度因王子向大德鲁伊低头致意。他留着一头金色短发,高领衬衣外罩着一件锁链衫,上面缀饰着王国的金色狮头徽记。王子手无寸铁,只在腰带上别了一把匕首,但在暴风城使团中众多侍卫的保护下,他的安全几乎能在任何地方得以保证,更不用说是在达纳苏斯了。
  尽管他父王是个彻头彻尾的战士,安度因却是一个文弱青年。此外,他身上显露出一种无私的气场,玛法里奥记得只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于是玛法里奥不假思索地扭头看向维纶。
  令他吃惊的是,先知的双眼中同样显露出他对这个人类男孩饶有兴趣。维纶有着和玛法里奥同样的感觉……或许更多。
  吉恩正做着长长的深呼吸,想要控制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而瓦里安看上去却完全不为所动。
  大德鲁伊仍然尝试着去解除两人之间的紧张情绪。“瓦里安国王。请原谅我们没有在场迎接您的到来!我们欢迎您和令郎,以及手下随员加入宴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座位早已准备好了,餐点和酒水很快就会端上来——”
  “我并不打算待在这里。”暴风城的国君直言说道。“我乘船来到达纳苏斯是为了联盟,而不是他。”他指着吉恩。“如果你觉得这是一回事的话,大德鲁伊,旅途漫漫舟车劳顿,我想我要退场休息了。”
  吉恩再次向他的对头走去。他以低沉的声音说道。“瓦里安……让我们来谈谈吧。你得要理解;当时我所做的是我认为对我的人民最有利的事情!当我决定修筑格雷迈恩之墙的时候,我从没意识到我的傲慢是多么的愚蠢,更没意识到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切断了吉尔尼斯与外界的联系……”
  瓦里安的目光不离大德鲁伊左右。他根本没有搭理吉恩。
  然而吉尔尼斯国王进一步作出示好的努力。“我立下誓言,我们将如兄弟般对待联盟的所有成员,我们将以一切方式提供自己的帮助!吉尔尼斯绝不会逃避他的责任!再不会有比我们更为忠诚的盟友了,尤其是对我们的人类同胞暴风城而言——”
  “暴风城可不想要这种兄弟站在背后!”瓦里安脱口吼道。
  “瓦里安……”玛法里奥低声道。
  年轻的国王因愤怒而浑身颤抖起来。他放低目光,翻着眼睛满怀仇恨地盯着吉恩。“我从没有主动要求接过责任的衣钵,扛起人性的大旗!对我来说,能够治理好暴风城,保护好我的儿子就足够了!但我做了,因为我别无选择!还能有谁?不能指望吉尔尼斯!只有暴风城,在塞拉摩的支持下一同直面危险……而现在你想来寻求我们的庇护,装作这次就会和我们并肩抗敌吗?”
  “我们会坚——”
  “你用不着为自己担心,格雷迈恩!暴风城和我已经挺过来了,不靠你,不靠吉尔尼斯……当然更不靠什么狼人……而我们也将继续如此!你真正想要的,是对你那背叛行径的救赎,而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吉尔尼斯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我们是在和平时期退出联盟的,而非战争当中,而且我们自有其理由。你是知道这一点的。至于接下来的投票——”
  然而瓦里安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抱歉,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我们以后再见……”
  没等玛法里奥作出回答,瓦里安已经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的随员们则跟在身后。
  玛法里奥看了看泰兰德,而她已经示意两位女祭司快步追向瓦里安国王。
  当高阶女祭司看向玛法里奥的方向时,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从吉恩所在的位置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咆哮声。大德鲁伊赶忙将注意力转回那个人类身上。
  吉恩呲牙咧嘴,绝非寻常人类所能做到。他的身体膨胀起来……
  然后再一次地,国王重新控制住了自己。
  “抱-抱歉,大德鲁伊。”他满头大汗地低声说道。“我本该知道会是这样。我该知道的。”
  “我建议你回到座位上去,然后——”
  “不。不,我做不到。”吉恩向伊德里克和其他吉尔尼斯人打了个手势,领着他们默默离席朝森林中走去。
  其他的客人们窃窃私语。泰兰德指示乐手们再次开始演奏,但显然这次宴会很快就会走向结束。这场冲突让与会者们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玛法里奥不得不努力去弥补这一损失。
  然而,当他转身准备与爱人商议的时候,玛法里奥注意到暴风城使团还有一位成员没有离去:安度因此刻正与维纶低声交谈着。
暗夜精灵们朝着两人走去,他们听到德莱尼人正在说道,“……你对圣光的理解委实正确,但那只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年轻的安度因!要想完全领会圣光的奥妙,你必须透彻地看到它在宇宙当中的完整地位,以及它是如何成为我们所存在的一部分。这需要通过耐心和学习……”
  “我能办到,但我想——”
  “安度因王子!”
  国王的两名侍卫又折了回来。显然他们的主公在发现儿子没有在使团当中之后严厉地叱责了他们一顿,这从他们涨红的面孔和匆忙的动作上可以清楚看出。这两名魁梧的士兵猛地从暗夜精灵们身边闯过,分从两边冲向他们的王子。
  叫唤王子的那名侍卫——他是一名坚毅的老兵,鼻梁看上去似乎在战斗中折断过不止一次——伸手拉住安度因。而王子站起身来面对着侍卫们,毫不掩饰脸上的挫折之情。“安度因王子!您父王发现你没跟我们一起走之后极为恼火!国王命令您立刻回去!”
  安度因看上去像是要对不幸的卫兵们——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尽忠职守,以及可能担心被主子责罚而已——怒喝几声,但他还是忍住了。王子顺从地点点头,他转向暗夜精灵和其他人等,向每一个使团鞠躬致意。在此之后他才做了个沉默的手势,示意两名焦急不安的侍卫带他去见父王。
  “年轻的安度因有一种沉静的力量,”等那男孩走后维纶评述道。“遗憾的是他想实现自我时候,他父王却把他当做笼中鸟。”
  “瓦里安不止一次差点失去了他,”大德鲁伊说道。“他担心安度因失踪或是被人掳走并不是杞人忧天。”玛法里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我不得不说,他对吉恩?格雷迈恩说的难听话也非空穴来风。”
  “吉恩会为所做的一切作出补偿,”泰兰德插话道。“你我都同样知道这一点。我们也已经清楚,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付出了多少牺牲。”
  “但最终这值得吗?他们差点打起来了。吉恩差点就失去了控制,而他确有苦衷!”
  “也许我们应该改天再讨论这个问题,”高阶女祭司说道。“维纶,你能否——”
  但令两位暗夜精灵吃惊的是,先知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就像他已经知道两人接下来的话题最好是私下谈论一般。
  “好吧,我们可能信任维纶,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玛法里奥咕哝了一声。然后他严肃地补充道,“泰兰德,在你开口之前,我不得不告诉你——”
  “他就是那个人,老玛。”
  “我知道艾露恩是这么告诉你,我也明白理当如此,但你也看到了!瓦里安或许是联盟所需要的领袖,但他也完全有可能将它引入灾难!”
  “瓦里安心烦意乱,这我同意——”
  “不只是心烦意乱,尽管事出有因。”大德鲁伊沉思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对吉恩的无礼令我深受打击,这么做太过分,尤其是对吉尔尼斯国王而言。他的语气中更多地流露出自责之意……”
  “我也听出来了。”高阶女祭司若无其事一般朝身旁瞥了一眼。“其他宾客正要开始离去。宴会完了。”
  “这场宴会大败特败。其他人都看到瓦里安当众宣称狼人不适合加入联盟!我们不能让这个观念……”
  “我去和其他人谈。也许你该去找找瓦里安。”
  “也许。”玛法里奥难以掩饰他对这渺茫希望的担忧。
  她握住他的手。“艾露恩引导着我们。要有信心。”
  他咕哝了一声。“人人都该这样,不是吗?”
  “去吧。和瓦里安谈谈。”
  玛法里奥知道当她使用这种语气的时候最好不要与之争辩。他们相互一吻,然后大德鲁伊朝剩下的宾客鞠了一躬,便朝暴风城国王那里走去。
  对一个做过奴隶也做过角斗士,睡过生满臭虫的铁笼也睡过到处是血迹的肮脏牢房的人来说,东道主们提供的林中小屋相比之下真是太过舒适了。就连瓦里安国中的寝宫也没有如此宁静,如此祥和。国王考虑过离开达纳苏斯,回到他更为习惯的船舱里去住,但还是决定尊重主人的安排以免冒犯他们……至少,在公开谴责吉恩?格雷迈恩之后不再进一步冒犯他们。
  瓦里安并不为此后悔。实际上,他心中极为满足。他知道自己的举止并不得体,但他发现自己心中永不熄灭的怒火在吉恩身上得到释放。
  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暗夜精灵们想方设法让他们的客人感觉宾至如归,因此这些为瓦里安及其随员准备的房间从布局到陈设都完全是依照人类风格。不幸的是,瓦里安仍能感觉大德鲁伊的族人们一如既往的的“自然”风格。而他更喜欢要塞里的厚重石墙。
一名侍卫警惕地拉开房门。即便在达纳苏斯也不能掉以轻心。瓦里安已经风闻出了什么岔子,而事情正好就发生在他到来之前。
  安度因和派去找他的两名侍卫走了进来。瓦里安心中一喜,径直朝儿子走去。
  “你让我担心死了!”他朝那两人吼道。“这种事绝不能再次发生!要是我的王儿受到任何伤害,我就要——”
  “没事了,父王。”
  安度因轻声说道,但他平静的话语立刻起到任何人都没法达到的效果:让国王安静下来。
  瓦里安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安度因,你必须明白!你是暴风城的王子!没有任何地方,哪怕这里,能够让你安全地四下晃悠!你身边总得跟上至少一名侍卫。”
  “是。我又不能保护好自己,”王子反驳道。“我不是一名像你那样强大的战士。你和麦格尼都已经见过我的剑术多么糟糕,即便是在训练当中。”
  “我不是这个意——”
  王子叹了口气。瓦里安时常听到这个声音,往往是在他出于对儿子的担心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不,你没有。你从来就没有,父王。我回来了,平安无事。一如既往。”
  “安度因——”面对任何强敌,国王都能保持坚决果断。可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却总是无能为力。
  “晚安,父王。”王子继续前进,跟在侍卫身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这场谈话无疑让侍卫们大为不安,可安度因心中也是一样。实际上,安度因主动结束这场谈话是免得让事情变得更糟。瓦里安清楚这一点——他甚至对此有所感激——但这并无平息儿子显然是谴责的话语带来的刺痛。
  现在这座安静的暗夜精灵小屋终于让他呆不下去了。“你们留在这。”他向侍卫们命令道,明白自己将他们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类似于之前安度因没和使团待在一起时那样。而他们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我需要出去走走。”
  他们没有抗辩。瓦里安不再注意他们,而是大步走出门去。然而,就和在房间里一样,这座宁谧的都城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相反,当看向远方森林的时候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荒野召唤着他。
  “瓦里安国王!我正要来拜访您。”
  国王隐藏起他的失望之意,尽管他的眼睛满怀渴望地在城郊的树林中停留了片刻。
  “大德鲁伊,”他应承了一声,终于找到机会向自己的东道主致谢。“感谢您提供的住处,房间非常不错。”
  “好到您一有机会就往外走,”暗夜精灵微笑着回答。“我们不用这么客套。请叫我玛法里奥。”
  “那就请叫我瓦里安。”
  “如你所愿。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暴风城国主吁了口气。“搞砸了你的宴会,对此我真诚地表示道歉。”
  “宴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峰会。你喜欢开门见山,瓦里安。那我就直说了,我对你和吉恩的冲突更加担心。”
  光是提到格雷迈恩的名字就让他怒火中烧。瓦里安的脉搏加快了。“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玛法里奥。”
  暗夜精灵并没有知难而退。“瓦里安,我必须请求你在考虑任何事情时都想一想大灾变对艾泽拉斯造成的影响,无论是在峰会之前、之中还是之后。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必须仔细衡量。”
  “你指的是接纳他们入盟。”
  “当然。我希望你能看到理由——”
  国王已经不再渴望着走向森林了。就没个能让我自由自在的地方吗?
  玛法里奥显然打算再三坚持他的主张。于是瓦里安知道只有一种办法能结束这次谈话。
  “我向你保证,我会公正地考虑吉恩和狼人的情况。”
  玛法里奥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于是明智地接受了这个回答。“谢谢,瓦里安。我所要求的只是——”
  另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并朝他们走来。事情仿佛没完没了,瓦里安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之意。他老练的目光捕捉到来人虽说是个暗夜精灵,却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外袍。国王认为玛法里奥想必也会觉得这装束花哨俗气。
  “大德鲁伊怒风,”那人严肃地致意道。
  “瓦尔丁。”
  瓦里安灵敏的耳朵注意到暗夜精灵强调中的轻微变化,似乎大德鲁伊不仅知道这人想要做什么……还出于某种理由心怀畏惧。
  瓦里安终于想起那另一个精灵的确切身份。他记得在报告上看过。那么这就是一个上层精灵了。
  上层精灵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类。瓦里安记得报告上提到过瓦尔丁的同类那显而易见的傲慢。他还记得他们都是法师……鲁莽而轻率的法师。
  大德鲁伊说道,“感谢你肯花费时间交谈并且作出答复,瓦里安。我期待着能与你再次相谈。”
  国王趁势告别道,“当然。那么请原谅,我必须得走了。晚安。”
  他甚至都没跟那个上层精灵告别,心里认为那个精灵根本不配于此。瓦里安很高兴能够离开他们,暗自希望自己压根就没从暴风城坐船来过。
  近旁的树丛中有一阵细微的动作掠过他的眼角。瓦里安并没去注意,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转身,对方就会立刻逃出视野之外。此外,国王完全确定是什么东西潜藏在森林的边缘。
  他脸上怒容更甚。他压低声音说道,“该死的狼人。”
  直到那个人类走远之后瓦尔丁这才开口说话。玛法里奥一直肃穆地等待着,他还没有机会把事情进展告诉上层精灵们。因此大德鲁伊想先听瓦尔丁说说,看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来是为了失踪案的事,”瓦尔丁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的。”
  玛法里奥等着上层精灵继续说下去,但法师此刻想说的显然就这么多了。相反,瓦尔丁期待地看着大德鲁伊。
  该来的总会来,拖下去也没用,玛法里奥想道。“这么说,玛维?影歌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上层精灵了——”
  他没再说下去。瓦尔丁迷惑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法师全然不知道任何与玛维——或是她的发现有关的事。
  “我们该知道什么,大德鲁伊?”
  “塞拉布林死了。被谋杀了。”
  瓦尔丁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告诉我。”
  于是玛法里奥对他全盘托出。法师始终面无表情如石雕一般,只是紧攥成拳的双手显露出他内心逐渐增长的怒气。
  “马上把尸体送还给我们,”玛法里奥说完之后,瓦尔丁宣布道。他的话音中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似乎穿过另一位暗夜精灵望向极远之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它再作亵渎。”
  “我们正有此意。玛维——”
  “是的……那个守望者。她可以继续调查此案,但我们并不和她交涉。要是我们知道了什么情况,会直接和你沟通。由你来告诉她需要知道的事。”
  这并不是最合理的途径,但上层精灵们疑心甚重——而值此时刻,玛法里奥也不能全怪他们。
  “我会立刻尽快转告她的,”他向瓦尔丁保证道。
  法师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再一次望向远方。他的嘴角微微颤动,玛法里奥开始不安起来。
  “瓦尔丁,我发誓会对塞拉布林之死彻查到底,杀手会得到正义的审判!我只请求上层精灵们耐心一点——”
  “我们没法保持耐心,大德鲁伊,”瓦尔丁突兀地说道。他终于再次直视着玛法里奥,而大德鲁伊看到这双眼睛中带着恐惧之色。“你看。我来不是为了和你说塞拉布林的事。又有一个我们的人失踪了。”
 第十二章 部落来袭
  达纳苏斯还没有回信,尽管哈德里莎希望它很快就会来。然而,她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组织兵力应对部落最近的一次侵犯。这意味着必须为可怜的夏侬举行一场迅速而简陋的纪念仪式。
  指挥官为她死去的军官致过悼词,然后把最后的工作交给了卡拉丁。作为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推动暗夜精灵种族内部团结的若干计划之一,两名德鲁伊被派到灰谷接受哈德里莎指挥。卡拉丁正是其中之一。而另一名德鲁伊帕尔西斯则待在他们身后的某处森林中,漫游于翡翠梦境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哈德里莎也不太确定。她和大多数暗夜精灵一样一心为族人而奉献,但许多德鲁伊却总是让她感到为难和沮丧。他们看上去总是半睡半醒——甚至更糟——还总说些对士兵毫无用处的东西。
  葬礼结束之后,哈德里莎立刻往回走去。戴妮紧紧跟在后面。尽管她的副官遵从她的每一个命令并且从不置疑,但哈德里莎能感觉到她俩之间的距离日行渐远。她确信戴妮和另一些军官把夏侬的死和别的损失都归咎与她。当然,她手下的多数军官在战场上待过的时间都不如哈德里莎那么久,因此她原谅他们的天真(译注:此处亦为法式拼写,看来纳克除了装文艺范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后面的译文还是会对法语词汇加粗处理,但不再特别注释了。)。要是他们能活到她的一半那么久,他们就会明白的。
  但他们有这个机会吗?她突然自问道。部落最近的一次侵袭看起来规模远大于以往。
  “戴妮……”
  “是,指挥官?”
  “我要往东北方派出四名骑角鹰兽的斥侯。不用走上次那么远,他们从空中也能够看得清楚。”
  “是,指挥官。”
  “哦,骑兵何时能做好准备?”
  “我们明天一早就能出发。”尽管戴妮努力想要保持平静,话音中却还是露出了一丝期盼。
  哈德里莎确定她自己的声音仍然镇定而威严。“如果到时候斥侯们带回了报告,那我们就出发。否则就等他们回来。”
  “您准许的话,我这就去调遣斥侯了。”
  哈德里莎点点头。戴妮立刻快步离去,显然她决意要让哨兵们确能成行。
  我记得当年也曾如此热切,指挥官心想……然后她立刻责备自己竟会产生如此感性的念头。她和戴妮唯一的不同就是哈德里莎有着数千年的经验,懂得如何用谨慎克制心中的急切。这是指挥官应有的品质。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引起她的注意。一小队装运补给的货车从西边滚滚而来,领头的是一支哨兵组成的武装护卫队。护卫队长焦急地四下看着,这全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哈德里莎立刻向她走去。
  队长向她敬了一礼。“指挥官哈德里莎?”
  “是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打量着车队,却没看出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除了最后一辆大车后面装载着额外的货物。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巨大形体。没等哈德里莎走到车边,这位经验丰富的军官已经闻到了她所熟悉的腐臭气味。
  “我们大约一天前发现了这只角鹰兽,”队长下了坐骑向指挥官汇报道。“死了有段时间了。”
  哈德里莎无言地冲向那具巨大的尸体,想要排除心中的担忧。但当她走上前去,那些与众不同的花纹证实了最坏的可能。那无疑正是风暴。
  对于艾拉德里娅和送往达纳苏斯的信件的下落,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他多处受伤,主要是中箭。但最后杀死他的是一把巨斧,”队长总结道。
  哈德里莎朝大车中看去。风暴的尸体靠在几个木桶旁边,却没有艾拉德里娅?云翔的痕迹。“信使!她在哪里?”
  “我们只找到了角鹰兽,没见到她。尽管别的地方也有血迹,可能是信使留下的。我们还发现了几个死掉的兽人——”
  “别管那些兽人!信使怎么样了?”
  那年轻军官被哈德里莎的狂怒吓到了,她脱口说道,“我说过了,哪都找不到她,但是——”
  “‘哪都找不到’……”这句话让指挥官受到了鼓舞。她仿佛看到当时的场景在眼前浮现。风暴在空中受了重伤,与骑手一同掉到了地面。他牺牲自己去阻挡兽人斥侯,好让她带着邮袋徒步脱逃。
  兽人穿插到如此后方令她深感不安,但艾拉德里娅的逃脱多少有所弥补。对于艾拉德里娅这样训练有素的信使,一路上有很多地方能够弄到另一头坐骑。
  队长刚才说了些什么,但哈德里莎并没有注意到。“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还在那找到了这个。”
  哈德里莎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却一定相当恐怖,因为那个队长突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被撕破的邮袋证明了指挥官之前的希望是多么的愚蠢。艾拉德里娅没能脱身。她绝不会丢下信件。她的尸体要么是被兽人处理掉了,要么就是被野兽拖走了。
  而达纳苏斯仍不知道灰谷正在发生什么。
  戴妮。哈德里莎丢下困惑的护卫队长,朝她的副官冲了过去。戴妮已经让斥侯准备出发执行任务。但哈德里莎不会像原本计划那样派他们去侦察,而是让他们全都原地待命。直到她写好四份和之前一样的信息后,这些斥侯会一同飞往达纳苏斯。而戴妮只能按捺下她的热切,改天再去猎杀兽人了。至少哈德里莎相信,事情能够等上这么久。
  “戴妮!”她大声喊道。她的副官站在四个斥侯身边,显然正要将她们派遣出去。“戴妮!”
  可她的声音传得还不够远。年轻的军官急于率军出征,于是发出信号示意四名斥侯和他们的角鹰兽离去。这支侦察队迅速升入空中。
  戴妮终于转过身来回应哈德里莎的叫喊。“指挥官?”
  “发信号让他们回来!艾拉德里娅没把信送到!我要他们四个全都改去达纳苏斯!”她也考虑过用猫头鹰来送信,但角鹰兽不仅速度更快,骑手也能保护信件的安全。
  戴妮立刻冲过去拿放在一旁用以召唤战士们采取行动的号角。要想及时召回角鹰兽骑手,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戴妮把那支弯曲的号角举到嘴边,然后使劲全力吹了起来。
  宏亮的号声使得每一名哨兵都停下了他们手头的工作。哈德里莎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大多已经开始准备出征事宜,这下可能会以为行动时间比预期提前了。
  但即便这号声扰乱了哨所的正常工作,至少哈德里莎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斥侯领队扭头瞥了一眼,看到戴妮拼命打着手势,于是领着队伍飞了回来。
  “赞美艾露恩……”哈德里莎赶前去迎接将要落地的角鹰兽们。在赶去写下送给达纳苏斯的信息之前,她有几条指示要先告诉斥侯们。
  上方的一声尖叫使得哈德里莎脚步一乱。在她身边,戴妮发出一声咒骂。
  一名斥侯瘫软无力地从她的坐骑背上坠下,重重地摔落在地面。别的暗夜精灵们全都恐惧地看着这一幕。
  当那斥侯落地后,两支箭矢的尾羽从她的背上突刺出来。哈德里莎经历过太多的战斗,毫不费力就能认出上面部落的标记。
  突然间,天空中箭如飞蝗。起初指挥官认为弓箭手们计算错了距离,因为箭矢飞得太高,可能不会落到下面哨兵们的头上。
  然而当另一名斥侯和她的坐骑身中数箭的时候,哈德里莎才明白这个可怕的逻辑:他们当前的目标并不是营地;而是空中的斥侯。
  兽人已经对她的计划有所防备。
  当第二个斥侯被乱箭射下之时,前方响起了其它的喊叫声。哈德里莎看到几名战士伸手朝东边指去。
  烟柱从另外两处地方升起。她用不着去猜想它们的来源。有两座哨站正坐落在那些方向上。
  “哨兵们,组成横列!”戴妮大声喊道。“准备迎战!”
  哨兵们——包括身穿蓝色铠甲,手拿盾牌和月刃的女猎手——迅速依令行事。哈德里莎心中有些挫败。这本该是由她来下达的命令。她注目着前方的森林,想知道这等数量的部落如何能够潜到如此之近的地方。他们显然多次侵袭过这一地区,因而才会对周围的环境有着这么充分的了解。
  但她也同样熟悉这块土地。“戴妮!二十个人去哨站东北角!他们只能从那个方向过来!再让一支装备盾牌和骑矛的女猎手骑兵做好准备!”过去数月以来部落在灰谷的活动与日俱增,于是珊蒂斯将军决定把骑矛——自从上古之战以后,暗夜精灵军队就很少使用这种武器——加入哨兵部队的常备武器。“让其他人——”
  一阵角鹰兽的凄厉叫声打断了她的话。又是一只长着巨翅的生物掉落下来。她的骑手一支手臂上中了一箭,但还能在坐骑坠地之前及时跳开。
  最后一名斥侯成功地降落到了地上,但就算地面也不安全。更多箭矢疾飞而至,这次的目标是营地当中,而哈德里莎看到,它们尤其是对准了饲养角鹰兽的区域。更糟糕的是,降落的斥侯们给了弓箭手极好的方位指示。
  来袭者中有人策划得非常,非常缜密。
  “把角鹰兽带到棚子里去!”哈德里莎下令道。她拔出月刃。入侵者们还没有现身,但情况想必很快就会改变。哈德里莎必须利用好留给她的有限时间。
  她的目光落在了卡拉丁的身上,他在受伤的士兵之前来回奔走,使用德鲁伊法术来尽力治疗他们。指挥官决定仍由卡拉丁自行其是,因为她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
  “弓箭手列队!”她看到一些士兵已经跑动起来,但总的来说不如哈德里莎所希望的那么迅速。“东北,正东,东南!距离大门二十步!”
  这座主哨站的周围必然竖着高大的木墙,而人们如对待阵亡的战士们缅怀那些在建造过程中牺牲的树木。此刻,哈德里莎祈祷这些死去的树木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强大力量。此刻正是哨兵用得上它们的时候。
  墙垣上的卫兵伏低身子审视着远方的森林。目前他们尚未见到敌人,尽管有几人动了动身子,好像刚刚看见了什么似的。
  又是一阵箭雨,致命的尖啸声响彻哈德里莎耳畔。戴妮朝正在集结的女猎手高喊一声,警告她们迅速举起盾牌。
  乱箭噼啪打在盾牌上。不幸的是,一些女猎手动作不够迅速。尖叫声中,至少有三名女猎手中箭倒地,另一些则身上带伤。哈德里莎用目光寻找着她自己的弓箭手,很高兴地看到她们已经准备还击。
  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只待一声号令。指挥官毫不迟疑地下达了指示。
  暗夜精灵的箭雨飞射出墙外,此刻的尖啸声反成了希望的象征。哈德里莎冲向墙垣,尽管她知道不能及时看到箭矢落下,却希望能观察到它们的效果。
  她登上木垣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了尖叫声。那声音充耳不绝。或许兽人们当中有厉害的弓箭手,但他们不是哨兵。哈德里莎确信她的手下能造成远为更大的伤害。她只希望这足够阻挡他们。
  像是对她的回答一样,指挥官刚到墙头一阵箭雨便射了回来。尽管哈德里莎及时蹲身闪避,但离她最近的一名哨兵却没能来得及举起盾牌。一根粗长的箭矢穿透了她的咽喉,死去的暗夜精灵往后踉跄摔下墙去。
  哈德里莎朝林中望去。部落终于第一次从树林的掩蔽下走了出来。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涌出森林的边缘,其中一些人手执弓箭,另一些人看上去则只是袖手旁观。
  不……不是旁观。是在计算。计算还击的力度和墙垣上哨兵的数量。
  哈德里莎再次伏低身子,转头朝着后方的士兵喊道。“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木墙下边,戴妮的反应就像是以为她的长官疯了一样。在她犹豫之时,哨兵们已经朝部落回射出第二轮箭雨。当乱箭从头顶飞过之时,哈德里莎沉默地咒骂了一声。兽人们都是老练的战士;现在他们能从弓箭手的数量估计出哨兵的战斗力了。
  果然,当再次往外看去的时候,她发现林地边缘的兽人们开始往回溜去。
  与此同时,森林安静了下来。暗夜精灵们再没遭受新的攻击。
  “他们撤退了,”一名年轻的哨兵天真地对一名战友说道。“他们走掉了。”
  “不,”指挥官看着那两人以及周围的其他哨兵回答道。激动之余,她们已经忘记哈德里莎就在身边了。“不,他们只是暂退一时而已。我们仍然处于攻击之下。要是谁第一个忘掉这一点,可能等不到我施以惩罚,部落就已经先把她杀掉了。”
  战士们的表情严肃起来,几名士兵握紧手中的武器。这正是哈德里莎所希望的,要是她们准备好应对最糟糕的局势,存活的机会也会大为增加。
  她迅速走下城墙,来到戴妮的身边。“弓箭手们情况怎么样。”
  “有几个人受了伤,三个死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再好好招待一下那群害人虫!”
  “别管他们了。角鹰兽!他们把大部分角鹰兽安全转移了吗?”
  “四头毫发无伤。两头受了伤但还能飞行。还有两头翅膀受了伤不能计算在内。一头受了重伤,恐怕活不成了。”
  六头能用的角鹰兽。这比哈德里莎所希望的更好,尽管还不足以让她满意。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去看看卡拉丁能不能先对轻伤的角鹰兽做些什么。”哈德里莎下令道。她看到戴妮面色一沉,于是为之一顿。“怎么了?”
  “我正要告诉你来着。德鲁伊死了。最后一阵箭雨中很多落向了他所在的位置。他正专心救治伤员,没能有效地保护自己。身中那么多箭,我相信他很快就断了气。”
  哈德里莎咒骂起来。“他们找到了机会干掉这个德鲁伊。帕尔西斯在哪?”
  “没见着。他可能已经死了。”
  指挥官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了。没有德鲁伊法术的帮助哨兵也存活了几千年,而现在也将如此。“那我们继续说别的。让所有弓箭手做好准备。部落过不了多久就会全力进攻。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哨站遭受攻击,也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被攻陷。我们需要把消息送到达纳苏斯,但这一次我要为角鹰兽和他们的骑手做好有效掩护。”
  “让他们每人带一份信件吗?”
  “去他的什么信件!到了这关头,他们只需要告诉珊蒂斯将军灰谷遭受全面进攻。现在,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戴妮冲了出去,动作之迅速令哈德里莎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突然羡慕起来。哈德里莎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打过一整场战斗,而不是刚开始的遭遇战而已。
 弓箭手们重新集结在一起,尽管她们一开始就站成宽松的队形,这样当兽人们还击的时候就能够减少伤亡。成功的标准取决于将伤亡降低到最低程度,只是想到这一点也让哈德里莎心生烦恼,但这是战争。她只想尽可能挽救手下官兵的生命,即便这意味着不得不牺牲另一些人……也包括她自己在内。
  几分钟后角鹰兽们已经准备就绪。在这段时间里兽人们再没有射过一箭或是吹过一号。这让哈德里莎感到有些担心。不管是谁在指挥这次进攻,哈德里莎相信他一定有什么阴险的计划。
  戴妮向她发出信号。哈德里莎无声地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当她们张弓瞄准之时,她向勇敢的斥侯和角鹰兽们点一点头,然后是她的副官。
  戴妮向斥侯队挥挥手。长有双翼的巨兽们飞向空中,背上的骑手们则弯腰俯身。每一头坐骑飞行的方向都略有不同,但全都朝向西方而去。
  “射击!”哈德里莎下令。
  前几列弓箭手依令放箭。但后排的士兵们按照哈德里莎之前的指示继续待命。
  箭雨朝着林中倾泻而去。就在这时,角鹰兽们更加猛烈地拍打着翅膀,朝着上空越升越高。
  哈德里莎再次下达命令。后排弓箭手开始射击。此时第一轮射击的士兵则开始再次准备。
  然而没有还击。哈德里莎屏住呼吸等待着,她以为部落会试图射下角鹰兽群。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最终,角鹰兽和他们的骑手飞出了弓箭的射程。指挥官终于宽慰地出了口气。
  “看那边!”有人叫喊起来。
  哈德里莎寻找着她等待已久的部落箭雨,但迎来的却是更为震惊的一幕。东边的天空中出现将近一打模糊不清的斑点,它们高高在上迅速接近,看上去有着爬行类的身躯和蝙蝠一样的翅膀。红色的爬行类身躯。
  “红龙……”哈德里莎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然后辨认出那些生物的外观更显野蛮,身形也更为原始。“不……是红色始祖龙……”
  她只听过它们在诺森德出没,但有传言说部落试图将它们带到别的地区。这些凶残的生物血盆大口中长着利齿,它们从空中疾掠而过,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这些始祖龙的翅膀上带着锋利的尖端,当它们飞近的时候发出一阵带着可怕急切的吼叫声。
  太迟了,哈德里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正中部落下怀。由于部落已经发动攻击,他们预料到她会往达纳苏斯送出新的警告。
  哈德里莎刚把骑手和他们的坐骑送上了不归之路。
  部落不可能拥有太多始祖龙。眼下这些若非全部也是大半。然而这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要了。始祖龙的数量几乎是角鹰兽们的两倍,于是它们分成两头一组前去追袭那些尚无防备的骑手们。
  戴妮吹响号角想要发出警告。尽管一些斥侯显然反应了过来,却还是为时已晚。始祖龙和它们背上的兽人骑士一直潜藏在附近等候着,因此他们没费多少时间便追上了自己的猎物。
  角鹰兽并非没有自卫的能力,而哨兵们驯养的那些更为擅长战斗。既然不能和追逐者拉开足够的距离,大多数角鹰兽便转身来面对始祖龙群。斥侯们也准备好了手中的弓箭。
  一名幸运的斥侯只一箭便干掉了一个骑始祖龙的兽人。那个死去的战士从坐骑背上侧翻下去,像一块石头般坠向灰谷的地面。
  两头始祖龙把一头角鹰兽围在当中。角鹰兽挥动利爪撕扯着最近一头始祖龙的面部。那个兽人骑士想用他的弓瞄准对手,但坐骑的伤痛使得他一箭射偏。角鹰兽骑士则一箭射了回去,与先前那箭同样成功,于是坠向地面的部落尸体又多了一具。
  不幸的是,由于注意力集中在一头始祖龙身上,那头角鹰兽难免忽视了另一个敌人。斥侯再次张弓搭箭准备射击,却令自己暴露在那个始祖龙骑士的战斧之下。
  那兽人猛地一斧砍来,锋刃斩透铠甲斫入骨肉,斥侯惨叫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断臂。战斧的第二次挥砍终结了这个暗夜精灵的痛苦。角鹰兽还在继续战斗,但他背上的骑士已经断了气。
  那头勇敢的猛兽对准第二头始祖龙的下腹又是一阵猛攻。那怪物发出一阵痛苦的吼叫往旁翻滚起来。兽人想要抱紧坐骑,但在一手拿着战斧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命令一般,第一头始祖龙突然出现拯救了坠落的兽人。他抓住扶手,翻身跨上了新的坐骑。
  受了重伤的始祖龙和它的伙伴一同扑向那头角鹰兽。利齿啃咬着翅膀,尖爪撕扯着脖颈。
  那头角鹰兽朝受伤最重的敌人发起了最后一击。他戳穿了始祖龙的咽喉,而始祖龙的爪子刺进角鹰兽的一边翅膀。
  两头猛兽纠缠在一起,一同坠向自己的末日。
  为了达成自己的任务,两头角鹰兽尝试往西边逃去。尽管背上的斥侯不断向追逐者们射出利箭,其中一头角鹰兽没飞出多远便被一头始祖龙截住。与先前的战斗不同的是,角鹰兽和暗夜精灵尚未作出有效的防御,便在尖牙利爪和战斧下被撕成了碎片。
  随着被困的防御者逐个倒下,这场空战的规模迅速缩小。又有两头始祖龙被杀死——以及它们背上的兽人——但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名斥侯和他的角鹰兽。他们试图摆脱敌人的追击,但两头载着骑手的始祖龙却仍在缓缓接近。这是一个巧妙的陷阱,哈德里莎觉得自己对眼前的每一出死亡都负有个人责任。
  更糟糕的是,除了坐观最后一名斥侯陷入困境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那名斥侯和他的角鹰兽和战友们一样英勇地战斗,甚至干掉了一头始祖龙和它的骑士,但最终他们同样倒下了。整场战斗只持续大概四分钟之久,但哈德里莎感觉就像是一幕永无止境的恐怖。
  在此期间,哨兵们并没有傻站在那里。骑着夜刃豹的矛骑兵已经准备好朝门外发起冲锋。徒步作战的哨兵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月刃。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只等听到部落最终全力进攻的的信号。
  城墙上的守卫们警惕地从弧形缺口向外望去,等待着兽人的第一轮冲击。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十三章 加洛德的搜寻
  尽管维纶的到来出人意料,他仍和其他联盟代表一样,被当做贵客接待。但是先知对住宿没什么要求,坚持说他只要一个简朴的房间就够了。于是泰兰德把他安排到一个正对神殿的地方。
  神殿花园的静谧吸引着维纶,因而此刻他便在当中坐地冥想。德莱尼人盘腿正对花园中央,专注于与圣光的联系。高阶女祭司指派给他两名荣誉卫士,但维纶让他们待在房间里。这地方无疑用不着他们在场。
  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正朝他走来——那人对圣光也同样有着极其客观的亲和性。只有一个人会是这样。维纶看也不看便轻声说道,“欢迎你,安度因?乌瑞恩。”
  那个人类并没有对维纶发现了他感到吃惊,这进一步表明了瓦里安国王的儿子与圣光的联系极为强烈。
  “您好,先知。我-我很抱歉打扰了您。”
  “这个头衔不过是别人给我的虚名而已。我更愿意被叫做维纶,”德莱尼人动作流畅地站起身来。“你父王不知道你在这吧。”
  “是的……他以为我还在睡觉……”安度因面露愧色。
  “我无从评判你是否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那应该由你来决定。”
  这句话似乎让安度因放轻松了少许。“不管我父王怎么想,我已经到能自己做决定的年龄了。我爱他,但他太过于担心再次失去我——或者是永远失去我,就像他失去了母后那样——但这让我简直感到喘不过气来。就算我离开他视线几分钟都不行。”
  “他的担心可以理解……而你的烦恼也是一样。”
  “先——维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你想更多地谈论圣光。我很乐意把知道的事告诉给你,但你也要明白我不会引导你远离你的父王。”
  安度因点点头,这时他看向维纶的目光就像那国王一样。“我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我只想学到更多的东西。”他把一只手放在心口。“我感觉到圣光存在于此。我感觉到它每天越发强烈,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是的。它与你的联系极为强烈。”维纶往花园四周看了看,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说上一阵子,但你得保证之后就会回自己的房间去。”
  少年脸上的感激之情简直就像心中的圣光一样强烈。“我保证。”
  他们在花园中漫步,维纶亲切地教导着这个男孩。是的,如有可能的话,我会对他倾囊相授。此人的命运与圣光相连……
  但维纶也没有忘记身边同行之人的身份。安度因是暴风城的王储,而德莱尼人知道暴风城对如今这个苦难的世界是何等的重要。联盟需要暴风城,或许它的国王也没完全认识到这一点。任何对暴风城的稳定构成威胁的事件也同样对联盟的长期稳定构成了威胁,尤其是当他们面临一个复兴的部落之时。
  然而,要是圣光对安度因?乌瑞恩另有安排……
  你必须继续下去,加洛德听到妻子的声音对他轻语道。自从来这以后,他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一些人可能以为这是发疯的征兆,加洛德却安然接受,认为她只是如生前一般继续看顾着他。
  他已经离开住处一段时间了,想要试着找点什么事做。尽管他愿意继续哀悼莎拉希尔——也许终其一生——加洛德知道她宁可自己去做点别的什么。尽管加洛德讨厌这个念头,但莎拉希尔宁可他重新融入暗夜精灵社会,找到新的生活目标。可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个目标会是什么,也并不完全在意。但加洛德知道他必须试着去做。
  重新加入军队不在考虑之列。一部分是因为要和珊蒂斯打上交道,而他还没准备好……至少现在还没。但这也与加洛德心中对暗夜精灵社会挥之不去的忧虑有关。事情已经有了转变的迹象,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已经开始促成不同阶层的人民重新凝聚在一起……但他还需要看到更多的变化。战争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实在太多了。
  我显然已经开始变老了。加洛德还记得他在大战结束后不久所见到的一些年长的暗夜精灵们,他不希望自己也变成跟他们一样。和燃烧军团的战争以及辛-艾萨里的毁灭使得他们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他们无法适应难以预期的新未来。一些人沉迷进了由过去那些安稳记忆构成的虚幻世界当中,他们大多再也没能回到现实中来。
  但单纯是为了莎拉希尔的缘故,加洛德决定要好好活下去。强迫自己走出房间来到同胞当中只是第一步而已。他还向自己强调散步时要处处留心,向每一个认识的人致意问好。这让一些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加洛德觉得妻子一定会为他的努力感到骄傲。
  然而,加洛德还是在最终往回走时倍感高兴。实际上,离住处越近,他便越是加快脚步,急于回到自己的庇身之所。
  于是,加洛德差点摔倒了那具横在他面前的尸体之上。
  幸好在最后关头,他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小树。即便如此,前卫兵队长还是单膝跪倒在了尸体的手臂上。
  战后的岁月仿佛消散无踪,加洛德再次像士兵一般作出反应。他以手撑树,四下环顾杀手的踪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加洛德谨慎地弯下腰检查这个可怕的发现。
  起初,他怀疑自己陷入了往昔的记忆当中。自从大战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而加洛德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件色彩鲜艳的外套,这更说明了他是多么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当中。
  “一个上层精灵……”许久之后,他才想起他们是来寻求回归暗夜精灵社会的。
  除开之前不小心压到手臂以外,加洛德小心地不去触碰尸体。已经有证据表明了这个施法者可能的死因——他的咽喉处有两道参差不齐的裂口,肇事者可能是一把短剑和一只热切的手臂。在死去法师的胸膛上,还用一块石头压了些什么。
  加洛德脑中充满了疑问,其中一些让他颇为不安。从一开始就最令他苦恼的问题之一就是,首先为什么这个上层精灵会出现在此。一个施法者来到离加洛德住处如此近的地方是要干什么呢?
  他仔细研究了周围的地面,答案自然浮出水面。有人小心地清除了所有的足迹,而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上层精灵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然后才拖到这里来的。尽管凶手试图掩盖真相,但仍有细小的污点显露出蛛丝马迹。而那些只可能是血迹的污点往东延伸了数步之远。从这些迹象来看,加洛德认为自己能够发现这个上层精灵,只是因为杀手不希望被害者在遇难地点附近被发现,或许是那里有什么线索能引导调查者们查明真相。
  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工作。按理说他必须把这事报告给哨兵或者,按他更愿意的做法,报告给大德鲁伊或是高阶女祭司。加洛德再次左右环顾,却还是谁也没看到。于是他决定冒险将尸体留在原处,自己去找个有权处理此事的人。
身为德鲁伊的玛法里奥可能在达纳苏斯城外的某个地方,因此加洛德朝着神殿走去。至少他相信泰兰德一定会在那里,要是大德鲁伊也在那里就更好了。
  “加洛德?”
  珊蒂斯的声音令他停下了脚步。她身边跟着四名哨兵,也正朝着神殿方向走去。
  “珊——将军,”他答应道,一面努力想恢复自己的沉着。
  在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之后,她显然也打算抛开个人感情来交谈。“加洛德。你找高阶女祭司有事吗?”
  他考虑了片刻后把真相告诉了她。“是的……有人被杀了。”
  她的侍卫们立刻紧张起来。珊蒂斯示意她们冷静下来,尽管她自己眼中因此而燃烧着火焰。“在哪?是谁?”
  “我在我的住处附近发现了尸体。”他告诉了她一个更准确的位置。“是一个上层精灵。我不认识他。他身上还有一些纸条之类的东西,但我没去碰它。”
  “一个上层精灵……”珊蒂斯看向她左边最近一名侍卫。“去给玛维?影歌带个信”——她注意到了加洛德听到自己姐姐名字时的反应,于是略一迟疑——“把你所听到的细节全都告诉她。”她又朝着旁边另一名侍卫继续说道,“你和伊尔蒂莉一起,马上到他说的那个地方去。守卫那具尸体直到玛维或者她的手下到场。”
  哨兵们迅速从命,现在只剩下珊蒂斯和一名侍卫了。将军吩咐加洛德与她同行,而那名哨兵跟在他们后面。
  神殿的守卫毫不迟疑地准许珊蒂斯通过。她大步穿过神殿,径直无误地走到了泰兰德所在的地方。
  高阶女祭司带着知晓一切的表情迎接他们的到来。“有人死了。”
  珊蒂斯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加洛德和另一名哨兵也照此行事。“是另一个上层精灵。”
  泰兰德吩咐他们站起身来。“是你发现尸体的,加洛德?”
  他意识到她是从自己急迫的态度上看出来的。“是的。在离我的住处不远的地方。我判断尸体是在谋杀发生后从别处移过来的。我猜是为了掩饰真实地点的所在……”
  “我看很有道理,”珊蒂斯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玛维,另有人去守卫尸体直到她或是上层精灵前去检视。”
  “我们得做些什么……不只是对哈斯利姆的尸体,还有那些以为上层精灵会坐以待毙引颈受戮的野狗!”
  玛法里奥和一个上层精灵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房间。加洛德明白此人一定是法师中的高层人物,尽管他怀疑那会是他们的领袖。
  泰兰德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想。“你现在代表大法师莫丹特说话吗,瓦尔丁?”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高阶女祭司!尽管他耐心十足,但大法师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的毫无进展已经在上层精灵中得以讨论。我们痛恨将这些罪行公诸于众,特别是现在各国代表云集于你的峰会之时。但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这么做的。或许到那个时候,你们才会对这些谋杀事件真正做点什么。”他怒视着在场众人,最后将炽热的目光对准了加洛德。“你!你就是那个自称发现了尸体的人,对不对?我很好奇你怎么刚好就在附——”
  “我不是‘自称’发现了尸体。我确实发现了。”前哨兵队长心中涌起一股罕见的怒气。“要是你觉得我可能是杀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玛法里奥举起法杖横在两人当中。“我相信瓦尔丁并不是在做什么毫无根据的指控,加洛德。我们都在努力着手解决这一罪恶事件。我确信瓦尔丁会和我一起对你能立刻通知我们第二起谋杀案的发生表示称赞。”
  法师略一迟疑,然后回答道。“是的。当然。谢谢你,加洛德?影歌。”
  令加洛德吃惊的是,瓦尔丁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考虑到他刚才那副威胁的嘴脸就更奇怪了。他朝法师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我们已经采取一切措施去找出真凶,瓦尔丁。”高阶女祭司保证道。“玛维正在致力于查明真相,一切都无法阻止她。”
  “她有点粗鲁,但我还是和这家伙的姐姐谈过了,发现她确实如你所说,”上层精灵承认道。“但是,她孤身一人,杀手却可能很多……达纳苏斯里显然布满了那些阴谋反对上层精灵回归的人,而我们绝不会继续坐等下去!”
  于是,瓦尔丁朝着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飞快地一躬身,接着后跟一转快步离去。加洛德不知道他是否满足于高阶女祭司的承诺,或者说他只是明白没有那个大法师莫丹特的允许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已。
  “会有人讨厌上层精灵还真是奇怪啊,”珊蒂斯低声评述道。“他们简直就是尊重和投缘的化身啊。”
  加洛德没有回答,尽管他知道她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玛法里奥和泰兰德不约而同朝他看了过来。加洛德突然感觉压力很大。他确信这两人想要他做些什么。
  “加洛德,我想再一次向你对这邪恶发现的处理方式表达我们的感谢。”泰兰德说道。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同样好。这体现了你的训练和常识。”她向丈夫看了一眼,而他点了点头。“有件事情瓦尔丁倒是说对了。玛维需要协助。而这是我们所无法提供的,不仅是因为上层精灵的缘故,也因为我们正致力于峰会的成功。”
  “我的姐姐非常能干也非常坚决。我想不到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个任务。”
  泰兰德笑了起来。“或许如此,但她的弟弟显然会对搜查有所帮助。”
  尽管他预料到了这个提议,加洛德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高阶女祭司——如果你认为这是一个必尽的义务——”
  “这是一个请求,加洛德。不是命令。你可以拒绝,而我们完全能够理解。”
  他知道这是她的本意,但听她这么一说反倒促使他下了决定。“我会做好分内的事,但我会服从于玛维在这件事上的权威。”
  “当然。”泰兰德看上去十分感激。
  大德鲁伊也表露出他的高兴之情。“你的支持非常重要,加洛德。眼下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帮助。”
  “我会尽力而为……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姐姐并向她解释此事。”
  高阶女祭司摇摇头。“我会告诉她的。”
  “我无意冒犯,但我希望能自己告诉她。这样的话会……更为合适一点。”
  “那么如你所愿。”
  加洛德向两人躬身行礼。珊蒂斯也同样行了礼,然后和加洛德一起起身离开。将军吩咐陪同他们的哨兵前去执行其它任务。
  “我很高兴你能参与进来,”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轻声说道。“你姐姐非常专注,但她关注的范围时常过于……狭隘。”
  “我知道玛维有不足之处,但我的也不比她少。我们会竭尽全力阻止这些暗杀事件。”
  “但愿如此。我并不赞赏那些上层精灵,但当他们的成员被杀害之后,上层精灵们会变得越发焦躁不安。而达纳苏斯——以及暗夜精灵全族——难以承受他们和其他人之间的冲突。”
  他停下脚步。“你已经和我姐姐打过交道了。这时候我最可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她呢?我发现尸体的地方?”
  珊蒂斯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告别之意。她向他指出。“不,这时候她和他的手下可能已经把它挪去仔细研究了。我得说你最好是到那去找她。”
  “是在哪呢?”
  “她和手下的看守者们训练的地方。据我所知,她就在那里组织和主导对第一次凶案的调查。”
  “谢谢。”他不敢再多说下去了,尽管她流露出等待的眼神。
 加洛德硬下心来,向她躬身告别,然后朝着她所说的地方走去。他一面走着,一面拔出悬在腰间的匕首。他或许用不着武器……但现在已经有两个人被杀死了。尽管死者都是上层精灵,但这并不表示凶手就不会干掉干预他们计划的人。
  当他走近珊蒂斯所建议的地点之时,达纳苏斯城的喧嚣似乎突然间沉寂了下来。四周环境的黑暗氛围与他眼中的姐姐构成了完美的搭配。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奋发图强,而加洛德却总是浑噩度日,他的成功——据他自己看来——更多是因为机遇而不是能力。然而,加洛德还是希望玛维能觉得他对这个任务有所裨益。
  他姐姐和手下们的训练场空荡荡的。一排木制训练靶上草草画就的脸孔像是在嘲笑他没能找到玛维的失败。它们手中高举木剑,有着缺口的盾牌时刻就绪。尽管曾被凶狠地劈砍过,这些假人此刻看上去比加洛德所想的更为强大。暗夜精灵左右四顾,考虑着要是玛维没有马上现身的话接下来该到哪去。他考虑过她可能去上层精灵的营地了,但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那实在是太过莽撞,即便以他姐姐的标准也是如此。
  带着没能找到玛维的沮丧之情,加洛德转过身——
  他正与一人四目相对。那一定是他姐姐手下的看守者之一。她身上的铠甲与玛维的形制相似,但色泽更为晦暗。她的头盔挂在左边的一根树枝上,好像刚被这位看守者摘下来一样。靠在那株树干上的则是她的暗影新月刀。
  “你就是那个人,”那位年轻的暗夜精灵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就是她的弟弟。”她挑剔地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个子会更高一些,也更多一些战争留下的伤疤。”
  她的评论令他不由好奇过去千万年中玛维是怎么评价他的。难道他就那么令她失望,以至于她要在心目中想象他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见加洛德没有回话,那看守者便补充说道。“我是妮瓦。”她开始走了过来,动作如夜刃豹一般流利。加洛德感觉她就像是在评估猎物一般。妮瓦围绕他转着圈,上下打量着玛维弟弟的方方面面。“不……你正该如此。就和她一样。”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反问道。“玛维在哪里?我有话要和她说。”
  “她不久之前还在这里。但她们刚把那个施法者的尸体搬过来,就来了几个上层精灵要把它带走。玛维对此不太高兴。她还没有检查完毕。”
  妮瓦的口气像是在谈论一把椅子或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加洛德叹了口气。“这么说她在他们的营地里?”
  “很有可能。”妮瓦踱到他的身边。她凑过身来,近得让加洛德感到不安。“你可以和我一起在这等着。她很快就会回来;我确定——”
  加洛德突然从妮瓦身边挤了过去,但却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发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俩——在他看来不像是暗夜精灵。
  他听到妮瓦在说些什么,但加洛德正猛冲向那个窥探的身影,因而没能听清她的话。不管那东西到底是谁,它显然在树木间飞快地移动着。他想起了之前所遇到的,那个被称之为狼人的生物。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有麻烦的时候潜伏在附近了。
  加洛德在林中穿行,机械地迈动着脚步。他确信自己紧跟在那个身影的后面,因此只要过了前面那棵树一直朝右就行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好像被一百道闪电同时劈中一般。加洛德失声尖叫,但他并不感到羞耻。谁也无法忍受如此痛苦的折磨,谁也难免做出此等的反应。
  他往前扑倒——或者说试图往前扑倒。某种程度上讲,倒地不起至少也算是稍稍减轻了痛苦。加洛德极力想要蜷成一团祈祷这持续不断电击能够停止下来,但某种力量阻碍了他。就像是一张网将他定在原地,继续承受这丝毫不曾缓解的痛苦一样。
  加洛德想要挣脱自己的手臂。若是能够脱身的话,他此刻定会欣然舍弃双臂。哪怕任何代价都行。
  他心中开始产生求死的念头,但莎拉希尔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她一向热爱生活,即便是置身于最原始的环境之下。这样的态度也感染了始终不能忘记上古之战那可怕场面的加洛德。她以别人所无法做到的方式,将他重新带回现实世界中来。
  而他知道她希望他能活下去,希望他能继续自己的生活,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能随她而去。再度感受到她的爱意,这给了加洛德新的力量。折磨还在继续,但现在他有了救命稻草。有莎拉希尔在身边,他就总能看到希望……
  持续的电击终于停了下来。
  加洛德终于倒在了草地。他很乐意摔倒在那柔软的泥土之上,和刚才经历的痛苦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冰凉的地面贴着他的皮肤,感觉舒服极了。
  一只手抓住他的左臂。刚碰到他的时候,那剧烈的疼痛似乎又恢复了少许。加洛德缩了缩身子,害怕会再次遭受同样的痛楚;但尽管手指紧握,痛意却再次消退,最终只剩下可怕的回忆而已。
  “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问道。“你能听到吗?”
  前卫兵队长沙哑地应了一声,在对方听来这显然是个肯定的回答。于是他将哈洛德搬到一边,最后让他靠在一棵树上。
  “我很抱歉,”救他的那人在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那东西在那。”
  加洛德又发出沙哑的一声。他的视野仍被泪水蒙蔽,因而怎么也看不清身旁那人。
  远处传来一个难以辨认的声音,他感觉那人的双手为之一僵。接着,救下加洛德的那人突然松开了他。尽管暗夜精灵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但他不知为何确信那人已经离去。
  加洛德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他眼中仍充满泪水,但逐渐能辨出形状。加洛德模模糊糊地认出自己踩中了一个暗藏的陷阱。不远处就是玛维和她的看守者们会面的地方,他认为这可能是杀手们布下的陷阱,想要抓住她们其中一人。毕竟,他姐姐在负责调查这个案子。
  大约一分钟过后,细微的脚步声让他警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加洛德并不认为这会是救他的那个人,而当他听到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之时——看到他这样子显然令来者大吃一惊——他认出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前卫兵队长只能猜想是妮瓦终于沿着他的足迹跟过来了。
  “你还活着……”他听到那看守者说道。
  “他当然还活着,”另一个更为强硬的女声回答道。加洛德闻言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面前。“毕竟,他是我弟弟。”
 第十四章 狼人
  剩余的八艘部落航船终于抵达了锈水港,它们看上去风尘仆仆,倒像是被遗忘者们的幽灵舰队。锈水港坐落在灰谷东边的艾萨拉海岸线上。当运转这座港口的地精将一切安排就绪之后,布里宁舰队长立刻上了岸。他已经尽力把货物运到了目的地,现在很高兴能够摆脱它……即便这同时意味他必须向大酋长直承自己的失败。
  自从他上次来访之后,这个港口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扩建。城堡主楼鹤立鸡群般高矗在覆盖了整个小岛的建筑群中,熙攘的人群——他们大多数都是地精——步伐匆匆,不仅管理着停泊的船只,也处理和部落有关的各种大小事务。在另一个码头上,悬着巨大挂钩的吊车正将补给物资运上一艘战舰。
  一个地精操纵着用于装卸货物的机器从远处碌碌驶来。当面对敌人的时候,这台气味难闻的机器有着伐木机一样致命的威力,但和布里宁的货物那天生的狂暴相比,它同样黯然失色。
  第一个巨型货舱已经开启,船员们开始装卸覆盖着罩布的囚笼。这些经历了整段航程的兽人们看上去和以往大不一样。他们个个面容憔悴,神情紧张。
  从码头边上传来几声窃笑,两名地精在那里袖手旁观。布里宁低吼一声,朝那两个又矮又瘦的身影走去,铁塔一般矗在他们面前。
  “大酋长的宠物们远航而来早就饿了!它们得吃上一两个小点心……”看到地精们沉默了下来,他又说道,“现在,你们要么是去帮着同伙接管这些笼子,要么就做它们的盘中餐……”
  两名地精使劲咽了口唾沫,突然变得礼貌起来。他们向舰队长敬了一礼,然后飞跑着前去执行命令。
  布里宁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再次想起自己所面对的严峻形势。和那些地精相比,更有可能变成盘中餐的是他自己。
  他突然注意到大陆方向传来的一阵动静。一支规模可观的队伍正乘船而来,上面至少有半打强壮的卫兵,他们一定是大酋长著名的库卡隆卫士。
  “加尔鲁什,”他低声说道。布里宁从未想过如何避免这次遭遇。他的荣誉比生命更为重要,而他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落下懦夫的污名。
  船员和码头工人们已经六个囚笼安置在专门为它们准备的一片空旷场地上。布里宁为这些一同经历过这次史诗之旅的手下官兵感到骄傲。在他被处决之前要好好称赞他们一番。
  加尔鲁什和他的随员们身上点缀着尘土和叶片,表明他们也是刚到艾萨拉不久。大酋长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但布里宁并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凶是吉,因而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当部落的领袖从身边走过之时,兽人与地精们纷纷将右拳往左胸上一擂。加尔鲁什本人并没有要求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忠诚,但指挥官们以此让属下表示他们的敬畏之心。
  布里宁和其他人一样擂胸致敬,只不过始终低着头。只要加尔鲁什愿意的话,立刻就能拿下这颗项上人头。
  “布里宁,”大酋长隆隆地说道。“你这是远道而来啊。”
  “为部落和您效力,不辞艰远。”舰队长回答道,他挑起粗大的眉头往上瞟去。“而且和我的大酋长刚刚经历过的艰苦旅程相比,危险不值一提!”
  “我们都是为了更为伟大的目标而努力。”加尔鲁什的目光从他移向囚笼。“八个。本该更多的。”
  “遇到些……麻烦。”
  “暴风雨?”
  “是的,再加上货物的骚动。用来镇定野兽的混合药粉损失了很多,因此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布里宁边说边感到愈发羞耻。他的回答苍白无力,他简直在想加尔鲁什会不会割下他的舌头好让他住嘴。
  “八个,”大酋长重复了一遍。“让我看看。”
  布里宁现在确定自己命运了。加尔鲁什不会取他的首级;而是要让一头巨兽把他撕成碎片。布里宁并不怪大酋长。对于一个如此失败的人,这是合情合理的惩罚。
  他把加尔鲁什和其他人带到了第一个笼子面前。里面的野兽被大量兽人接近的气味激怒,把囚笼摇得晃动起来。
  “拉开罩布!”舰队长下令道。
  四名船员用系好的绳子拉开盖在笼门外的罩布。这样一来,笼子的摇动变得更加剧烈,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其他笼子里的野兽也附和起来。布里宁感到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几乎以外会有一两头野兽冲出笼来。手执长矛的卫兵迅速冲上前来,以备在出现意外时能够保护大酋长。
  加尔鲁什身边几名侍卫流露出的敬畏之情并没有让舰队长感到欣慰。对于他们的领袖下令从诺森德运来的战利品,他们完全应该感到惊奇和分外小心。但这个任务并没有被指派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可以安然无忧。布里宁却不一样。
  加尔鲁什走近前去……在舰队长看来简直太近了。那头野兽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它倾身向前想要把一只手臂从栏杆间挤出来。与先前那个怪物不同,它的尝试失败了。接下来它又使劲想把它们弄弯,栏杆发出了令人生畏的吱嘎声,但并没有屈服……暂时。
  这恐怖的笼中怪物凶狠无比,但大酋长却根本不为所动。他看着库卡隆卫士说道,“必须得提醒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以及如果他们不照做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几年来第一次有人提醒布里宁,不管怎么说,这些野兽几乎和捕捉他们的人一样聪明。当然,他们要原始得多,但几乎同样聪明。
  一名加尔鲁什的侍卫向另一名库卡隆卫士打了个手势,那人站在北边的一座以金属建造的长屋门口。他们对于这样的场面显然早有安排,而舰队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表情严峻的卫兵走进了长屋。此间加尔鲁什面前的野兽一直狂怒不已,而另外七头野兽也加入这野蛮的热情中来。四处的兽人和地精们都紧张起来,等待着灾难的降临。只有大酋长和库卡隆卫士们保持着绝对的镇静,甚至是几分期待。
  长屋里突然响起几声惊讶的哼哼声。布里宁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不……这声音确是似曾相识。尽管音调更高,而且听上去更像是好奇而非害怕,它们却和那些货物发出的低沉吼声非常相近。
  而这些笼中生物也同样知道这一点。八个囚笼几乎同时安静下来。
  加尔鲁什朝面前那头野兽点了点头。大酋长看上去对刚才发生的事并不高兴,而是抱着听任的态度。“这下你们明白了。他们都还好好的,如我所许诺的那样。因此你们也要信守承诺。”
  笼子里传来一声咕噜。加尔鲁什示意兽人们再次放下罩布。等到囚笼被完全遮罩严实之后,布里宁才感觉松了口气。
  走进长屋的那名卫兵现在又走了出来,他面色紧张地过来向大酋长汇报。加尔鲁什指示众人——包括舰队长在内——站得离笼子远些。
  “我照您的命令做了。”那位库卡隆卫士低声说道,以便只让加尔鲁什身边的人听见。“我给了那些幼兽喂了点他们喜欢吃的甜肉。于是他们着实闹了一阵。这样够了吗?”
  加尔鲁什赞许地点点头。“成兽已经听到了。现在他们会顺从起来的。只是得提醒他们一下我们之间的协议。”
  此刻布里宁并不羡慕加尔鲁什;在他寻求为部属的长远利益着想时,身为指挥官的复杂性时常撕扯着他的荣誉感。这位传奇战士的眉头皱了起来。“带这八头野兽回来的路上死了多少人?”
  布里宁估算了一下人数,不只是坐船南下时的损失,也包括他们在诺森德把这些野兽运到港口途中的伤亡。最终告诉大酋长的数字让他惊愕不已,布里宁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人献出了生命,而他自己却活了下去。
  加尔鲁什也同样吃惊,而他并未完全掩饰这一点。“这么多?代价惨重……但当灰谷落入我们手中的时候,这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非常值得!”部落的首领站直了身子,此刻他完全是位专注而自信的指挥官。“当我们击溃敌人的时候,那些牺牲在运送这些野兽途中的将士,他们的灵魂将与我们同在!当最后一座哨所陷落之时,胜利既属于我们,也属于他们!”
  他的誓言激起了周围的人们欢呼连连,甚至包括布里宁在内。就算他马上要被处决,布里宁希望自己至少能够和这次任务中的其他死者一同被人们铭记。但他却问不出这个问题。
  “布里宁舰队长。”
  老海员咽了口唾沫。他立刻用拳头在胸前一擂,然后低下脑袋亮出脖子。“我的大酋长,我对自己的失败没有任何借口!您命令我们带回十个,而我只送到了八个!我指挥的舰队伤亡惨重!”布里宁等着血吼当头劈下,但既然那把传说中的战斧没有砍掉他的头颅,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大酋长,对于这些失败我统统供认不讳!我的荣誉受到了玷污,我等待命运的制裁!”
  一片沉默,之后他听到加尔鲁什开口道,“你的荣誉就是你的生命。”
  “是的,我的大酋长。”
  “而你把你的生命奉献予我。”
  布里宁再次表示同意。与此同时,他暗自想到,我的失败太过丢人了!在容许我以死洗清耻辱之前,加尔鲁什无疑要用痛苦来惩罚我的失败!
  “那么,如果你的生命属于我,那你的荣誉也属于我……既然事关我的荣誉, 我就要在战争得以挽回!”
  舰队长忍不住瞠目结舌地抬头看去。“ 我不明白,大酋长……”
  “你会和我们一同出征灰谷,亲眼看着你的成果横扫联盟!你将在前线战斗,如果你牺牲的话,你的名字会被我们的族人世代传颂!”
  加尔鲁什亲自向布里宁伸出一只手来。舰队长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的大副会接任船长。你现在将指挥战场上的士兵,并且直接对我负责。”
  布里宁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在倒下之前会干掉一百个暗夜精灵!我会单枪匹马攻破银翼哨站!”
  大酋长轻声笑了起来。“好好打。我就说这么多。”
  “我会的!”
  最近的笼子里传来一声试探而非威胁的低吼声。那些生物已经屈从了。
  “我们明天日出时离开,”加尔鲁什自信地宣布,全然不顾他显然才刚到不久,而且一路上劳神费力。“我对灰谷暗夜精灵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奏效!他们和达纳苏斯的联系被切断,只能根据过去的战争经验来推测和应对!”他指了指那些囚笼。“等到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劫难逃了……”
  最近的野兽再次低吼起来,这次倒像是在应和大酋长欢欣鼓舞的腔调。布里宁咧嘴笑了起来。他将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努力奖励到暗夜精灵的头上。他将能活着看到自己为部落作出巨大贡献。
  而他将活着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一个由部落而非联盟之手所造就的世界……
  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选择在室外召开峰会,那是一处经常被用于重要活动的地方。他们本来也可以选择神殿,那是他俩举行婚礼的地方。但作出最终选择的原因部分是为了吉尔尼斯人着想。两人一致同意把吉恩的人民介绍给联盟的仪式最好在室外进行,这样能避免那些对吉尔尼斯人出场感到不快的人感到自己陷入困境。
  此刻,除了在东边留出入场处之外,峰会的席位安排成一个环形。地位最高的暗夜精灵们事先入座,然后等待宾客们依次入场。除了一个国家之外,所有联盟成员全都来了。只有统治达拉然的肯瑞托议会拒绝派出代表,他们希望继续作为敌对双方间的桥梁而存在。无论为部落还是联盟效力的法师在达拉然都同样受到欢迎。
  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的主座在入场处的对面。充当荣誉卫士的哨兵全装惯束站在高阶女祭司与大德鲁伊身边,另一些则在来访使团进场时分立两侧。
  但这并不只是峰会的正式开幕式而已。入场式的高潮是一次加盟仪式,通过表决让新的成员加入联盟。如果一个成员得到接纳,它的代表就应该马上就座并参与接下来的议程。让他们等到会议接近尾声是荒唐可笑的。
  而要是申请被否决的话……也应该让其使团尽快退场以免蒙受更多耻辱。
  表面上看,达纳苏斯风平浪静。但两人已经得到消息——尽管并不清楚细节——玛维的弟弟在调查途中遭遇不测。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只知道加洛德因伤卧床不起,但两位领袖希望在情形允许时尽快和玛维的弟弟谈谈。
  大法师莫丹特也承诺上层精灵会在此期间对调查保持沉默,尽管瓦尔丁有过截然相反的声明。这些施法者们在峰会上并无席位,他们的情况严格来说是暗夜精灵的家务事,与联盟整体并不相干。
  当东道主们就位之后,泰兰德向号手们发出信号。
  号角长鸣,联盟成员的分列入场式开始了。
  进场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因此并没有产生争吵。而在乘坐机械陆行鸟的吉尔宾?梅卡托克带领下,侏儒们幸运地成为第一个入场的代表团。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塞拉摩的代表们。
  每个代表团都想尽可能地展示他们所拥有的最强能力。侏儒们携带着令人惊奇的可怕机器同行。而矮人们则在行进中展示了他们使用战锤的高超技艺,以及与他们粗短身躯不相称的迅速和敏捷。
  每当一个派系走进入场处的时候,他们的国歌也随之响起。暗夜精灵们在听到第一声之时便起立以表尊重,并在代表团们依次进场时保持如此。
  在会场周围,各个代表团的旗帜猎猎飘扬,尽管与会者们却感觉不到半点微风。这场目标明确的风正是大德鲁伊的杰作。
  每个队伍都在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面前略作停顿。而两位暗夜精灵则向阵营领袖或是首席代表点头致意。这也是两人答谢与会众人的另一种方式——他们还希望借此能让宾客们在会议开始前保持良好心情。
  暴风城是最后出场的队伍之一,但也是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之一。瓦里安率领着一支由他最优秀的士兵组成的精干队伍,而国王本人身穿一套精心抛光的铠甲,如太阳般闪耀夺目。他的胸甲上装饰着华丽的狮头徽记,腰间悬着他那把传奇神兵。走在他的身边的是安度因王子,身穿一套蓝色与金色相间的王室礼服而非盔甲。
  在走到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面前时,瓦里安朝他们一躬到底。这个戏剧性的夸张动作和他冷漠的态度并不搭调。但没等玛法里奥或是高阶女祭司想明白内中含义,暴风城国王已经离开了。
  等到联盟所有成员全部落座,泰兰德环顾一周,见大家都在等待着下一项进程。于是她与大德鲁伊交换了一个满怀希望的目光,接着站起身来。
  “联盟的兄弟姐妹们,同志们,朋友们,我请求表决大会开始!”
  代表们按照入场顺序依次投票表决。这个提议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因此没有任何争议便得以通过。
  “我的朋友们,”泰兰德继续说道。“我和大德鲁伊满怀感激地欢迎你们的到来!值此艰难时日,诸位一同前来参加这次峰会乃是一个希望的象征。”
  一些代表团中传来赞同的低语声。
  “我们有许多重大问题需要讨论,”高阶女祭司继续说道。“自从死亡之翼的疯狂撕裂了艾泽拉斯之后,许多国家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你们理所应当会对在土地恢复元气之前联盟是否会对你们的人民索取更多感到担忧。对此我不能给予保证。”
  现在众人都投来警惕的目光。但他们敬重泰兰德和她的丈夫,因而谁也没有说出自己对这个话题的忧虑……至少现在尚不合适。
  玛法里奥碰了碰她的手。泰兰德朝入场处看去。尽管她一无所见,但大德鲁伊显然看到了什么信号。
  “但在我们开始正式讨论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确保每一位重要成员在场!而今天,有人想要成为我们当中的议员,有人想要与我们一道努力增强联盟的力量……”
  号声响起……接着马上奏起了吉尔尼斯的国歌。
  人们纷纷期待地将头转向入口处看去。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瞟了瓦里安国王一样,但他仍然不动声色。
  当看到第一个身影出现的时候,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吉恩?格雷迈恩,他亲自举着吉尔尼斯的旗帜——这面旗帜灰底红章,一个弧形图案上有三根形似长矛的竖线和一条横贯弧形的细线——步入会场,那自豪和充满力量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年轻了许多。与许多参会者华丽装束相比,吉恩穿着宴会时那件简朴宽大的外套。而当他的人民紧跟着走进会场时,人们看到他们的装束也同样简朴。
  尽管他在出席宴会时没带多少随从,现在吉恩的手下在数量上却足以与暴风城的队伍相当。吉恩显然想要让其他人看到,他能够成为一位强而有力的盟友。
  可是,尽管这些吉尔尼斯的男女们看上去体格健壮战意盎然,他们却显而易见没有携带武器。就连他们的旗杆顶上也没有枪尖,表示着它不能被作为任何武器使用。仿佛是吉尔尼斯想要向其他国家证明,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吉恩在暗夜精灵的领袖们面前停下脚步,和先前的代表一样向他们致敬。接着,和其他国家的入场式不同,他举起旗杆,猛地将它插入地面。
 “吉尔尼斯站在你们的面前!”国王对四周众人以及他自己的随员喊道,“吉尔尼斯站在你们的面前,我们将清偿过去的罪孽,为联盟的任何一切需求提供自己的力量!对身陷困境的人来说,再找不到更为忠诚的兄弟之邦了!”
  他退到伊德里克等人身边。吉尔尼斯人排成弧形面对着除了入场处以外的所有方向,这样一来,不管与会者坐在什么位置,他或是她都能多多少少看清吉恩队伍中的几名成员。
  “为免有人觉得我们在战斗中没什么作用,保护不了我们身边的战友兄弟,现在我们希望驱除这个误解……”
  说完,吉恩和他的人民变换了形态。
  他们的身躯膨胀起来,高度和腰围都增加了三分之一。尽管吉尔尼斯人的外衣原本宽大,此刻却还是显得太紧,那些衬衫和背心都噼啪撕裂开来。吉尔尼斯人的手臂上,腿脚上,胸膛上乃至脸庞上都生出浓密的毛发。在他们的皮毛下面,移位的骨骼和拉伸的筋腱连连发出吱嘎噼啪的声音。随着他们的形体变化,四肢也扭曲变形,壮实的大腿就像是迅猛的掠食动物一般。他们全都弓起了身子,但看上去就像是健壮结实的猛兽。
  在与会者们聚精会神的注目之下,吉尔尼斯人的双手伸长了,指甲变成了凶残的利爪。然而最令人震惊的变化还是他们的脸庞。不止是耳朵收窄拉长,还有他们的口鼻往前伸出,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能够轻易撕开皮肉。
  狼人们站在联盟的面前。
  这些狼形生物站立在原地,尽管他们内心中显然渴望着去奔跑,去狩猎。他们并没有逃避人群的目光,而是自信地回视过去。
  吉恩?格雷迈恩看着玛法里奥和泰兰德,他的胸膛兴奋地起伏着。他们也朝他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体现吉尔尼斯对联盟的价值的最好方式,就是展现他们的全部力量。
  但是吉尔尼斯并非一直都生活着狼人,也并非所有的人民都受到了影响。尽管很多人都是……而这是玛法里奥的耻辱,他对此负有重要责任。
  事情是从一些想要尝试狼群形态的德鲁伊开始的。他们召唤化身为巨狼的力量,可等到发现这形态会让他们失去自我控制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玛法里奥也几乎失去了控制,全靠半神塞纳留斯挽救了他。在最终明白这一危险之后,玛法里奥禁止了这种形态的使用。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一群德鲁伊秘密聚在一起继续尝试。他们想通过使用神器月神镰刀来驯服巨狼形态……却被镰刀变成了最早的狼人。
  当控制住这些凶残的生物之后,玛法里奥否决了其他人毁灭这些狼人的要求,而是将他们囚入翡翠梦境中的亚空间之中,让他们在神树达拉尼尔下长眠不醒。
  这场悲剧本该就此告终——若不是因为人类法师阿鲁高的缘故。当吉恩绝望地下令寻求一切帮助,想要抵挡吉尔尼斯高墙外的天灾军队时,大法师将狼人召唤到了这个王国……而狼人诅咒一旦出现,便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不过,吉尔尼斯人已经发现了控制他们凶暴本能的方式,并将那邪恶天性转变成了一种力量——至少某种程度上——这不仅有利于联盟,也有利于他们最终解放自己的家园。
  “我们是吉尔尼斯人,”吉恩?格雷迈恩低吼道,他的声音依然未变,尽管略带上几分刺耳。“我们是狼人……”
  国王放声嗥叫。
  这声音并非苦恼或是恐惧,只是为了再次显露他和旗下人民的力量。这个效果非常理想,甚至就连阴沉的黑铁矮人看上去也对狼人的力量产生了巨大的敬意和兴趣。
  随着吉恩的嗥叫声越发增强,他身边的狼人也加入进来。然而,当峰会场外的丛林深处传来更多狼人应和的嗥叫声时,眼前的声音便显得黯然失色。
  这嗥叫声不过持续了数秒之久,但足以让在场大多数人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当吉恩停止嗥叫之后——他的人民无论远近也立刻停了下来——这位吉尔尼斯国王总结道,“在众多兄弟之邦的面前,我们谦卑地请求加入联盟……”
  一开始谁也没有回答,场面一时显得有些令人不安。玛法里奥站起身来,指着狼人们说道。“你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听过说关于凶残狼人的古老传说!你们听说过关于他们邪恶本性的故事!不管你们是否熟悉这些故事,站在你们眼前的这些狼人和传说中的或者过去的那些大相迳庭!这些来自吉尔吉斯的斗士已经驯服了诅咒!昔日可怕的威胁如今已经永远成为善良的力量,属于联盟的力量!”
  大德鲁伊的话响彻会场。吉恩和狼人们等待着使者们品味玛法里奥所说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们刚亲眼见证的事。
  各代表团响起了窃窃私语,并很快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库德兰突然站了起来。“蛮锤矮人欢迎狼人的力量……吉尔尼斯的力量!”
  特沃什立刻跟着说道。“塞拉摩附议!”
  这些声明赢得了满堂喝彩,为吉尔尼斯发出的喝彩。
  一些大使和他们的随员纷纷以各种方式向吉恩的人民致意。
  泰兰德碰了碰丈夫的手,然后再次出来主持会议。“你们都看到吉尔尼斯的力量,听到了它重返联盟的请求!”高阶女祭司说出了玛法里奥心中的话。“我认为在看过了这场演示之后,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应该立刻开始表决通过!”
  高阶女祭司的目光环顾会场,并没有在暴风城的席位上多作停留。谁也没有异议,就连瓦里安看上去也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我要求大家口头表决!”于是大德鲁伊按照他们会前商定的议程宣布道。“用声音来欢迎狼人们加入联盟!那些支持——”
  人们异口同声高呼赞成,他们的热情不亚于狼人们之前的嗥叫。
  玛法里奥和泰兰德低头看向吉恩,而他感激地回望着他们。
  就在这时,坐在暴风城代表团中的瓦里安国王无声地站了起来。
  效果立竿见影。欢呼声戛然而止。两位暗夜精灵和吉恩一起望向瓦里安,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图。
  “联盟的成员们,暗夜精灵的东道主们,我有话要说。”
  就连安度因王子好像也不清楚他父亲的计划,但他看上去并不担忧,只是面露好奇。
  泰兰德向人们做了个注意的手势,然后说道,“暴风城要求发言。请说吧,瓦里安国王。”
  这位昔日的角斗士和奴隶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们都知道暴风城与吉尔尼斯义断恩绝。而你们都知道为什么。”
  会场上一片寂静。吉恩的表情阴晴不定,他虑地放平了耳朵,等着瓦里安继续说下去。
  一名哨兵突然站到了高阶女祭司的身后。泰兰德再次碰了碰玛法里奥的手,他点点头,表示会让峰会继续进行下去。大德鲁伊明白在这样微妙的时刻,有人前来打扰高阶女祭司一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两个上层精灵的谋杀案。
  第三起?他不由想到。大德鲁伊一边祈祷着千万别真是如此,一面往前倾了倾身,向瓦里安示意泰兰德的离席并非因为暴风城的缘故。
  瓦里安偏了偏头,像是在说高阶女祭司的离去并没有冒犯到他。接着,暴风城国主继续说道。“吉尔尼斯作为盟友能够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尽管我们的战斗技艺在兽人及其盟友之上,但部落长久以来所仰仗的那种渴望却是我们——因为过于文明——不再拥有的。狼人能够带给我们一种正当的渴望,去战胜那些战场上的敌人,能够避免联盟走向分裂,或是在部落不断攻城掠地之时袖手旁观……”
  吉恩瞪大了眼睛,就连玛法里奥也因这场演说再次燃起希望。
  “我向你们保证,我翻来覆去考虑了很久。”瓦里安对众人说道。“这样一位盟友能够帮助我们轻易遏制部落的野心,甚至令他们避退三舍!”国王指着吉恩和吉尔尼斯人说道。“具有如此荣誉和勇气的盟友,我非常乐意同他们并肩作战!”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欢呼。就连狼人们也再也按捺不住,几个年轻的狼人发出短促的嗥叫声。
  瓦里安转向玛法里奥说道。“大德鲁伊!你之前发起口头表决却被我打断了!我对此深表歉意!我是想尽早发言……”
  玛法里奥笑着回答道,“我很乐意再发起一次表决,瓦里安国王——”
  “没有这个必要。”人类国王的表情突然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瓦里安面色阴沉地望向吉恩?格雷迈恩。
  瓦里安朝吉尔尼斯的方向唾了一口。
  “再次发起表决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暴风城国主朝下方的对方咆哮道,“因为我绝不会允许这些野狗加入联盟!”
  惊愕的呼声四下响起,尤其是在狼人们当中。伊德里克朝瓦里安的方向跨了一步,但吉恩抓住这位年轻战士的肩膀将他拉了回去。两位狼人呲牙相对,而伊德里克很快退了回去。
  “荣誉和信任!那才是联盟所需要的,而不是这些野兽!就算他们化为人形,也不具备这两种品质!要是他们再次决定闭关锁国怎么办?他们想得到知会我们一声吗?就算那样我们还能相信他们吗?”瓦里安打了个响指,他的随员全都站了起来,安度因是其中最后起身也最为犹豫的一个。“我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我在这群猎狗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可敬之处,任何荣耀之处……因此我绝不会对重新接纳他们的要求投出赞成的一票!”
  说完,瓦里安带着暴风城使团离开了会场。其他人群中则爆发出一阵骚乱,而玛法里奥?怒风眼看着自己的全部希望在眼前破灭。
 第十五章 选择
  “诸位!请都坐下!”
  然而人群并没有听从大德鲁伊的话。联盟的各方代表们彼此争论,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这场峰会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一个暗夜精灵的声音轻易就被淹没在这喧闹当中。
  但玛法里奥并不是个普通的暗夜精灵,也不是个普通的德鲁伊。
  震耳欲聋的雷声撼动着会场,一道明亮的闪电落在大德鲁伊面前,使得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们知道我对这局面的感受,”他对他们说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谁也没有和他争辩,尽管他在许多人眼中看到了不同的看法。玛法里奥望向吉恩?格雷迈恩,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发现狼人们已经悄悄离去,就像他们所象征的狼群一样迅速而安静。
  大德鲁伊掩饰起自己的错愕,继续说道:“我会着手解决此事。至于现在,我提议大家进行表决,结束今天的峰会议程并邀请所有代表和他们的随员一同参观达纳苏斯的壮丽景色。”
  “听起来很合我的胃口!谈政治谈的我口干死了,”库德兰大喊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能早点喝上酒吃上肉的话,算我一票!”
  矮人粗放的回答让气氛缓和了几分,于是结束今日议程的表决迅速得到通过,而谁也没去追问是否还会有下一次会议。
  等参会者们散去之后,玛法里奥唤来一名站在他和泰兰德座位旁边的哨兵。
  “高阶女祭司跟你说过她为什么要离席吗?”
  “没有,大德鲁伊。”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想应该是神殿。”
  玛法里奥思考了片刻。“请带个口信给她。告诉她我会尽快赶过去,但我必须先和暴风城国王谈谈。告诉她瓦里安否决了吉尔尼斯的加入,但我相信还有挽回的希望。都记下了吗?”
  “是的,大德鲁伊!”
  “那赶快去吧!”
  哨兵猛地敬了个礼,然后匆匆离去。玛法里奥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神谕坚持说瓦里安就是联盟所需要的那个人,大德鲁伊沮丧地想到。或许他真的是,但神谕又不需要去应付他的顽固!他必须明白事理……否则,不管神谕怎么说,联盟都必须另找他人!
  他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瓦里安?乌瑞恩会听的。
  他朝着暴风城那位苦大仇深的国王追了过去。
  玛法里奥可能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对此瓦里安并不怪他,但那个暗夜精灵居然自以为是地认为他能让暴风城之王回心转意。吉尔尼斯国王双手沾满鲜血——人类的鲜血。当第三次大战中洛丹伦请求救援的时候他在哪里?不错,暴风城也没有直接参战,但它一向是联盟坚定的支持者。何况当时暴风城自己也正麻烦重重……而瓦里安自己更是置身混乱的中心。由于父王的遇刺,瓦里安十八岁时已经继承王位,设法重建被摧毁的王国。而当他的妻子遇害后,瓦里安的政治权力又被卡特里娜?普瑞斯托女士通过邪恶巫术架空——她的真实身份是黑龙奥妮克希亚。最后,当瓦里安在吉安娜女士的建议下航往塞拉摩参加一场峰会的途中,他被绑架并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不,瓦里安认为暴风城没能为联盟作出更多贡献并不是他的过错。吉恩既没有失去记忆也没有失去权力,可他还是不止一次拒绝响应号召。他建起那座可恶的高墙将吉尔尼斯与世隔绝;接着,在第三次大战中他连一支象征性的军队都不肯贡献出来。甚至对一些他自己的人民来说,这构成了极大的侮辱。于是这些人自发起来接受挑战,组建了英勇无畏的吉尔尼斯兵团。
  (译注:吉尔尼斯兵团出现于《魔兽争霸3:混乱之治》兽人战役中的战歌的呐喊,是吉安娜麾下的人类远征军中的一部分。根据《狼群之主》的描述,达利乌斯?克罗雷领主是私自派遣这支部队援助联盟的幕后主使。)
  瓦里安对他说过的话并未感到心满意足,但他也没有任何后悔之意。吉恩?格雷迈恩所得到的,只是他长久以来种下的苦果而已。
  “明天我们起航回国,”当他们走近住处的时候,他对其他人说道。
  “父王——”
  “现在不说这个,安度因。”
  王子突然爆发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愤怒,挥手示意队伍中的其他人退下。那些受命保护王室成员住处的侍卫们起初有些犹豫,但安度因瞪着眼睛直到他们也同样离去。他们都熟悉这种表情,尽管之前通常是在父亲而不是儿子的脸上看到。
  瓦里安并没有在意安度因在做些什么。他走进房中,拿起去峰会前喝剩的一瓶暗夜精灵果酒喝了起来。
  “你在哪呢,布洛尔?”瓦里安低声说道。在这次失败的会议当中,他所希望的就是与那位魁梧的德鲁伊相聚片刻。当年,两人曾以角斗士的身份并肩作战。可是布洛尔却被玛法里奥派去执行任务了,故而这也是国王对东道主感到气恼的另一个原因。
  “父王……”
  “我说了,现在不说这个,安度因——”
  “要说。现在。”
  作为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而言,安度因的声音郑重而坚定……还满怀失望之意。瓦里安放下酒瓶,转身面对着他。
  “我是在做我必须要做的事。等你成为国王的时候就会明白。”
  “我明白你还生活在过去之中,父王。而你甚至不想从中走出来。人是会变的。一个人能够弥补他的过错。你不给吉恩?格雷迈恩任何机会,也因此使他的国民陷入不幸的境地。”
  “他们领袖的选择带来了流血和恐怖,而他们仍然愚蠢地追随着他;那就和他一起受难吧。”
  “这并非你的本意。你没看见——”
  “够了!”瓦里安突然爆发起来,这让他和儿子同样感到吃惊。安度因一下子泄了气。瓦里安看到他儿子流露出巨大的悲哀。
  王子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安度因——”
  “晚安,父王。我祈祷你有一天会明白的。”
  瓦里安不太确定儿子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又伸手去拿那瓶酒。接着,他改变主意朝门外走去,看到侍卫们紧张地等在那里。
  “进去吧,里面安全的很,”他开玩笑地说道。“我去外面待一会。”
  他们没有异议。瓦里安有点同情这些侍卫,他们要想恪尽职守,却总被赶到一边。等队伍回到暴风城之后,他会奖赏他们的。
  “瓦里安。”
  “诶,我的天啊,就不能让我安宁一会吗?”国王转过身面对玛法里奥。“该说的我都在开幕式上说过了!现在没什么好讨论的!”
  这出人意料的爆发令玛法里奥皱了皱眉头。“容我冒昧地说一句,可以讨论的还有很多。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说,也知道你有权利那么说。但这次峰会必须继续下去,而我——”
  “你的峰会已经失败了。你应该知道了。一败涂地……”瓦里安一面说着,一面把目光移开。他的思绪转向遥远的回忆,而不是今晚发生的事情。
 大德鲁伊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他平静地低声回答道。“失败并非总是事情的终结。我们可以借此学会用别的方式取得更大的成功。塞纳留斯在上,我也经历过许多的失败,请允许我举自己的弟弟作为例子——或许还有狼人他们。我明白你经历过很多磨难,而你仍在为之责怪自己。你觉得自己本应该在暴动中保住蒂芙妮的生命,或是阻止死亡之翼的亲生女奥妮克希亚伪装成普瑞斯托女士篡夺你的王国!但这两件事你都不可能阻止——”
  “不可能?你倒是说得容易,远远躲在一边说着事后风凉话,大德鲁伊,你自己又不曾身陷其中!我的妻子被一块碎砖砸死!正直的雷吉纳德?温德索尔被那头该死的龙用龙息活活烧死!迪菲亚兄弟会的爪牙绑架了我,而当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无人保护孤独无助!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绝不!”
  “你不是——”
  瓦里安猛地指着暗夜精灵的脸厉声谴责道。“无论如何,你也无权说这样的话!你根本就不明白我见识过和承受过什么样的恐怖?当你快乐地在那个该死的翡翠梦境中冥想和徜徉之时,两场战争爆发而又结束!无数生命在这两场战争中陨落!你从未亲眼见过暴风城被迫做出的牺牲,更不用说艾泽拉斯的其他地方!而格雷迈恩对此袖手旁观一毛不拔!一毛不拔!你们德鲁伊总在宣传世界和生物的和谐共处,这话倒是说得容易,因为你们用不着和我们其他人一样艰难求存!”
  “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不通人情,”大德鲁伊开口说道。“我也经历过战争与冲突。当燃烧军团第一次入侵——”
  “你非得到一万年前去找例子么?”瓦里安打断了他的话。“就不能说点更近期的……或者更现实的?”
  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对视着。玛法里奥露出平静的神情,但这却让瓦里安愈发气恼。
  暗夜精灵考虑了一会,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入手。“你说的大多不错;对此我并不否认。我犯过许多错误,但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懂得正视自己的缺点,努力为身边的人做到更好。不管作为德鲁伊,角斗士还是统治者,这都是时刻需要做到的。”
  暗夜精灵提到瓦里安过去的身份并不是偶然。他是在间接提醒暴风城国王,尽管玛法里奥没有参与最近发生的那些麻烦事,但瓦里安也是一样。多年以来,暴风城饱受君王不理朝政之苦。自从蒂芙妮死后,瓦里安先是处于奥妮克希亚的魔法影响下十年之久,接着又被迪菲亚乱党绑架。尽管这两场事件中瓦里安都是身不由己,但暗夜精灵此刻希望提醒国王不要忘记,他时常想要回到那些只需要解决自己眼下问题的日子。
  “吉恩不就是想做对他的人民最有利的事情吗?”大德鲁伊继续说道。“吉尔尼斯已经不止一次为他的抉择付出了代价。吉恩现在后悔莫及,愿意做一切事情予以弥补。别用对你自己的方式来评判他,瓦里安。那样的话,他就永远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瓦里安咕哝了一声。“想就靠这些话让我改变主意的话,那你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大德鲁伊!暴风城明天就会离开。以后你们想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瓦里安……”
  “这种到处是森林的鬼地方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我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国王从大德鲁伊身边挤过,朝着达纳苏斯城郊走去。可没走多远他便听到背后响起了脚步,这声音使得他愈发焦躁不安。
  “你就不肯善罢甘休吗,暗夜精灵?”他转身喝道。“了不起的大德鲁伊——”
  然而,跟在他后面的却是安度因而非玛法里奥。
  “安度因……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
  “不……我起来了……”王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听到说话声……我全都听到了。”
  “和大德鲁伊?你听到的事情并不重要。我们仍是明天离开——”
  “我不和你一起走。”
  这话听起来如此不切实际,如此荒诞可笑。以至于瓦里安起初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儿子这么说。他难以置信地说道,“去睡吧。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安度因看着他,露出一副瓦里安常用来打发蠢头蠢脑的宫廷弄臣们的表情。“你从不听我说话。现在请听我一次,父王。我不和你一起走。”
  “你这是太累了!你——”
  安度因看起来非常恼怒。“我本想按照原先的计划去做,但在听到你和大德鲁伊怒风的争吵之后,我开始有了另一种想法!他想说通你明白事理,却不比我做得更好,而他已经活了一万年之久!”
  “年龄并不代表智慧,”瓦里安反驳道,他有些气恼地发现那个暗夜精灵居然比他更能得到儿子的尊敬。
  “恐怕我也知道这一点,父王。”安度因说道,他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我不是来继续和你吵架的。我现在回房间去,写封信向您解释所有的事。”
  “儿子……什么——”
  王子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姿势和他父王极为相像。“我不是当战士的料。你我都清楚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永远也成不了另一个你。我的道路另在他处……”
  “你是王位的继承人!”瓦里安坚持说道,想尽一切办法要让他的独子相信这个想法是如何的荒诞。
  “我并不是要背弃暴风城,但我需要离开去完成已经开始的学习。”尽管才十三岁而已,安度因听上去却要成熟得多。“最初是跟着铁炉堡的高阶祭司洛汗。你知道他是怎么评价我的。而你也同意他的话,认为我在这方面有所潜力。”
  “当你统治暴风城的时候,圣光会有所帮助的,但它不过是个工具而已,就像——”
  “圣光不是工具。圣光恒在。”安度因温和地笑道。“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明白这一点的。父王,在铁炉堡受训的那些日子里,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活力!想想看吧!身为圣光牧师,我能够为我们的人民做得更多——”
  “身为国王,你无所不能!”瓦里安心中怦怦直响。在所有发生的事情当中,这是他最不能擅于应对的了。他的儿子会和他一起回家。圣光显然带来了错误的影响,他们将不再讨论这个问题。瓦里安会帮助安度因克服他战斗技能低下的弱点,将他训练成一位合适的统治者!
  “父王?”安度因脸上的笑容退去了。“你没在听我说话。好吧。反正我已经试过了。”
  男孩转身离去。瓦里安感到心中啪的一声厉响。他仿佛看到挚爱的蒂芙妮将他们的婴儿抱在怀中。蒂芙妮消失了,只剩下那个孩子……接着那孩子也开始逐渐消失。
 瓦里安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安度因的手臂。
  王子发出一声尖叫。瓦里安心中巨大的恐惧稍作减退,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正紧捏着安度因的手臂。
  “我—我——”国王松开了手。安度因一脸震惊地捂住受伤的手臂。瓦里安只用一只手就能掐死敌人,而且还不止一次这么做过,对此他们两人都同样清楚。拉喀什的传奇力量当世鲜有人能匹敌。
  而今在突然爆发的疯狂之下,尽管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却将同样的力道用在了自己叛逆的儿子身上……
  “我——安度因——”瓦里安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上他最珍重的人正以恐惧的目光看着他。“我从没想要——”
  他们的侍卫们突然跑了过来。瓦里安只能猜想他们听到了安度因的叫声,因而担心王子的生命安全。
  “陛下!”侍卫长叫喊道。“有人袭击你们两位吗?”
  “没事。”安度因揉着手臂插话道。“这里没有危险……是吧,父王?”
  安度因再次转身离去。瓦里安想伸手拉他但又停了下来,他看到侍卫们试图照他的样子拦住王子的去路。
  “你要去哪,安度因?”
  王子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的父王。“去维伦那里。他和德莱尼人离开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起走。”
  国王对并不感到吃惊,但却感到心中刺痛。先知和他儿子说起话来都比他容易多了。“你和——你已经和他商量过了吗?”
  “我和他谈过关于继续学习圣光的事。”
  “你可以回暴风城去跟着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学!”瓦里安并不在乎侍卫们怎么看他。这是他的儿子,而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当听到大主教名字的时候,安度因皱起了眉头。“本尼迪塔斯……不太合适……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我所想要学习的东西只能到别处去学。洛汗有次也这么对我说过。”
  国王根本没注意到这种小事。他无声地诅咒着那个矮人,无声地诅咒着维伦……最后是他自己。
  “他们可以把我的东西带上船,父王。”
  “维伦可能不会把你带回德莱尼都城。”
  安度因停下来想了想,于是瓦里安又燃起了希望。接下来:“如果他不带我走,他也会知道我必须要到哪里才能达成目的。再见,父王。”
  “别——”前角斗士把他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此刻侍卫们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上去好像全都在等待着最细微的信号。只要国王露出一点暗示的迹象,他们也会当做直接的命令,冲上前去围住王子。
  他不让侍卫们插手的决定使得安度因的脸上又浮现出哀伤的笑容。“谢谢你。”
  “我—我向你母后发誓,我绝不会再伤害你,安度因。无论任何方式!”他朝着儿子走去,想要把他拥在怀中。
  王子瞪大眼睛往后退开,然后回答道,“我知道。”
  安度因转身走去,瓦里安只能料想那是先知住处所在的方向。国王眼看着儿子消失在视野之外,他知道自己在安度因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恐惧的阴影,害怕瓦里安会再次伤害他。
  “陛下……”侍卫长迟疑地开口说道。“您确定不要我们——”
  “退下,”他简短地回答道。“全部退下。”
  侍卫们知趣地不发一问迅速遵命离去。最终只剩瓦里安独自留在原处。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惧怕就此独自度过余生。
  在离开父王之时,安度因一心确定要这么做。但他走得越远,也就越是犹豫。然而,有什么东西在促使他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为何,他知道自己能再次在神殿花园中找到维伦。德莱尼人刚开始冥想不久,因而这位年轻人的突然出现并未打扰到他。
  但这并不意味着维伦没有预知到安度因前来的原因。
  “你和你父王谈过了,”先知低声说。“我能感觉到你俩之间出了麻烦。”
  安度因觉得没必要拐弯抹角了。“维伦,我现在知道自己的道路了。我想和你一起走。”
  德莱尼看上去有些不安。“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意思?”
  “我在别的地方有事情要处理。我打算挑选另一位牧师担任德莱尼的代表,而明天一早和东道主们告别之后就要离去了。”
  这下安度因明白过来。“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想学习圣光就最好来找你。”
  “你父王……”
  “我跟他说过了。”
  先知皱起了眉头。“或许你应该再作考虑。圣光之道并不容易,而你尚且年轻。是的,老实说你的确天赋异禀。三年后再来找我,也许——”
  “如果你想要丢下我,我也会跟在后面。我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能感觉得到。”
  “如此年轻……而已经如此成熟,”德莱尼人一声叹息。他注意到年轻人正捂住自己的手臂。“你身上有伤。让我来帮你。”先知将一只手掌放在他的伤处。
  圣光从德莱尼人的掌中放射而出,这令人惊叹的光辉虽只有苹果般大小却仍然蔚为壮观。随着那光辉延到受伤之处,安度因手臂上的疼痛迅速消退,转眼功夫便只存在于记忆当中。
  与此同时,安度因感觉心潮涌动。他情绪高涨,那是爱与宽恕之情。
  而在这些情感之中,一幕影像逐渐成形。这并非来自记忆,而是出于想象。安度因只在画像中见过自己的母后,因而心目中母后的形象是在他年轻的一生中逐渐成形的。她的形象光彩照人温柔贤淑……
  “你非常爱她,你的母亲,”维伦低声说道。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知道安度因在想些什么。毕竟,他是先知维伦。
  “她逝世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孩,但我从父王和宫中其他人那里知道了许多,让我感觉自己了解她……爱她。”
  德莱尼人点点头。“你也很爱自己的父王。”
  安度因咽了口唾沫,回想起手臂的疼痛和与国王在一起时常有的沮丧……但还有瓦里安努力为他去做的一切。“当然。无论我们有何分歧……”
  维伦放下手臂。圣光从他的手中和王子的臂上黯淡下来。那些情感也随之消退,尽管它们从未完全消失。
  “这正是圣光与你相触至深的一大原因。”先知微微一笑。“很好,安度因。我们日出时启程。”
第十六章 信使的决心
  玛法里奥匆匆回到神殿,和瓦里安的交涉令他倍感失败,但同时他也想着峰会上和泰兰德说话的那个哨兵——随后高阶女祭司便离开了会场——她无疑带来了其它灾难的消息。他猜想那或许与上层精灵有关,但此时此刻他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令大德鲁伊吃惊的是,迎接他的并不是神殿的女祭司之一,而是他自己的一名手下。当玛法里奥走近之时,那个焦急不已的德鲁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帕尔西斯!”这个德鲁伊训练有素技能纯熟,擅长变化风暴乌鸦形态。要是多加调教的话,或许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位声名煊赫的大德鲁伊。自然,玛法里奥不会把这些话当面告诉这位年轻的德鲁伊。“你不是被派遣到灰谷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不应该由我来回答,导师,”帕尔西斯尊敬地回答。这位年轻的德鲁伊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另一个人比我更有回答的资格。”
  玛法里奥没再继续追问,帕尔西斯带着他朝内室走去。加洛德将莎拉希尔带回达纳苏斯之后,她的尸体便正是存在这个房间当中。
  他听到里面传来女祭司们祈祷的声音。大德鲁伊瞥了帕尔西斯一眼,发现年轻的暗夜精灵面带忧虑。看来自打他离开这里以后,事情发生了一些不如人意的变化。
  他们走进房间时,原本正领着四名资深女祭司围着石台一同祈祷的泰兰德转过身来。艾露恩之光不仅照耀在她和女祭司们的身上,也洒向躺在石台上的那个人影。
  是一名哨兵。玛法里奥并不认识她。她紫罗兰色的皮肤看上去毫无血色,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沉默地来到妻子身边。泰兰德靠过身来对他耳语道,“她名叫艾拉德里娅?云翔,是个来自灰谷的信使。”
  “一个受伤的信使?”玛法里奥可不喜欢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高阶女祭司正要继续说下去,但那哨兵突然呻吟了一声。她睁开眼睛望向两人,最后把目光汇聚在了玛法里奥身上。
  “大—大德鲁伊……那么说,您知道了……”
  她努力动了动身子以便更好地面对着他,这样一来却露出了一道又长又深,几乎横贯她整个上身的伤痕。根据玛法里奥所见看来,她还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能看到她身上还有其他较小的伤痕,但那道巨创是最为严重的。
  “讽刺的是,那是她自己的月刃造成的,”帕尔西斯朝他的另一边耳朵低声说道。“她在和几个兽人搏斗的时候摔在了上面。在此之前她至少还杀了两个兽人。”
  “她在兽人的领地上干什么?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她当时并没在兽人的土地上。她正要将一封来自指挥官哈德里莎的特急信件送到此处。”
  大德鲁伊望向泰兰德以求证这个可怕的消息。而她悲伤地点了点头。
  “他们——他们潜入防线后方……”艾拉德里娅嘶哑地说道。显然她虽说情况不妙,却仍能听清他们的话。
  “你必须好好休息,”高阶女祭司向她建议道。“在月之圣母的祝福下,你的意志和力量将有助于你的康复。”
  艾拉德里娅剧烈地咳起嗽来。鲜血溅上了泰兰德的长袍,但她既没有移步躲开也没有伸手擦去。此刻她所关心的只有信使本人。
  “当我躺在那里,逐渐死去的时候……我向她祈-祈祷,”哨兵继续说道。“我祈祷要-要是她能让我坚持到完成自己的职-职责,那我-我就死而瞑-瞑目了。她恩准了这-这个祈-祈祷。”
  “当我在哨站西边不远与森林交流的时候,我发现了她,”帕尔西斯解释道。“树木为附近发生的一切事件感到不安。于是我便前去查探……然后就找到了她。”
  德鲁伊迅速地描述了他发现尸体的情景。帕尔西斯至少看到了四个死去的兽人,其中两个从伤口被撕裂的方式来看只可能是被角鹰兽杀死的。
  “可-可怜的暴风,”艾拉德里娅低声说道。“他是个非常忠诚的朋友。”她又咳了起来。泰兰德拿起一张毛巾擦干净哨兵的嘴唇。
  “我尽力去帮助她,但她早已失血过多。”德鲁伊露出羞愧的表情。
  泰兰德摇了摇头。“谁也没法做得更好,帕尔西斯,哪怕是一位姐妹会的祭司。”
  “他-他还把我带到这来……”哨兵说道。
  “我尽可能地为她治疗,然后变成风暴乌鸦形态,”帕尔西斯解释道。“这是一段艰难的飞行,但我知道不能停下来休息。”
  “他们拿-拿走了信件,”艾拉德里娅大口吸着空气继续说道。“但我知道—知道指挥官想要说-说些什么……”
  “你省些力气吧,”泰兰德坚持说道。“我会把你说过的话转述给他们。”
  艾拉德里娅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高阶女祭司迅速讲述了指挥官哈德里莎的观察和担忧。部落侵入灰谷西部的程度令玛法里奥吃惊。甚至早已听过类似情况的帕尔西斯也感到惊讶。与此同时,女祭司们一直默默地为信使祈祷着。为了消息及时送到,她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危险。
  “我倾向于认真看待指挥官所说的事——而艾拉德里娅发誓那都是真的——至少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猜测,可能与实情相差无几,”高阶女祭司总结道。
  “珊蒂斯知道艾拉德里娅在这吗?”
  “我已经派人去告诉她了。”泰兰德把注意力转回受伤的哨兵。“对于你所做的一切我们感激不尽——”
  信使的胸口已经不再起伏。
  泰兰德弯下身去,用手拂过艾拉德里娅的身躯。“她……走了。她可能已经死去一两分钟了。”
  “她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帕尔西斯有些哽咽地说道。“我想让她多休息一会,但她坚持……”
  高阶女祭司直起身来。“她向艾露恩祈求,而月之圣母认为她值得帮助。老实说,我很惊讶她居然能撑到这来,更不用说告诉我们所发生的一切。”
  “现在该由我们来确保她的牺牲不会白费,”珊蒂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艾拉德里娅的死令她语气严酷。珊蒂斯向来把麾下哨兵视如己出。
  “我尽力了,将军。”帕尔西斯脱口说道,不知为何他有些畏惧这位著名的战士。
  “我也认得你,德鲁伊。我个人对你在灰谷的工作表示欢迎。”她大步走向艾拉德里娅的尸体。“我记得她。一名老练的骑手……几乎和我一样出色。哈德里莎选对了人。”珊蒂斯又对着泰兰德和玛法里奥补充道。“显然我们必须马上派兵增援。”
  “峰会怎么办?”泰兰德向丈夫问道。
  “我们把它引入另一个方向。我们号召大家一起来加强联盟的力量;而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珊蒂斯尊敬地抚摸着艾拉德里娅的肩头。“我有四名最优秀的战士等在外面。如您允许,她们会把她的尸体带走。我们将为她举行一场恰当的告别仪式。”
  高阶女祭司点点头。“请便吧。我们会在神殿中传颂她的名字。”
  “我对此深表感激。”珊蒂斯吹了两声短哨,于是其他哨兵们走了进来。高阶女祭司和玛法里奥退到一边。女祭司们一同望向她们的领袖,而泰兰德允许她们退去。
  帕尔西斯向大德鲁伊夫妇鞠了一躬。“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和珊蒂斯将军一起离去。我对灰谷的近况颇有了解,我想她会希望听一听的。”
  “正合我意,”将军说道。“跟我来。”
  在他们离去之前,玛法里奥问道,“帕尔西斯,和你一起派过去的还有另一个德鲁伊——”
  “卡拉丁,大德鲁伊。”
  “你和他有过任何联系吗?”
  年轻的德鲁伊看上去愈发紧张起来。“我很抱歉,没马上和他联系。我——我一心想着信使的事情。在飞行过程中我倒是尝试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感应不到他的思维!请原谅!我本想要告诉您的,但是——”
  玛法里奥当然不能责怪帕尔西斯,尽管他坚持要和珊蒂斯一起走,但德鲁伊看上去就像马上要崩溃了。“别难过。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将军,然后好好歇会。明白了?”
  “是……是的,大德鲁伊。”
  “我不会对他多加耽搁,”珊蒂斯保证道。
  哨兵们恭敬地抬起艾拉德里娅的尸体放到一张木制担架上,小心地将他抬了出去。珊蒂斯和德鲁伊跟在她们的后面。
 当哨兵们和尸体一起消失在视野外的时候,泰兰德低声祈祷了几句。然后她皱起眉头对玛法里奥说道,“已经有人告诉我瓦里安做的事了。我很震惊。他走后又怎么样了?你跟过去找他了吗?”
  “我去和他谈过了……结果没比表决好多少。我们不能指望他成为我们所寻找的领袖,泰兰德。现在没时间了。”
  “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吾爱,你不明白吗?艾露恩已经预见到了!瓦里安必须在这最黑暗的时刻引领我们!”
  大德鲁伊做了个鬼脸。“只要和他儿子扯上关系,他甚至连自己都引领不了。我听说在我斗胆前去他们住处之前,两个人刚吵过一架。那个孩子已经成长了许多。以人类的岁数而言他还年轻,但他的精神已经非常成熟。我想瓦里安和他之间的问题会越来越多。”
  “艾露恩不会错的,吾爱!”
  他认真考虑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或许还有一个希望。或许有办法能让他接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并由此学会宽恕他人,尤其是吉恩。因为他们都曾先后犯下错误。”
  “你要怎么做?”
  玛法里奥将她挽在怀中紧紧抱住。“首先,继续对你抱有信心。其次……我想我得邀请瓦里安去打一次猎……”
  “你好些了吗?”
  加洛德动了动。他身子还有些僵硬,移动手臂的时候肩膀发痛,但除此之外一切尚好。他所遭受的那场可怕的折磨如今只剩下回忆而已。但即使这样也太过难受了。
  “差不多了,”他谨慎地回答道。“我这是在哪?”
  “我住的地方,”玛维回答道。她在自己弟弟身边蹲了下来,把一大杯果酒递到他手中。加洛德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芦席上,他猜想这就是玛维的床了。
  “谢谢。”加洛德的目光迅速在房中扫过。如他所想的一样,玛维的房中几乎没什么个人财产,只有对面墙上靠着一列武器。显露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吸引力。加洛德回想起他姐姐尚未加入姐妹会之前就对兵刃有着特别的兴趣,而他还注意到除了一套卓越的暗夜精灵武器之外,她还有几件藏品显然来自于其它种族。“我这是怎么了。”
  “你踩到了一个陷阱。那无疑是要用来对付上层精灵的。换个人踩上去的话早死了。”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话逗得她笑了起来。“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加洛德意识到她的声音中带着自豪之情,为他的强韧而自豪。
  “妮瓦说你是来找我的,”玛维提醒道。
  他对她讲述了自己如何发现那起悲剧,以及泰兰德和玛法里奥如何要求他协助自己的姐姐进行调查。玛维哼了一声表示接受这个建议。
  “我检查过了绊到你的那具尸体,”她回答道,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再次带上了笑意。“和第一个一样。看来有人非常专注于此。我倒是不怪他们。谁想要上层精灵们再次加入我们?你吗?”
  “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想要如此。”
  玛维轻笑起来。“那你呢?你原谅这些上层精灵吗?说实话?”
  他没法在她面前说谎。“我想他们有很多需要赎罪的地方,但上古之战结束时我就主张宽容,而现在仍是一样。我相信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的判断。他们都是心怀吾族最高利益的人。”
  “自然如此。”玛维站起身,然后向他伸出手来。“喝完了吗?”
  加洛德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喝完了饮料。他把杯子递还给她,然后试着站起身来。
  “别急着来,弟弟。”
  这话却使得他更加坚决地想要站起来。昔日的军官深吸一口气,然后挺直了身子。
  “很好,”他姐姐评论道。“要是你已经恢复好了,我想我们可以再次开始任务了,嗯?”
  他想起了尸体的事情。“你仔细检查过受害者了吗?”
  “在他们允许的那点时间之内。那个上层精灵瓦尔丁——你认识他吗?——他让人悄悄带走了他们死去的同伴,动作甚至比上次还快。我想他们不太满意我们对尸体进行的一些检查。”
  “玛维……”
  “哈!别不高兴,我们又没像刺客那样把他切开来看!我想上层精灵是害怕我找到什么有魔力的小玩意然后偷藏起来。”她冷笑道。“就好像我想要得到他们的力量一样。不,我们还是回你出事的地方去看看吧。来……”
  他没有反对她的提议。他们徒步走到了看守者训练的地方,正好看到妮瓦又在那里。她立刻加入两人的行列,贴在加洛德的另外一侧不时轻碰着他,让加洛德不由紧张起来。
  “据妮瓦说,你当时在追什么东西。你看到了它吗?”
  “没有。不管是谁,它每次的动作都太快了。”
  “不管是谁?是个人吗?你确定不是一头偶然出现的动物?”
  加洛德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道,“不。是一个人。他和我说了话,甚至还帮了我一把。”
  两位女子停下了脚步。玛维倾过身来。“告诉我为。”
  加洛德描述了他们交流的场景,以及他追逐的目标是如何的满怀歉意。
  “这么说他救了你,然后就跑掉了。可能是意识到你并不是他想要的猎物:一个上层精灵。”
  “他说他不知道这里有陷阱……而且为什么呢?一个上层精灵会在这地方干什么?”此时他们终于来到现场,加洛德指着眼前的地方说道。
  妮瓦立刻在他自以为躺过的地方跪了下去。她仔细检查着最近的一株树干。“这有一些我们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一些毛皮。”
  “有意思。”玛维看了看。“嗯……是毛皮。而有人在这帮过你的忙……长者毛皮的人?”
  他轻易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你认为是个狼人?”
  “很可能。狼人一直在城市边缘窥探着我们,”他姐姐主动说道。“他们已经获准进入城市,也不时有人进去。但他们似乎也对在附近鬼祟活动产生了兴趣。”
  前卫兵队长脱口问道,“你认为他们是杀害上层精灵的人吗?”
  “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理由——暂且不知——但他们也可能是在被别人当枪使。任何人也不能排除。那些纸条是以同一种古体字写的。”
  “那么这中间一定有个暗夜精灵,”他肯定地说。“某个在战争中失去挚爱的人。”
  “嘛,这下范围就小多了。”他姐姐挖苦地插了句话。
  “我要和那个狼人再谈上一谈。”加洛德极力想要回忆起任何细节,那个声音是最重要的线索。“首先弄清楚他为什么潜伏在这附近。但这也可能和上层精灵没有什么关系——”
  玛维哼了一声。“哦,必定有关!再没有其它的合理解释了。”
  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狼人们住在哪里?我听人说过,但还不太确定……”
  “哦,我们知道他们在哪。你觉得呢,妮瓦?”
  另一名看守者用手臂蹭了蹭加洛德,然后把脸凑到他的面前。“现在同样是个好时候。”
  加洛德迷惑了。“做什么?”
  玛维笑了起来。“当然是去调查狼群了。”
  “‘狼群’……”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样行吗?”
  “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授权我对这桩案子彻查到底。狼人们必须要表现得规矩一点。”
  她带头走在前面。妮瓦则拉着加洛德,直到他最终受不了这个看守者的动作,加快步子跟在玛维身后。
 起初他们的行程轻松得几乎和散步没什么区别,加洛德不由怀疑他姐姐是否并非真心接受他的协助,因而和他兜起了圈子。然而,当玛维走到一棵奇形怪状的橡树边上时,她突然再次变得严肃起来。妮瓦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但加洛德并不需要她的警告。他已经听到前方远远传来什么声音……他立刻明白如果他能够听到他们的动静,那么对方也可能觉察到这三名闯入者。
  “他们的主营地还在前边,”玛维悄悄对他说道。“但近来有些狼崽子进入了这个地区。我猜他们喜欢在这一带捕猎。”
  她带着两人淌过一条小溪,朝着一处山岗爬去。加洛德再次为这里的地貌惊叹不已。很难想到整个地区都坐落在一棵巨大无比的树上。
  “伏低身子,”玛维命令道。“现在我们离他们很近了。”
  他看着她。“他们会有敌意吗?我以为我们只是来通报——”
  “安静。”他姐姐往前走了一步。
  加洛德突然意识到他和两位同伴都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之前并未想到这一点,对此加洛德只能归咎于自己死里逃生之后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是,这个想法并未让他宽下心来。毕竟,要是这些狼人如此危险的话……
  “我们得往回走,”他低声说。“我们不该以这种方式来——”
  妮瓦突然僵直了身子。同时玛维猛地朝右边转去。
  一个野性十足的身影喘息着从一棵树后冲了出来。另一个则从对面跳了出来。他们都四足着地扑到离暗夜精灵们不过几尺距离的地方,然后站起身来。转眼间,更多狼人冲了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这是加洛德第一次能仔细观察他们那长长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他还注意到狼人即便佝偻着身子,也比暗夜精灵的个头更高,而且至少宽上一半。他们浑身上下肌肉虬结,很可能比加洛德还要重上不少。
  加洛德一动不动,沉默而迅速地分析着狼人们的动作,想要判断他们是否打算发起攻击。而玛维和妮瓦则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几乎惹得狼人们朝他们扑来。加洛德对这两位女性的反应皱了皱眉头,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几乎有一打狼人围在他们身边。他们群情激愤的程度令加洛德感到惊奇。
  一头雄性狼人朝加洛德走来。他扇动着鼻孔仔细闻着加洛德的气味。那双深邃的棕色双目——在这野兽般的身躯上最像是“人类”的特征——微微眯了起来。
  他又向妮瓦走去。她的脸上就像带着面具般不动神色。狼人也闻了闻她,尽管显得更加敷衍了事。他转身离开了妮瓦。在加洛德看来似乎狼人早就认得她的气味。
  这个显然身为头领的狼人在玛维面前停了片刻。和对妮瓦一样,狼人似乎认得加洛德的姐姐,就像他们之前已经见过一样。他呲起嘴唇,亮出口中锋利的牙齿。
  出于对玛维的担心,加洛德往前跨了一步。这让头领的注意力转到了他的身上。加洛德这时才发现,狼人尽管变成这副模样,却仍然穿戴着衣物。这些衣物大多形制宽松或者开襟敞怀,总的来说还算整洁,与狼人们展现出的纯粹力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来监视我们……”那个男性吼了一声,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倒还正常。“觉得我们好玩吗?”
  加洛德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个问题是对着玛维说着。她挑战般地朝着狼人头领笑了笑。“我们来此是为了完成高阶女祭司指派的任务。你是知道的。”
  “你上次在这什么都没发现。”
  “情况不同了。”
  头领恼怒地动了动耳朵。“国王会把这事告诉你们的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的。”
  “请便。”
  狼人们一同吼叫起来。但那声音中更多的是挫败而非愤怒。显然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同样的争执。
  “你说情况不同了,”头领厉声道。“怎么回事?”
  “这位是我的弟弟,他几乎死于一个为上层精灵设下的陷阱。”玛维并没有向狼人解释什么是上层精灵,这证实了她之前的话,狼人确实知道那些施法者们的存在。“当时他正在追一个狼人。”
  头领看也没看加洛德一眼。“证据?”
  “我们在我弟弟倒下的地方发现了挂在树皮上的毛皮。”
  整个狼群一起发出嘲讽的大笑。“森林有很多动物。”他亮出了自己的爪子。“狩猎是正当的行为。”
  “前提是你只在猎鹿或者类似的东西,而不是其他某些猎物。”玛维回敬道。
  头领再次转向加洛德,长嘴离暗夜精灵的鼻子不到一寸远。加洛德闻到了食肉动物的浓烈口气,但他并没表现出对那气味的厌恶之情。
  “告诉我,”那狼人问道。“你看到我们的同类了?”
  “没有……我当时太过痛苦了。”
  “哼。要是如你所说他攻击了你的话,你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
  加洛德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从未说过他攻击了我。他把我救出了陷阱。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确实如此。他甚至对我身陷其中感到抱歉。”
  狼人头领晃动着耳朵思考了片刻,他仍然站在加洛德面前,但却用眼睛瞟着玛维。“这和你说的全然不同。一个狼人偶然在附近狩猎。出于对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的敬重,他在发现附近有暗夜精灵的时候就转身离去了。当一个傻瓜跟上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救了那个傻瓜一命。就因为这,我们被当成是怪物……”
  其他狼人发出附和的咆哮声。加洛德紧张起来,尽管他们寡不敌众,看来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我们只是在调查一切可能的情况,”玛维回答道。“如果你没什么可隐瞒的,那你也没什么好怕的,对不?”
  狼人头领再次呲出了牙齿。“要是你有话要问,就直接来找我们。鬼鬼祟祟藏在附近是很危险的。这比针对法师的陷阱更可怕。年轻的狼人可能沉湎于狩猎之中;他们可能在意识到这不是一头鹿之前就已经扑了过来。”他竖起了耳朵。“到那时候……就太迟了。”
  他用一只长着利爪的手做了个解散的动作。其他狼人们在暗夜精灵面前纷纷退去。加洛德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对方离得够远之后才回到玛维和妮瓦身边。
  狼人头领发出一声嗥叫。这些狼形生物一同消失在了树林之中,他们的动作就像任何训练有素的暗夜精灵一样寂静无声。
  加洛德松了口气。“我们靠得太近了。”
  “根本没有任何真正的危险,”他姐姐自信地回答。“再怎么虚张声势,他们也不过是群人类而已。”
  他有些气恼起来。“是有着尖牙利爪的人类——而你事先知道他们会朝我们过来!”
  “总比我们去找他们容易。就把这当成是测试吧。我想看看当我提到你的遭遇时他们的反应。现在我已经达到目的了。他们知道些什么。比他们所以为的更多。”
  “我宁愿能事先知道你的计划。”
  “你接下来可能就不这么想了。我希望你在场。而且”——玛维把手藏到背后,当她再次伸出手时,加洛德看到她现在已经手拿武器——“我们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无助。”
  妮瓦也照着玛维的样子做了,原来两位女性都带着武器。
  加洛德哼了一声。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姐姐。玛维会不择一切手段来完成任务。在他协助调查上层精灵凶杀案的时候,必须时刻记住这一点。
  “可能有个暗夜精灵置身幕后,”他仍有些气恼地说道。“我们的族人比狼人更有充分的理由想要上层精灵的命。”
  玛维开始回头朝达纳苏斯走去。“噢,也许你说的没错。这又引回了暗夜精灵身上。不过说到狼人……他们也需要加以注意,你不这么认为吗?”
  妮瓦朝加洛德娇羞一笑,然后跟着玛维走了。片刻之后,前卫兵队长也跟了上去。他仍然为他姐姐的不顾危险感到生气。尽管回顾她那多舛的历史,加洛德不难看出这个特征是在数千年中如何形成了。他怀疑某些时候玛维的不顾危险正是她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但我不会再袖手旁观你这么做的,加洛德暗自发誓。要想一起共事的话,玛维就得明白他的弟弟绝不会被任何人愚弄,就算是她也不行。他们的成功——可能还关系到他们族人的稳定生活——取决于她对他的理解。
  他突然惊讶地意识到对姐姐的气恼使他在莎拉希尔死后第一次感到如此生机盎然。莎拉希尔知道加洛德和玛维的关系,她一定会对此感到有趣的。
  在他前面,玛维对妮瓦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轻声笑了起来。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而他怀疑玛维是否还会感到同样如此有趣。在刚才与狼人的遭遇中,加洛德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那会是他姐姐所乐于知晓的事。
  他已经渐渐辨认出那个狼人头领的声音。他正是那个救了加洛德的人。加洛德没能立刻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因为这个狼人在救他的时候用的是人类形态,是以手指而非爪子来接触暗夜精灵的。而他当时的耳语声和这次遭遇中生硬而威严的嗓音也大为不同。
  但更重要的是,那狼人酷似人类的双目中的表情显露出他已经意识到加洛德认出了他。但尽管如此,那狼人还是下令放他们离开。
  加洛德想要查明这是为什么……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姐姐在旁妨碍。玛维只能等着他的弟弟从狼人营地回来再说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会放他再次活着离开。
第十七章 丛林行动
  直到第二天来临,哨站仍然没有受到攻击。哈德里莎却并没有高兴起来,此刻她更清楚地意识到了真相,部落只不过在执行他们计划的下一阶段而已。不管他们的灰谷指挥官究竟有什么打算,她知道这人一定身居高位,肯定是由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亲自指派的。
  拂晓后一个小时,哨站大门洞开,一队骑豹的哨兵在弓箭手和徒步战士的掩护下冲了出来,准备迎战可能遇到的任何敌人。哈德里莎亲自带队冲锋,她座下的夜刃豹闻到了兽人的气味,于是发出渴望的吼声。
  然而尽管他们发现到了弓箭手留下的痕迹,却没有看到任何部落在场。好像他们一旦完成自己的邪恶使命过后,就立刻融入了阴影消失不见似的。
  戴妮脱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该在夜间杀出来的。我就知道我们该那么做。”
  哈德里莎并没去理会她对自己所做决定的轻蔑。指挥官再次考虑了一下自己可行的选择。所有哨站当中,以哈德里莎的驻地最为重要。这很大程度上是由其位置决定的。在勾画出联盟控制范围的一系列哨站中,它大致处于中间位置。再一个就是银翼哨站。银翼哨站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敌对领地上的一座防御要塞,东北方不远就是部落的碎木岗哨。即便兽人已经在别的地区全面推进,银翼哨站却依旧屹立不倒。它的巩固靠的是守军将士们的勇敢,以及将哨站与其他联盟领地连接起来的一条狭窄通道。
  她们和银翼哨站已经失去了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已经失陷。她们之前所看到的烟柱位置更为偏北。而银翼哨站位于弗伦河对面更加偏南的地域。哈德里莎猜想那烟可能来自于一座较为次要的哨站,比如林歌神殿。她希望那里的防卫者们能够守住阵地,特别是眼下她无力前去帮助他们。
  没有迹象表明银翼哨站已经陷落,这让指挥官大受鼓舞。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迅速行动起来。要是他们能和银翼哨站联系起来的话,就能够在部落面前构成一道更为坚实的前线。
  用不着再等待达纳苏斯的回信了。尽管补给车队并未发现艾拉德里娅的尸体,但她显然已经牺牲了。恢复通讯需要一段时间,而在此之前都无济于事。哈德里莎已经往西边派出三名夜刃豹骑手,但想来不管部落指挥官有何打算,他都一定会在首都派出援军之前付诸实践。
  “银翼哨站……戴妮,我需要把军队一分为二,一支在这里防卫,另一支则随我们前去银翼哨站。立刻行动。”
  “我们今天就去?”
  “这取决于你。”哈德里莎并不在意她的话或是语气是否伤到了戴妮。指挥官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的副官必须明白到底谁说了算。
  像是为了证明哈德里莎低估了自己一般,戴妮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将哨所驻军分配完毕。尽管如此,这段时间感觉上还是太长了。指挥官一直防备着部落再次突发袭击。他们并未出现,但她也说不清这是否是个好的征兆。
  她考虑过让戴妮留下来负责哨站,但最后却选择了另一名军官。
  此时哈德里莎需要她最精干的军官们在前线效力。而抛开她的野心不提,戴妮无疑是个中翘楚。
  哨兵们排成纵队谨慎地踏上征途。骑豹的斥侯们在前方打探并按时回报。他们寻找着部落留下的痕迹,却只看到不同方向的脚印混杂在一起,根本无从追踪。
  哈德里莎并不喜欢部落近来这些难以预测的战略。这并不是她所习以为常的战争。不管是谁在协调敌人的行动,他总是出乎哈德里莎的意料之外。她只能希望自己的决策能够对他们的计划反戈一击。
  尽管世界发生剧变,至少令人舒心的是战争仍在继续,哈德里莎阴暗地冥思道。她希望此刻他们已经到达银翼哨站,这样不管部落接下来还有什么阴谋,他们都能做出适当的抵抗。想到这一点使她大为宽慰起来。最好是给她一场往常那种干净利落的战争,而不是现在部落突然使用的令人迷惑的诡计。
  给她一场真正的战争。
  战争爆发……而瓦里安毫不在意。
  他的儿子离开了他。安度因离开了他。
  昔日他竞技场上的对头们一定会嘲笑这位前角斗士此刻的哀伤之态……要是他们还活着的话。了不起的拉喀什此刻为了儿子泪眼朦胧。
  一名信使把战争的消息带给了瓦里安和他的人民,与此同时联盟的其他成员也都得到了通知。高阶女祭司想要组织一支军队赶赴灰谷,并且要求其他国家尽可能提供能够立刻筹措的一切援助。暴风城自然会伸出援手,但这对瓦里安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对他来说,整个艾泽拉斯都失去了意义。安度因离开了他……而他知道这全都是因为他的过错。
  这是他遭受的再一次失败,再一次证明了他最好是回到那些失去记忆的时光,日复一日与世界上的其他人渣拼死战斗。要是父王驾崩时他也一同死去那就更好不过了;这样蒂芙妮就不会嫁给他,不会沦为他那受诅一生中的又一个牺牲品。这样安度因也就安全了,因为他——
  他根本不曾存在过。
  瓦里安咒骂着自己,一边将剩下的果酒一饮而尽。他渴望能喝点暴风城威士忌之类的烈酒,而不是暗夜精灵的甜果酒。然而,就算这东西喝得够多也能暂时麻醉他的大脑。为了达成这个重要的任务,瓦里安命令他沮丧的卫兵们去给他多找些果酒或是矮人麦酒。而他则坐在椅子里,朝着安度因不久前睡过的房间无休止地责骂着自己。
  王子已经如他所言和德莱尼人一起离开了。瓦里安则暂时推迟了自己的归期。他不想独自返回暴风城……至少现在不。
  我失去了他,蒂芙妮……我先是失去了你,现在又失去了他……
  有人在门上敲了一敲。瓦里安皱起眉头,他的双目仍然凝视着安度因的房间。他已经向侍从们下令,把所能找到的一切酒类直接带来给他。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不顾礼节径直走入主子的视线。他只求喝到烂醉忘记一切,而且越快越好。
  “该死的,给我进来!”他们还是没有进门,于是他咆哮起来。“赶快把你们找到的酒拿上来!”
  门终于开了,随之传来的却是一个瓦里安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我没带什么酒,但我想有个法子能让你提起神来。”(译注:此处一语双关。Spirit同时有“烈酒”和“精神”之意。)
  国王的目光依然不离儿子的住处。“请原谅,我现在不想要人陪着,就算你也不行。”
  玛法里奥从瓦里安身边走了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安度因不会希望你成为这个样子,特别是因为和他争吵的缘故。你的亡妻也不希望如此。”
  国王皱起眉头。“请离开吧,大德鲁伊。”
玛法里奥执拗地说道。“要是你不想说话,或者你会愿意找个更能发泄自己沮丧的方式。”
  瓦里安不由来了兴趣。“如果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再胡思乱想的话,尽管说吧。”
  “比在这喝闷酒好多了。我们去打猎。”
  “打猎?”他坐直了身子。“你作为一个德鲁伊想要带我去打猎?这不是违背了你的信条吗?”
  “狩猎是维持自然平衡的一个重要部分。我们并不谴责熊——或是狼——捕食它们的猎物。而如果人类,暗夜精灵或是其他人但取所需并且尊重自然的恩赐,那就一点都不矛盾了。艾泽拉斯养育着我们,而我的同道们则倾尽绵薄之力回报于它。”
  “‘倾尽绵薄之力’……我知道你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大德鲁伊。”
  玛法里奥耸了耸肩。“我固然被赐予了能力,但责任也随之而来。”
  瓦里安点点头。“真正的领袖必须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也清楚这一点。”
  “不过,话已经说得够多了。我到这来只是请你打场猎放松一下。要是你没兴趣的话……”
  国王站起身来。“哦,我很有兴趣。”
  “很好!我们去召集你的手下——”
  大德鲁伊这句话只得到了嘲弄的一哼。“我可不想某些脑满肠肥的君主,打猎的时候得要一百名侍从去把可怜的野兽从灌木丛里吓出来,好让他和手下可悲的弄臣们能围上去把它乱刀砍死或是射成刺猬!这不是在打猎,这是连兽人都不能接受的野蛮行为!不……我更喜欢带弓潜行独自狩猎。成功的话,我满载而归。不成的话,说明那头野兽比我更强。”
  “说的有道理。”暗夜精灵朝门口做了个手势。“那就只有你我二人。”
  “你也要去打猎?你可以直接把野兽叫到自己面前了!这算是哪门子的打猎?”
  大德鲁伊轻轻一笑。“要是你觉得我会把力量滥用在这样的场合,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来,让我们看看谁的收成更好。”
  瓦里安急于做些什么来忘记安度因的离去,于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拿出自己的弓和箭袋,在暗夜精灵的带领下满怀感激地离开了他的住处。
  当他们出门的时候,两名国王的侍从走了回来。两人都成功地弄到了一些果酒或是麦酒。
  “放到里面去吧,”国王决定要是暗夜精灵的提议不能有效缓解烦恼的话,这些酒还能派上用场。“我和大德鲁伊要单独出去走走。”
  侍卫们看着他手中的弓箭,但和平常一样没有提出异议。瓦里安跟着暗夜精灵的脚步而去,全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此时他已经逐渐心生疑惑。要是单独行动,狩猎正合他的胃口。但如果有暗夜精灵时刻待在左右,他就没法去追踪他的猎物。这样只会让瓦里安更加郁闷。
  正当他打算转身回去继续喝酒的时候,两人来到了一片森林前,四周看不到任何暗夜精灵的建筑。玛法里奥任他的客人默默地观看着这个地区。
  “看上去像是个打猎的好地方,”瓦里安承认道。他看着大德鲁伊,发现对方只拿了一根法杖。“你准备就用那东西?”
  作为回答,玛法里奥把它靠在了一棵树上。“不,我更喜欢以动物的方式来打猎……而且化身为动物。”
  瓦里安现在终于明白暗夜精灵的打算了。“你要变成一只猫科动物!”
  “这样打猎不公平是吗?”
  瓦里安笑了起来,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如果你是说会不会比我更成功的话,这还不够呢。我们是在一起狩猎吗?”
  “我想我们到时候在这里会合。我去这边打猎,”他朝北方微微一指。“而你可以朝那边去。我保证那有的是你可追的猎物。”
  “正合我意。”
  “那就祝你好运了!愿你能有求必得!”说完,大德鲁伊便转换了形态。他往前一扑四肢着地,双手变成了长有利爪的肉掌,身上的外套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光润的黑色毛皮。他的面部变宽,鼻子和嘴变成了粗短的兽口。
  一头强壮的夜刃豹站在国王身边。
  “想赢我你还需要点运气才行。”瓦里安挑战地说道,现在他已经全神贯注投入其中。
  大猫发出一声被逗乐了似的低吼声,然后冲进了树林当中。
  “哈!”瓦里安并没有让他的对手捷足先登。国王猛冲进自己那片森林当中,他一面跑着,感官也随之变得活跃起来。他张弓搭箭,除此之外只在腰间配着一把匕首。要是他的弓出了什么问题,或是猎物在箭下一息尚存,需要迅速结束它的痛苦,这把匕首也就足够满足需要了。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移动的声音。瓦里安闻到了野鹿的味道。他无法言述自己为何会在狩猎中变成这样,除非国王自己变成某种更加……自由的东西。
  自由。
  野鹿就在附近。瓦里安拉紧了弓弦,他只需一箭就能放倒猎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尽可能在猎杀中表现出敬意,正如那个暗夜精灵所说的那样。
  瓦里安对玛法里奥的怒气消失了大半。大德鲁伊找到了一个让国王感到宽慰的法子。稍后他会向玛法里奥表示感谢——
  那头野鹿突然冲进了他的视野,径直朝这边跑了过来,而不是按着瓦里安所预计的方向。这是一头年轻的雄鹿,它冲向国王迫使他跳到一边。
  就在这时,他面对面碰上了另一名猎手。
 一头狼人。
  那个长满毛皮的猎手看上去比瓦里安还要吃惊。两人彼此对峙,于是雄鹿趁机逃之夭夭。
  “你……”那狼人厉声说道。“你是——”
  “瓦里安?乌瑞恩!”一个厌恶的声音咆哮道。
  第二个狼人突然出现。他浑身毛皮雪白,只有头颈上的毛发略带炭黑。这个新来者闪亮的蓝眸中强烈的苦痛之意使得瓦里安备好了弓箭。在第二个狼人身后跟着将近一打狼人,他们的动作中全都显露出对他的顺从。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第二个狼人一面说着,一面变化了形态,他的体型略为缩小,身上的皮毛也随之消失。
  吉恩?格雷迈恩指了指瓦里安手中的弓箭。“尽管射吧!你早就伤透我的心了!我的人民为你的选择而受苦——”
  瓦里安放低弓箭。“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箭矢的。被你搞砸了我的狩猎就已经够糟糕的了。你到这来是想要我回心转意的吗?”
  “说什么疯话!我们一向都在这里打猎!是你跑到了我们的营地旁边,而且还明知故问!”
  “我不——”前角斗士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而且他知道是谁干的。他环顾四周,把对吉尔尼斯的愤怒转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你在哪,大德鲁伊?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大德鲁伊’?”吉恩看上去有些为难。
  “我对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觉得有趣,”玛法里奥?怒风从瓦里安身后回答道。“至于吉恩和其他狼人在这里狩猎的事,我是彻底忘到一边去了。”
  大德鲁伊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尽管所有证据都指向相反的结果,瓦里安却发现自己没法去当面指责这个暗夜精灵。他瞟了吉恩一眼,发现另一位国王也是一样。
  “这么拥挤的地方没法打猎了,大德鲁伊。”暴风城国主最后评论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没胃口继续下去了。”
  “那敢情好,”吉恩略带轻蔑地插嘴道。“要不你会一遍又一遍地撞上我们,震天响的脚步会吓跑所有的猎物……”
  “就没哪天我打猎赢不了你或是你那帮败犬,格雷迈恩,”瓦里安反驳道,他朝着吉恩跨了一步。
  “哈!”另一位国王也上前一步。“就算我们的小毛孩也能比你先抓到鹿!至于我自己,没等你用那些可怜的小箭射到一头雄鹿,我就能放倒整整一打!”
  “总是牛皮吹得大,却从来没有说到做到——”
  “容我来说几句,”玛法里奥站到两个国王中间。“空口无凭,除非你们有本钱来证实自己的话。”
  “和格雷迈恩在一起总是麻烦不断——”
  “尽会说些自以为是的话——”
  附近响起一声炸雷。其他狼人都畏缩地放平了耳朵。
  大德鲁伊就像没注意到自己所展现的力量一样,他继续说道,“如我所说,如果不能证实自己的话,对着别人再怎么吼也没意思。也许现在是时候展现言辞背后的势力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瓦里安脱口说道。吉恩向他的对手点了点头,表明他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你们可以各说各话继续这场无休止的争吵……或者为你们的分歧得出结论,看看究竟谁更厉害。”
  “你想把我们放在一起,”吉恩咆哮道,“好让我们都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对方!哈!我了解这个人——太了解了,在他说了那些混账话之后……”
  “混账的大实话,”瓦里安反驳道。“不过我同意吉恩的话,大德鲁伊……我也同意它根本没用。”
  “那么,你们两个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这和怕不怕根本没什么关系,”吉尔尼斯国王抱怨道。“挨天杀的!就算我愿意屈尊和这家伙狩猎,他也会摔得满地滚……”吉恩毫无预兆地再次变换了形态。“请原谅,玛法里奥,但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们不是为了运动而狩猎。我们为猎而猎。”
  吉恩飞奔进灌木丛中。其他的狼人不发一声地转身跟了上去。
  “愚蠢的吉尔尼斯人,”瓦里安低声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而非对大德鲁伊说的。
  “要是这对你造成任何冒犯的话,我表示道歉。”玛法里奥尊敬地说道。
  瓦里安却没有搭理他。“就算给他毛皮,爪子甚至翅膀,格雷迈恩也成不了猎人。还是只会吹牛皮,哪怕是给自己和他的国家造成了这么多破坏之后……”
  大德鲁伊指了一个能够远离狼人们的方向。“如果你还想打猎的话,这边能找到不错的猎物,瓦里安。”
  国王继续瞪着他的对手消失的方向。
  “瓦里安?”
  国王不置一词,跟着狼人离开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十八章 王者逐鹿
  等到最后一位联盟代表也离开之后,高阶女祭司长出了一口大气。她抓紧一切时间和其他国家的特使讨论灰谷当前的需要,并且最终争取到了她所希望得到的一切援助。作为回报,泰兰德允诺达纳苏斯会尽可能增加对盟国各种需求的支持。不仅如此,她还斡旋于不同势力之间,帮助他们达成了各种协议。在这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取得的外交成果比几个月的协商更为显著。
  但这足够挽救灰谷吗?她停下喝水的时候不由这么想到。本文不欢迎新浪魔兽专区转载。
  她的一名侍从走了进来。“珊蒂斯将军求见。”
  珊蒂斯没有直接走进房间,这表明她明白高阶女祭司正在忙于处理要务。将军显然担心她的继母是否能够应付好新的状况。
  她低估了泰兰德。“当然,让她进来。”
  珊蒂斯走了进来,朝她低头致敬。“请原谅我在这个不合适的时候——”
  “现在正是时候。你是来汇报情况的吗?”
  “是的。我想到明天中午我们就能派出舰队。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有一支快速反应部队。”
  “是你组建来应付这种状况的部队。”泰兰德自豪地说道。早在大灾变发生前好几个月,珊蒂斯鉴于部落仍在战歌峡谷与暗夜精灵作战的考虑,提议预先准备一支预备队。六艘战舰时刻保持待命,它们能够运输一整队哨兵及其所需的坐骑和补给。军队和物资全都按月轮换,以保持其始终处于就绪状态。
  此刻正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只是听从您的领导。”珊蒂斯指出,“您之前说过,在经历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之后,我们要学会预先准备而不是仓促应对。”
  “后续军力怎么样呢?”高阶女祭司问道。她认为这全然是珊蒂斯的成果,自己并不愿从中居功。
  “一周内可以再派出四艘战舰。”
  “这是个好消息。而我希望也能告诉你些好消息。我已经从其他联盟成员那里争取到了各种援助。大多数国家会派出援军;另一些则送来补给。”
  珊蒂斯凶狠地笑了起来。“部落会为他们的野心感到后悔的。”
  “也许吧……”
  “你知道些什么吗?来自艾露恩的启示?”
  高阶女祭司摇了摇头。“不,没有新的启示了。这只是……我的……感觉。”
  “而且并不乐观。说说看呢?”
  “部落完全清楚我们能够召集起强大的援军。他们一定会采用不同于往常的战略。”
  珊蒂斯不为所动。“不管他们想些什么,我都会做好准备的。”
  泰兰德如慈母一般把手放在珊蒂斯的肩头。“你知道我对你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我已经做出决定。我会和你一起出发。我会亲自领导这次远征。”
  另一位暗夜精灵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一副理解之情。“你还对我们的一些盟友做出了承诺,需要你亲自去灰谷完成的承诺。”
  “你的‘耳目’一如既往地出色。大多数协议都是我刚刚才谈好的。”
  “这合情合理,特别是如果我们需要避免他们彼此争执的话。”珊蒂斯把随身带来的一张羊皮纸递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我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把你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记在这里了。我们可以再检查一遍。”
  高阶女祭司自豪地笑了。“谢谢你,珊蒂斯。”
  “等我们活下来再说吧。”珊蒂斯走到桌前展开羊皮纸。它比最初看上去要大出许多,上面几乎不留一点空白。珊蒂斯充分利用了这张羊皮纸,而这是很有必要的。对灰谷的增援需要仔细考量……而且必须尽快。
  而当泰兰德朝那张羊皮纸弯下腰去,开始听她的继女讲解的时候,她向月之圣母祈祷希望还有足够的时间。NGA镶金玫瑰翻译。拒绝未授权转载。
  瓦里安在看到狼人之前就远远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知道狼人们还闻不到他的气味,因为风向正对着他。国王还知道他们同样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狼人诅咒也许给了吉尔尼斯人强化的感官,但他们却并没有经历过时间的磨练。,因此本质上他们并无改变,而瓦里安却有着一生的丰富经验。
  吉恩身边的随从包括了其他幸存的吉尔尼斯贵族男女。但参加这场“王家”狩猎的还有受宠幸的军官和吉恩自己的幕僚与侍卫。除了吉恩之外,瓦里安最需要留意的就是他的侍卫们了。尽管保护吉尔尼斯君主是他们的第一要务,但既然置身于安全之地,士兵们也可能有闲暇去追捕自己的猎物。这意味着瓦里安实际上要和好几个对手比赛……不过这倒正合他意。
  瓦里安跟上前来的真正理由只有一个。玛法里奥的阴谋起到了相反的效果。瓦里安决定采纳大德鲁伊的建议,并以此在吉恩自己的人民面前羞辱他。吉尔尼斯人将会看到他们自吹自擂的国王仍然是个失败者,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毁灭。
  当然,暴风城国主也悄然意识到,他想通过羞辱吉恩来平息自己的挫败感。但瓦里安迅速而彻底地把这个念头深深埋葬在心底。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吉恩打回原形。
  一个健硕的身影在他左侧的树丛间掠过。一个年轻的狼人。瓦里安利用这短暂的瞬间来观察和评估这些生物。狼人的动作比他原先估计的更为流畅,但国王也看到了他可以利用的破绽。
  狼人回头向他瞥了一眼。最初的惊讶很快变成了一种令瓦里安感到奇怪的反应。猎手的长耳朵直竖起来,瓦里安觉得那狼人好像不只是在审视着他,还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特别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国王却难以辨明。那个狼人边跑边向他短暂地低了低头,瓦里安见过吉恩的随从用这种方式来向狼群中地位较高的成员表示尊敬。
  那个年轻的狼人消失在了树丛的后面,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速度比暴风城国主更快的缘故。瓦里安以不逊于他的速度和灵巧飞奔而去。他呲着牙齿,想象着狼群正在附近追捕猎物,于是加快脚步想要敢在结束之前加入这场狩猎。他知道狼群不会在捕猎时彼此分离太远。狼人们有着类似于狼的倾向,因而瓦里安非常清楚他们的特性。
  吉恩?格雷迈恩会为他的妄言而后悔的,年轻的国王满意地想到。要是他没被发现就好了,那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前方的灌木丛一阵摇曳。瓦里安立刻停止不动了。
 一头雌鹿从他面前跑了过去。她体格不大,看上去才刚刚成年。瓦里安能够感觉到她的震惊与恐惧。他几乎射出一箭,但却按捺下来。不管心中如何充满追逐的渴望,瓦里安没时间去独自狩猎。他的目标只是吉恩的猎物。就算对方知道他就在这里,瓦里安也要证明自己能够捷足先登。
  瓦里安从一棵树后溜过,而就在这时,另一头狼人冲了出来追逐那头雌鹿。国王认出了这头狼人,他是伊德里克。这位吉恩的近侍比瓦里安之前见过的那个狼人更为沉着自若,这并不奇怪。和任何君主一样,吉恩会让最优秀的人待在他的身边。
  伊德里克停下了脚步,嗅了嗅空气。瓦里安看到这名猎手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对面突然有一阵微弱的动作吸引了伊德里克的注意。那头雌鹿出于不加判断的直觉,不适时宜地又开始跑了起来。
  狼人跟着她追了过去。瓦里安又再等了一会,这才从树后走出。暴风城国主认为,既然伊德里克在这里,他的主子也不会离得太远。
  瓦里安再次张弓搭箭,朝着伊德里克现身的方向走去。狼人们一般来说成群捕猎。但他们终究也是人类,像吉恩这样的高层更喜欢独自猎杀。
  瓦里安回溯着伊德里克的道路,和狼人们一样轻松地穿越在灌木丛中。他的双眼不断审视着周围,耳朵和鼻子捕捉着他的猎物的踪迹。
  终于,一个狼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而那正是吉尔尼斯国王。吉恩在一头巨大的公野猪后面穷追不舍。那头动物有着锋利无比的粗大獠牙,要是它回身战斗的话吉恩也可能会有死亡的危险。但这次那头野猪所想的只是逃跑而已。
  但吉恩正在赢得这场追逐。他时而只用双足奔跑,时而把双手也用了进来。在瓦里安看来,他的动作甚至比年轻许多的伊德里克更加灵巧。这位经验丰富的统治者逼近了野猪。
  瓦里安衡量了一下局势,然后加入了这场争斗。尽管他没有狼人诅咒带来的“优势”,但他经历过的致命战斗显然比所有狼人们加起来还要多,无论技能和速度都不在他们之下。而此刻,瓦里安所有的还并不只是曾为角斗士的灵活反应。还有另外一种力量引导着他,使他能够融入狼人群中。仿佛他不只是个人类,也是他们的同类一般。
  过去别人曾叫他拉喀什……而现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比与生俱来的原名更加真实。
  当他冲进旷野之时,两头浑身乌黑的狼人——其中一头是嘴脸更窄的雌性——从吉恩身后树林中咆哮着向他扑了过来。他们的出现并没有让瓦里安感到吃惊。他早就把他们当做是侍卫了。
  前方的吉恩听到了示警的咆哮声,他竖起耳朵往旁边瞥了一眼,看到了手执弓箭的瓦里安。
  瓦里安故意无视了他的对手,而是跟着野猪追了过去。他从眼角留意到吉恩突然明白了暴风城国主的意图。
  吉恩发出一声挑衅的咆哮,然后停了下来。瓦里安也随之停住脚步。
  “这么说……”狼人吼叫着说道。“你非要亲自来证明一下我比你更强吗?”
  “我一直都比你更强,吉恩。”
  “废话!你只要想一想狼人诅咒带给我们的力量,这力量远超过普通人所有,这力量——”
  “这力量吹牛吹破了天,”瓦里安接口道。“至少,目前我只看出了这一点。”
  另外两个狼人走了过来。吉恩恼怒地挥手让他们退下。“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想寻求你对我国人民的认可!要是联盟的其他成员要和你一起走上绝路,那随你们的便!”
  瓦里安没有理会他的辱骂。“我的猎物正在拼命逃窜。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呆在这里说上一整天的蠢话。但我可要继续出发了,这顿大餐还等着我去抓呢。”
  “你的猎物?开什么玩笑!”吉恩对他的对手嗤之以鼻。“你以为能在我面前把他夺走?听我说,瓦里安?乌瑞恩!狼人诅咒大大增强了我们的感官。我们能看到普通人类所看不见的东西。有人把你叫做拉喀什,尽管我觉得好笑的是他们用了一个牛头人语中的称谓。但这不过是戈德林的另一个名字,自从我们变形之后就知道他是我们的守护之灵。当你最初来到宴会上的时候,我就看到戈德林的光环笼罩着你。尽管此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打压我们的希望,但我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因为我能从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好像那是你自己的皮肤一般……”
  吉恩的话让瓦里安一时有些动摇,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他欣然接受了别人给他的这个名号,但一向以为那不过是个荣誉而已。现在吉恩竟然宣称说在瓦里安身上看到那头巨狼之灵的精华或者别的什么。
  吉尔尼斯国王并未在意他的话带来的效果,而是继续说道,“但就算得到了戈德林的祝福,你仍然只是瓦里安?乌瑞恩而已……因此你能抢走我的猎物的机会,就像徒手举起格雷迈恩之墙一样渺茫……”
  说完,吉恩?格雷迈恩朝着野猪跑掉的方向冲了出去。
  瓦里安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他发现吉恩在速度上略占优势,但要是吉尔尼斯国王真的以为他的对手不如狼人擅长狩猎的话,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过瓦里安追逐猎物的样子。普通人所不可能具有的本能再次降临到暴风城国主身上。他不仅问道了狼人们的气味,还从这许多气味中辨别出了那头野猪。他敏锐的听觉能够区分出狼人们在林中奔跑那流畅而细微的声音,以及他们追逐的那头巨兽慌忙的奔逃声。瓦里安打量着眼前的地形,立刻明白了他的走向。他离开了自己的对手,改变方向往南跑去,接着又再次转变了方向。
  正如他所料,吉恩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斜坡,使他耽搁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而瓦里安则气也不喘地从一旁绕了过去。根据过去无数次狩猎的经验,他知道野猪需要停下来休息,而他非常清楚它的大致位置。
  瓦里安满怀欣喜地追逐着猎物,但这欣喜和超越吉恩毫无关系。他感觉到自己比过去几个月来更加生机勃勃。安度因突然离去带来的伤痛依然存在,但此刻瓦里安需要一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猎物身上,因而更能忍受那可怕的损失。
  他认出前方远远有一个并非狼人的身影。那头巨大的野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要么是希望借此躲避猎人们的追踪,要么只是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作何举动。
  野猪突然动了起来。
  瓦里安低声咒骂起来。那头野猪朝着吉恩可能出现的方向冲了过去。不知为何,瓦里安竟然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上惊动了那头野兽。这并不是他打猎的风格,而对年轻的国王来说,这个错误犯在了最糟糕的时候。
  但瓦里安不会就此认输。他还有机会战胜自己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假如他可以物尽其用的话,弓箭就能给他带来他距离上的优势。
  瓦里安跟在野猪后面冲了上去。有两次他的箭几乎离弦而出。其中第二次的时候,那头野猪突然转身冲向这位老练的猎手所未能料到的方向。这样一来那头动物踏上了更为松软的地面,使得两位追逐者们更有机会赶上它。
  果然,片刻之后一头狼人突然出现……但并不是在瓦里安预料中吉恩所会出现的方向。那是一头年轻的雄性狼人,他有着深棕色的毛发,一只耳朵缺了一半,显然是被自己的狩猎引到了这个方向。此刻,他追逐着这头猎物,却并不知道它已被自己的主子……以及瓦里安选中。
  野猪扭动着身子,艰难地攀爬着一座小山。那头年轻的狼人已经逼近了这头动物。瓦里安还没有看到吉恩的踪迹,但他只能假设对方随时可能出现。
  他瞄准着猎物。准确的一击——非常准确的一击——能够在那个年轻狼人扑上去之前将野猪射倒。
  就在这时,野猪转身冲向狼人。那个吉尔尼斯人吃惊之余没能及时闪到一边。那头巨大的野猪用獠牙和长嘴将它的追猎者抛到了一边。那个狼人猛地撞到了一棵树上晕了过去。
  这头动物的决定给了瓦里安一个绝好的机会。他瞄准着……然后又放下弓箭。野猪趁机转身继续逃窜。
  “你就是这么打猎的?”吉恩的声音嘲笑道。
  瓦里安转过身,看到另一位国王朝他跑了过来。吉恩的后面还跟着另外几个狼人,其中包括伊德里克。狼人们朝野猪逃窜的方向嗅着空气。
  “有时你得让猎物跑一会,”瓦里安回答。
  “胡说八道!”
  暴风城国主没兴趣多加解释。“我们还继续不?”
  没等吉恩回话,瓦里安再次跑了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对手咆哮了一声,而跟着后面的狼群低声附和。瓦里安并不担心其他狼人会参与进来。他知道他们会将猎物留给自己的主子。因此这仍然是两位统治者之间的比赛。
  瓦里安追踪着那头野猪的足迹。他钦佩这头野兽的耐力和力量,这或许和它的拼命挣扎有关。瓦里安打算对这头猎物表示敬重,并且确保它的尸体不会被白白浪费。对于这个值得钦佩的对手来说,那将是一种真正的侮辱。
  那头野猪冲向浓密的灌木丛,这可能是它逃脱的机会。一旦进入灌木丛中,不管瓦里安还是吉恩都难以保持原来的速度去追逐猎物。野猪比他们更适合于在其中穿行。
  接着从另一个方向又冲出一个狼人。过后,瓦里安认出他就是缺了半只耳朵的那头年轻狼人。
  野猪不安地喷了一声鼻息。它拼命停住了脚步。年轻的狼人吃了一惊,他本欲跳到猎物的背上,现在却落到了它的面前。
  野猪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冲了回去,好像并没注意到自己冲向了猎人更多的一边。另一头狼人震惊地往一旁跳去,差点被那锋利的獠牙弄伤了腿。这个有着浅棕色毛皮的猎手四肢着地,做好了再次猛冲的准备。
  从他身后浓密的灌木丛中突然冲出一头野熊。
  这头黑色的巨兽后腿直立发出一声咆哮,露出一张能够容纳一整个人头的血盆大口,以及能轻易撕下那个人头的满口锋利黄牙。野熊高高矗立在那个惊呆的狼人面前,它又粗又长的脚爪远比吉尔尼斯人的要大出许多。
  由于风向的缘故,谁也没有闻到另一个掠食者的气味。或许因为体型巨大的缘故,这头站在下风位置的黑熊并没有被狼人的出现吓到。对那个冲动的年轻狼人来说,这意味着猎人如今变成了猎物。
  在本能的号令之下,瓦里安立刻射出一箭。然而此时黑熊正好转过身来,于是箭镞射中了它的肩膀。
  箭伤并未减缓这头巨熊的动作,反倒大大激怒了它。它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最近的敌人身上。那个年轻的狼人动作太慢,没能躲开它那沉重的一掌。这一击将吉尔尼斯人打得翻了个跟斗,但不幸的是他仍然置身于巨熊的威胁范围之内。
  瓦里安已经搭好另一支箭射向巨熊。这一箭射中了熊的前胸,然而厚厚的皮毛和结实的肌肉使它并未受到重创。
  就在第二箭命中的同时,另一个狼人突然跳上前来。他挡在倒下的狼人面前,朝巨熊发出挑衅的嗥叫声。而那头逼上前来的野兽则向狼人还以怒吼。巨大的獠牙冲着勇敢的吉尔尼斯人。
  尽管面对威胁,吉恩?格雷迈恩仍然毫不退却。
  在吉恩身后,另有两人抓住晕过去的猎手将他拖走。这似乎进一步激怒了受伤的熊,它朝着那孤独的防卫者伸出一双巨掌。
  狼人猛地跳了起来,使得两只熊掌的致命攻击都落了空。他的脚在熊的前腿上一点,然后扑向敌人粗壮的咽喉。
  利爪撕裂了野熊颌下的皮肉。鲜血溅到了狼人身上。
  现在巨熊痛苦地吼叫起来。但这痛苦却也助长了它那不可思议的怪力。当狼人想要往后跳开的时候,一只前掌击中了他。巨熊开始对他的攻击者发起攻击。
  瓦里安已经做出了一个大多数人会称之为疯狂的决定。要是单打独斗的话,他最终会射中熊的咽喉或是眼睛将它击倒。但是,巨熊正在和狼人们战斗,要是他不想对他们造成误伤的话,瞄准就变得困难起来。因此,弓箭在这里派不上什么用场。
  暴风城国主丢下弓箭拔出匕首,发出一声狼人般的嗥叫扑上前去。正像瓦里安所希望的那样,嗜血使巨熊不再注意周围的事物,它的眼中只有吉恩一人。
  瓦里安落在那头庞然大物的背上。他毫不迟疑,立刻将匕首刺进它的肌肉。
  搏斗使得他的攻击失去了准头。他没能刺中巨熊的脖颈,而是插在了肩胛的位置上。匕首的尖端折断了,只剩下一道锋利的断角。
  更糟糕的是,这头庞然大物的注意力现在完全转到了他的身上。野熊直起身子,几乎把瓦里安甩了下去。它拼命扭动着,想要摆脱背上那个恼人的附着物。
  瓦里安只能紧紧攀住不放,光是熊背上肌肉的脉动对他来说也像是地震一般。国王仍然紧握那把断了刃的匕首,它的尖端仍能够当做武器来使用——要是瓦里安没被甩下去的话。
  瓦里安耳边响起一声嗥叫,但却不是那头熊发出的声音。吉恩?格雷迈恩又跳了起来,双爪挥向这头狂怒动物的咽喉。巨熊挣扎着想要把他们全都甩开,而就在这时两位君王四目相交,瓦里安意识到格雷迈恩正试图吸引这头野兽的注意,好让暴风城国主发起新的一击。
  巨熊粗壮的前腿抱住了吉恩,它咆哮着想要一口咬下狼人的脸颊。
  瓦里安看到了他的机会。
  他必须使尽浑身力量才能把断刃插入巨熊的脖颈。换做别人大多刺不到足够深的位置,但瓦里安不只有着足够的力量,还有着所需的知识——这来自于角斗场上的无数次较量——他知道哪里才是脖颈上最柔软的位置。
  野熊的大口离吉恩的脸只剩咫尺之远。
  瓦里安将匕首深深插了进去,几乎直至刀柄。
  野熊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大吼,但这一次它的声音有些失常。巨大的痛苦使得这头野兽做到了之前所不能的事:两位君主都被它轻若无物般甩了出去。
  那头受伤的动物转过身来。瓦里安坐倒在地,抬头看着这头庞然大物。即便受了重伤,那头熊仍然能够杀死他。
  然而那头动物只是拼命想要拔出那把匕首。它的爪子能轻易将人撕碎,却根本握不住刀柄。巨熊拍打着那个造成痛苦的来源,而它的喘息声也变得越发沙哑。
  体力耗尽加上大量失血使得巨熊四足扑倒在地。它来回扭动着,仍然试图转过头去咬出匕首。
  一个身影从另一边扑了上来。瓦里安听到了熟悉的撕裂皮肉的声音。
  巨熊呻吟了一声,朝左边歪倒下去,它的喉咙已经被撕开了。
  一头狼人站在这头死去的动物身上,他的爪子上仍然滴淌着鲜血,悬挂着碎肉。
  狼人低头看向瓦里安。
  瓦里安向吉恩点了点头。吉尔尼斯国王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他们对这头熊并无恶意。这头动物只是依照自己的本能行事,并且不幸地与猎人们遭遇上了而已。要是两位国王以及那个不幸的年轻狼人被它杀死,那也只是狩猎当中的固有风险而已。
  吉恩向瓦里安伸来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瓦里安早就听说吉尔尼斯国王从小就被教育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永远要靠自己站起来。因而暴风城国主起初想要拒绝他的搀扶,但他又想起了对方做出的所有承诺,以及想要重新加入联盟的努力。
  瓦里安拉住吉恩的手站起身来……两人继续握住对方的手,彼此承认对方的狩猎技艺。
  瓦里安转向那头巨熊,研究着同伴先前的一击。
  “干净利落。”他向吉恩称赞道。
  “我只是完成了你的工作而已,”吉尔尼斯的统治者回答道。“这是属于你的击杀,属于你的猎物。”
  瓦里安摇摇头。“别这么说。我本来是在追猎一头野猪的。”
  “追猎兔子却打回了鹿,这样的人值得夸张。追猎野猪却打回了熊,这样的人值得喝彩。”
  说完,吉恩望向天空发出一声强劲的嗥叫,这既是对这场猎杀,也是对造成猎杀的人表示敬意。他的呼唤得到了其他狼人的响应,他们一起赞颂着暴风城国王的卓越能力。
  吉恩终于停了下来,他的随从们也一同停止嗥叫。他再次转身面向他的同伴。
  只不过……瓦里安已经不在那里了。
第十九章 银翼哨站
  银翼哨站已经有两天没有收到其他哨所的消息了,这让苏拉?迅箭有些担忧。她本是奉哨站指挥官的命令从银翼树林过来公干,结果却发现那个军官在不久前一次伏击战中被杀了。而哨站的二把手也在那场伏击战中一同遇难。苏拉本来不打算留下,但这里仅剩的另一名哨兵军官太过经验不足了。
  她已经派出了两名角鹰兽骑手,一名前往下一处最近的哨站,另一名则前去向指挥官哈德里莎报到。骑手们本该已经从其中一处地方打听到什么消息,或者是带回来灾祸的警报。
  但两名骑手都没有回来,苏拉也再不抱有希望。银翼哨站只能独自对抗部落的攻击了。
  她沿着哨站的外围大步走动,看着远处迅速涌起的雾气。这场大雾并不是由南边的坠星湖引起的,因为它来自于部落控制的地区。
  从她身后传来示警的低沉吼声。苏拉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她知道自己后面跟着什么。
  “放轻松点,”苏拉对身边巨大的黑色夜刃豹说道。这头猛兽在头部和身侧装配着金棕色的铠甲,上面镶嵌着紫色的宝石。暗夜精灵自己也和值勤的士兵一样全身披甲,但她的肩甲样式更为华丽,银色甲片上面镶着一条条精致的金箍。有些人会以为这件铠甲装饰的意味多于实用,如果是兽人或者其他敌人的话,他们在被苏拉开膛破肚的时候自然会发现这件铠甲的良好防护性。
  尽管苏拉没有在意夜刃豹的吼叫,但一声猫头鹰的尖啸却引起了她的注意。指挥官抬头望向哨站主楼的屋顶,那里栖着一只烟灰色的猫头鹰。这只鸟凝视着前方的森林,然后突然朝着苏拉飞落下来。而指挥官伸出手臂好让她停落在上面。
  “怎么了,哈提?”她严肃地问道。“在哪?”
  作为回答,猫头鹰再次叫了一声,然后把头略为偏向林中的某一处地方。
  苏拉随着它的目光期待地望去。
  一个身影从灌木丛中溜了出来,这让哨站外围的哨兵们紧张起来。然而他们很快平静下来,认出来者是自己的同类……姑且这么说吧。
  返回银翼哨站的那个人影属于一个不为大多数哨兵所喜爱的群体。但这个群体也自有其用处,而且在苏拉眼中一些成员也完全证明了他们的忠诚。实际上,现在走过来的这个人就得到了苏拉的高度信任,因而得到了她的提拔,现在担任军需官一职。
  当然,她最重要的工作是担任斥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说法了——以及一些非正式任务。
  “艾蒂尔?月火,”苏拉表情严肃地向她致意。“你回来的比我预想的[NGA枫无行翻译,拒绝未授权转载]以及希望的要晚多了。”
  那另一个暗夜精灵与苏拉恰成鲜明的对比,更不用说其他大多数哨兵了。这不仅是因为她穿着一套让苏拉联想到人类海盗的暗色紧身衣,也因为艾蒂尔身上显露出某种类似于野蛮海盗的气质。传统上,艾蒂尔的同行们并不比海盗更能得到多少敬重,尽管他们多年来都是暗夜精灵社会中的一部分。但随着时代的改变,像她这样的人在联盟所信任的战士当中越来越受到欢迎。
  (译注:魔兽世界卡牌中艾蒂尔?月火以盗贼身份出现)
  艾蒂尔手中拿着一对长剑而非月刃,此刻她收起武器,苦笑着问道,“你不想我吗?”
  “别再开玩笑了。你看到了什么?”
  “更确切地说,我没看到什么?而我又听到了什么?”
  指挥官有些恼怒地看着她。哈提发出叫声来应和她的气恼。
  艾蒂尔的苦笑略为消退。“好吧。首先,那里的雾气很浓,只能看到几步之外的东西。我们不能冲到里面去,它会对我们有利的。”
  “所以我们固守阵地。”
  “不幸的是,它正朝着我们飘过来。”
  苏拉已经这么想过了,但真相得以证实还是让她有些吃惊。“你应该一早就说的。有多快?”
  “很快,你最好让所有人各就各位。”
  这再糟糕不过了,指挥官想道。“你还说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嗡嗡声。就像是一大群黄蜂。还有一样:你越是往雾中走,煤油的臭味就越重,好像有人点了一大堆油灯在那里烧一样。”
  苏拉知道这和嗡嗡声联系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地精。有地精在那里。”
  艾蒂尔却并没有多大反应。“要是哪天晚上我们连一群地精都搞不定的话,灰谷也就离沦陷不远了。”
  “说话注意点,”指挥官厉声说道,尽管她自己也并不为地精担心。令她更为烦恼的是和地精一起出现的东西。
  她抬头凝视着前方高大的树木。雾气虽浓,却尚未遮蔽树梢。苏拉已经派出斥侯从高空侦察,但下方的森林就像盖在一层厚毯子下面似的,只有树冠如岛屿般星点露出。
  “其他人在哪?”艾蒂尔突然向她问道。
  苏拉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了,但她并不情愿回答。“你是唯一一个回来的人。”
  艾蒂尔第一次面露不安。“‘唯一一个’?”
  和艾蒂尔一起分头进入雾中的还有另外三个人。考虑到他们出发的方向,苏拉原本指望他们会更早回来。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意味着他们根本回不来了。
  这也意味着敌人比最初预计的更为接近。
  “你没有遇上敌人吗,艾蒂尔?”
  “我发现了一些往东深入雾中的足迹,但它们看上去有些太过明显,所以我决定不去追踪。”
  “很可能是个明智的选择。”艾蒂尔是一个老练的追踪者,甚至比另外三人更加出色。他们可能决定去追踪类似的足迹……正如部落的指挥官所希望的那样。
  “有人遇上大麻烦了,”苏拉抚摸着哈提的羽毛低声说道。猫头鹰啼了一声表示赞同。
  “要我去找他们吗?”
  “不,我想这——”
  她听到一阵微弱的嗡嗡声从森林中传来。这声音让艾蒂尔,哈提和夜刃豹全都紧张起来。
  “那就是我听到的声音,”艾蒂尔说道。
  “是什么东西?”
  身穿暗色装束的暗夜精灵朝空中闻了闻。“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带着油污的臭味。”
  现在人人都能闻到那股臭味。夜刃豹伏低了身子,厌恶地扇动鼻翼。
  “地精们就不能造点不难闻的东西?”指挥官最终开口说道。“或者是造点不用来干坏事的的?”
  “幸运的是,这些发明有一半的时候要么出故障要么就干脆爆炸了。”
  “另一半的时候,他们就对我们大搞破坏。”
  艾蒂尔并没有否认这一点。苏拉让哈提朝树上飞去,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弓箭手准备!矛骑兵准备!一线步兵列队!”
  作为对她最后一道命令的响应,徒步的哨兵战士迅速在弓箭手前排就位。他们手拿月刃单膝跪地,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同时投掷出这些致命的武器,斩杀前方的一切来犯之敌。
  别的哨兵们站在弓箭手的后方,其中一些人操纵着被称之为投刃车的强大攻城武器。有几名战士除了手上拿着月刃之外,背上还挂着另外一把。当前线需要的时候,他们便作为预备队投入战斗。
  一群披甲的夜刃豹正等候着骑手的指示,带队的军官则望向苏拉等她发号司令。骑士们厚重的头盔下表情凝重,长长的骑矛高举向天。
  嗡嗡声变得越发强烈,也越发刺耳,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摩擦的声音。苏拉之前没能联想到这声音所述说的紧张局势,但她现在明白过来。毕竟,她们一直都知道地精们在附近砍伐森林[NGA枫无行翻译,拒绝未授权转载]
  接着又是一片寂静。哨兵们迷茫地站在原地。军官们则望向苏拉,她此刻正观察和聆听着最细微的迹象,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森林中回响起一阵令人不安的怪异呻吟声。暗夜精灵们面面相觑,就连艾蒂尔也显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悠长而悲切的声音从何而来。苏拉感觉这个声音同时从好几个地方传来,好像是森林本身在呻吟一样。
  指挥官咽了口唾沫。她突然明白了这个呻吟声意味着什么。
  她望向东边的天空,想要看透那片可恶的浓雾……那是地精们暗中使用某种设备制造的烟幕。苏拉用目光搜寻着——并在不止一处地方看到了那样的情景。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她不禁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即将到来的可怕灾难。
  “那些树……它们在动……”
  “唔?”艾蒂尔抬头看去,想要弄明白另一位暗夜精灵所说的奇怪言语。透过浓雾,她看到巨大的树干正朝着哨站倾倒过来,顶上还带着硕大的树冠。
  “撤退!”苏拉叫喊起来。“当心——”
  其他的哨兵们终于注意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弓箭手,矛骑兵,步兵……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溃不成军,个个拼命往后方逃去。
  呻吟声变得震耳欲聋。
 第一棵巨树倒落在了银翼哨站之上。
  苏拉尽可能想让哨站中还有点秩序的样子,但同时她忍不住有些难过地对敌人的战术感到钦佩。部落显然彻底地侦察过这一地区,选择了最理想的树木用于他们的攻击。他们所挑选的这几株巨树在倒下的时候几乎不会受到周围小树的阻挡。
  第一次撞击如地震般撼动着大地。巨树压垮了主楼的一角,砸死了两头夜刃豹和它们不幸的骑手。更糟糕的是,巨大的树干落势未止继续往南滚去,如碾蝼蚁一般压过另外三名哨兵。
  第二次撞击接踵而至,在暗夜精灵当中造成又一阵可怕的灾难。哨兵们被纷纷震倒在地。夜刃豹群像新生的幼崽一样发出哀嚎,盲目地四下逃窜。
  第三棵树倒了过来。有些幸运的是,它的树冠落在了银翼哨站当中那棵巨树上面,因而被锯断的树干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尽管如此,散落的枝叶和断裂的树杈仍然砸落在无助的防卫者们头上,有些枝桠甚至和他们的猫科坐骑一样大。
  苏拉弯下身去救助一名晕过去的哨兵。她不知道艾蒂尔上哪去了,但就算那个暗夜精灵逃跑的话苏拉也不怪她。毕竟她们无法与大树战斗。这样一种武器怎么抵御得了呢?
  又一记巨大的重击声撼动着整个银翼哨站。木料的坍塌声表明哨站受到了更多的破坏。更糟的是,重伤员的尖叫也成倍增加了。
  她数过一共四株巨树朝着哨站倒来,而现在落地的已有四株。苏拉祈祷自己没有算错,但她也难以想象部落还能找到第五棵巨树用来继续攻击。他们需要密林中有着足够的间隙,好让这些临时的攻城锤能够准确地命中目标。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树冠上落下的碎渣。然而苏拉从中闻到有一股地精的油污味在不断增强。她同时也听到了沉重的砰砰声,好像银翼哨站外的树林中有些巨人在笨重地走动着。
  “重组队列!”她大喊一声,却不知还有谁能听到并且依令行事。“他们发动进攻了!”
  脚步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响亮的嗡嗡声。指挥官转身朝森林看去。
  一群双足行走的地精机器闯进了银翼哨站。他们像喝醉了酒的暗夜精灵一般蹒跚前进,一只手臂的末端装备着带有不住旋转的锯刃。
  第一台伐木机才刚刚出现,一阵箭雨便朝它们射了过去。两个地精倒地身亡。其中一台无人驾驶的机器朝一旁转了过去,和第三台伐木机撞在一起。
  苏拉看到一些哨兵已经在她的呼唤下集结起来。而在弓箭手的单列横队之后,步兵和矛骑兵也在重组队形。
  其他伐木机的驾驶员们纷纷抬起第二支铁臂来遮掩自己。苏拉立刻把握住了对手的战术失误。
  “女猎手!冲锋!”
  苏拉不知道还有多少战士幸存,但从身边冲过的豹群比她所期望的还要多。这让她略作宽心。部落以为他们已经给了银翼哨站致命的一击,但他们显然忘记了是在和谁交战。这支军队早已学会了随机应变。
  超过十二头肌肉虬结的大猫奔向伐木机组。女猎手们拿稳盾牌放低骑矛,将矛尖直指前方。
  豹群向伐木机组发起冲锋。
  由于被箭雨吸引了注意力,大部分地精都没能及时看到骑兵的冲锋。只有两台伐木机来得及举起他们飞旋的刃轮。一头夜刃豹被割伤了下颏,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但总的来说,这次冲锋颇为有效。骑矛精确地贯穿了伐木机的下肢——那是它们最为脆弱的地方——或者干脆将它们撞得往后倾翻。伐木机倒地时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女猎手们按照平时的训练迅速撤退。但就在此时,从东边射来的一阵箭雨已经当头落下。
  四头夜刃豹立刻倒了下去,片刻之后损失又增加了一倍。女猎手的伤亡更为惨重,她们的盾牌难以防御来自后方的攻击。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豹群和它们的骑手已经受到重创。
  一声战号吹响。森林中传来一阵宏亮的吼叫声。
  兽人从林中蜂拥而出,直冲向银翼哨站。在哨站残存的弓箭手精确的射击之下,最前边的敌人几乎全军覆没。不幸的是,兽人们前仆后继,更有无数箭矢越过他们的头顶射向暗夜精灵的弓箭手。几名哨兵中箭身亡,弓箭手队列也随之散乱。
  苏拉拔出月刃跳上坐骑,她朝着剩下的矛骑兵们大喝一声,命令她们向她靠拢。
  “把他们赶回去!”苏拉下令。“让弓箭手和其他士兵有时间重整队形!”
  在她的带领下,骑兵们转身再次冲向来犯的兽人。苏拉朝最前面一个敌人投出月刃,鲜血从伤口中喷溅出来。那兽人往前扑倒在地,意外地将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一起绊倒。没等他们站起身来,苏拉已经抓住飞回的月刃,趁机将其中一人击倒。
  兽人们开始畏缩不前,被骑兵们逼得往后退却。
  又一阵箭雨射向兽人,当中还夹杂着几把旋转的巨刃,在兽人的前队中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苏拉发出一声胜利的呐喊。部落会再次明白进攻银翼哨站是何等的愚蠢。尽管敌人的指挥官使出了惊人的手段,但今天的胜利将会属于防御者们——
  又是一阵号声。
  兽人们一起蹲下身去。
  又是一波箭矢瞄着骑兵们射了过来。苏拉正巧看到几个部落弓箭手张弓射击,于是她发出了警报。
  她埋头伏在夜刃豹的脖子上,祈祷其他人也同样效仿。然而身后传来许多尖叫声,令她对此不抱多少希望。
  更糟糕的是,她的坐骑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将苏拉猛地抛了出去。
  暗夜精灵被摔在遍地死尸当中,一张被砍豁了的兽人脸庞距她眼前不过一寸之远。她想要站起身来,但一条腿却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苏拉扭过头去,看到是那头夜刃豹倒在腿上,令她动弹不得。这头不幸的大猫身上插着超过一打箭矢,它早已气绝身亡,因而苏拉没法让这头动物挪到一边。
  她从死去的兽人身上捞起一把战斧。四周的杀戮正在继续,她被暂时忘在了一边。但暗夜精灵怀疑这样的情形并不会持续多久,她试着用斧头撬起尸体好让自己能抽出腿来。
  一个令人神经发毛的哭啸声在附近响起,吓得她失手丢开斧柄。尽管她身处困境,也不由不去看个明白。
  两名哨兵挡住了她的视线,但这不过是暂时而已。尽管他们都是运用月刃格斗的能手,却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一人被砍掉了脑袋;另一人则被拦腰斩成两截。两人的死亡都同样伴随一声可怕的哭啸。
  当暗夜精灵们倒下的时候,那个独自轻易干掉他们的敌人现出身来。那个棕色皮肤的兽人咧嘴冷笑,寻找着下一个将要击杀的对手。他手中握着一把可怕的战斧,斧首上有一连串错综复杂的沟槽。
  苏拉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但根据听过的传说,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正注视着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本人。
  就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他凶横的目光朝她转了过来。
  哨兵再次抓起战斧,用力将斧首插向坐骑的尸体。她扭动斧柄使劲撬起夜刃豹的尸体,终于把腿抽了出来。
  “很好,”一个阴狠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想要一场公平的战斗。”
  她抬头望向部落大酋长,却发现他并未动身。苏拉意识到他是在等她站起身来。一旦她这么做了之后,他就会过来取她性命。暗夜精灵并不怕他,但身体的疼痛却让苏拉知道她已经受了内伤。更重要的是,这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他的战斗技能早已成为一个传奇。
另一头夜刃豹突然出现在他们当中。兽人毫无畏惧地转而迎战这个新的敌人。大猫朝着加尔鲁什挥动着爪子,但并未上前与这个魁梧的战士搏斗。
  “快跑!”骑手大喊一声。苏拉这时才认出她是艾蒂尔。
  但想要救援她的艾蒂尔却低估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兽人猛地一扑窜到了夜刃豹的爪子下面,然后举起战斧朝着大猫的颏下猛地推了过去。
  艾蒂尔的坐骑大吼一声猛地朝后退去。这头动物痛苦地翻滚着,鲜血从它喉咙上方的伤口处流出。
  斥侯被她的坐骑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另一头大猫的尸体上,然后滚到了一边。
  此时苏拉并没有坐以待毙。她已经半跪起身子,但却不是在寻找逃跑的方向,而是在想如何帮助艾蒂尔迎战加尔鲁什。现在轮到她去救援艾蒂尔了。
  尽管在大酋长无畏的一击中受了重伤,那头训练有素的夜刃豹又重新投入战斗。这头野兽的勇敢使得苏拉有机会帮助艾蒂尔站起身来。
  “和我……计划的……不太一样,”另一位暗夜精灵喘着气说道。
  “你还好吗?”
  艾蒂尔做了个鬼脸。“我想我的左臂要么断了,要么只是拉伤而已。”
  “那我们最好逃之夭夭。”
  “我还能战——”
  “别和我争!我们已经被落在后面了!必须得回到其他人身边去!”
  加尔鲁什的战斧再次破空发出恐怖的哭啸。接着是一声夜刃豹愤怒而痛苦的吼叫。苏拉并没有回头。她痛惜这头大猫的牺牲,但她们别无选择,留下来的话就是自取灭亡。
  她看到西边几码之外有一些防卫者正在重组队列,但东边的形势正变得越发绝望。哨兵们被各个包围孤立无望,往往在一个或多个敌人的攻击下迅速倒下。苏拉恐惧地看到自己手下一名军官被兽人砍掉了脑袋。那名哨兵的尸体仍然蹒跚走了几步这才轰然倒下。而别处的断肢残躯则表明了其他暗夜精灵的命运。不时有一把月刃旋转着从旁飞过,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抵抗的迹象正变得越来越少。
  当苏拉感觉到身边还有别人的时候,他们离一小队弓箭手只有数码之远。苏拉有些惋惜地将艾蒂尔朝其他防卫者们推了过去,希望她的反应仍然足够灵敏,即便突然失去指挥官的帮助也能站稳脚步。
  一个戴着单侧眼罩浑身都是航海刺青的老兽人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向她砍来,苏拉刚好来得及举起武器,勉强逃过被砍成两截的厄运。对方并不是加尔鲁什,但他的经验和坚毅的决心都逼得她一直处于守势。
  “我会尽快了结的,”他刺耳地说道。“毕竟,你也不会想要在他放出他们的时候置身现场的……”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并不关心。苏拉在意的是被夜刃豹尸体压过的那条腿传来的刺痛。毕竟,这条腿已经受伤,并且影响到了她身体的平衡。
  暗夜精灵学着加尔鲁什的招式,出其不意地冲向他的对手。兽人吃惊地往后退去。苏拉挥动战斧,但却只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一道红色的细口。
  一支利箭从后方射了过来,落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另一支箭则射在兽人的肩甲上弹了开去。那个绿皮战士怒吼了一声,却被另外两支箭矢逼退。
  两名哨兵拉住苏拉,将她拖回弓箭手们当中。就在这时,指挥官听到了一台伐木机的嗡嗡声。一些地精设法让他们的邪恶机器再度站了起来,开始继续切割倒落的巨树所没能破坏的地方。
  苏拉闻到了烟火的味道。哨站的主建筑着了火,但她并不知道这是地精还是别的什么人造成的。她考虑过冒险冲进去抢救一些保存在那里的重要图表文件,但却知道为时已晚。
  她的耳边再次响起可怕的哭啸声。加尔鲁什手中提着滴血的武器,朝他手下的战士们喊了一个意义不明的指令。就算是地精们也依令而动,伐木机组排成一道横列然后停了下来。
  “他们……他们在射程之内!”艾蒂尔简直难以置信。“他们这是在自杀吗?”
  “不管他!弓箭手,自由射击!所有月刃一起投出!”
  越来越多银翼幸存者聚在了一起。苏拉看到哨兵们仍然保持着像样的防御队列。不错,情况看起来敌众我寡,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当第一列弓箭手准备好射击的时候,又是一声号角响起。弓箭手们不免迟疑起来。
  “别停下!”苏拉喝骂道。
  地精制造的烟雾中传来一声极其可怕的怒吼。
  有什么东西从林中飞了出来。那是一枚巨大的石弹,直径比苏拉的身高还要多出好几倍。
  后面还跟着另外五枚。
  最初攻击哨站的那场梦魇再度重现在她的眼前,只不过现在换了一种方式。那些巨大的石块带着同样的精确度落向了银翼哨站。
  除了四散逃跑之外别无选择。在这样一种不可抗力的面前,银翼哨兵最后的抵抗土崩瓦解。
  第一块巨石正落在弓箭手们的面前。和之前那些庞大的树干砸下时一样,周围的地面猛烈震动着,仿佛大灾变又再次来临。但石弹的目标更为明确,它们溅起的大块砂石如暴雨般击打着暗夜精灵们。艾蒂尔身边的一名哨兵被一块锋利的碎片打破了脑袋,她立刻倒地身亡。另外两名哨兵则被飞溅的土块打倒在地。
  随着更多巨石落下,如雷巨响震撼着整个银翼哨站。哨兵们被抛飞到空中。另外两块巨石将投刃车组和操作员们彻底毁灭。此等灾难使得夜刃豹们疯狂起来,全然不顾背上骑手的指令。
  部落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加尔鲁什发出一声胜利的战吼,挥动着啸叫的战斧亲自带头冲锋。几名被刚才的轰击震倒在地的哨兵迅速爬起身来,及时抵挡着迎面冲来的敌人。她们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用月刃和利剑干掉了不少兽人,但在对方压倒性的优势面前谁也无法坚持太久。
  艾蒂尔第一个指出这个可怕的现实。“我们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必须放弃阵地!”
  尽管苏拉不愿承认战友的话,她却也无法否认。哨兵的数量正在迅速减少。活着的人中也有不少伤员。随着越来越多的兽人投入战斗,强令她们坚守阵地无疑是一种谋杀。
  “撤退!”苏拉喊道。“我们杀向对岸去和哈德里莎指挥官会合!”
  尽管并不情愿,哨兵们还是服从了命令。他们把重伤员们集中起来,在最健康的弓箭手和战士的掩护下做出了从未有人想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们放弃了银翼哨站。
  兽人们穷追不舍。但让苏拉感到宽慰的是,他们当中并没有骑乘座狼的兽人。并且残余的几头夜刃豹能够帮着运送伤员,使得剩下的哨兵们能够尽可能快步行进。暗夜精灵更以速度见长,他们最终将追击者甩到了后面。但即便如此银翼哨站的残存者们仍在拼命赶路。他们必须去警告其他人。
  苏拉觉得他们的逃亡有些不大对劲,但筋疲力尽的她还要保持幸存者们聚在一起,因而无暇考虑这样的问题。她的伤痛已经发作,全靠艾蒂尔的帮助才能继续前进。苏拉瞥了一眼她的同伴,发现另一个暗夜精灵也同样面露忧色。尽管实际上并不容易,但防卫者们的逃亡本该更加艰难,异常艰难。
  但他们现在除了继续前进之外别无可做,只能希望自己确实已经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幸存者们必须赶到哈德里莎指挥官身边。
  她回头望去。哨站的方向冒起了浓烟。往西边走了这么远之后,地精们的迷雾已经消散无痕,因而她能看清远处树林上方升起的黑色烟柱。
  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银翼哨站陷落了。这些可怕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反复重现。银翼哨站陷落了……
  苏拉担心下一个就轮到整个灰谷了。
  他的战士们正在急躁地追杀银翼哨兵的幸存者,但加尔鲁什希望暗夜精灵们能够逃脱。这完全是他那宏大战略的一部分。
  布里宁和其他军官们来到他的身边。这位老海员在战斗中证明了自己,因而大酋长朝他点了点头。布里宁咧嘴笑了起来。
  “银翼哨站是我们的了,”加尔鲁什带着极大的满足感宣布道。
  在他周围的人全都欢呼起来。远处的战士们应声附和。欢呼很快变成了一个词,或者说,一个名字。战士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道:“加尔鲁什!加尔鲁什!”
  “幸存者们会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等到欢呼声停止过后,布里宁提醒道。“当联盟前来为银翼哨站复仇的时候,他们的战士会远远更多。他们会准备好血战一场。”
  加尔鲁什咧嘴冷笑起来。“很好。让他们尽管来吧,一千名战士……一万名。”他在头顶上挥舞着血吼,战斧发出凄厉的哭啸。别的兽人全都钦佩地仰望着这把传说中的武器。
  “让他们把联盟所有的战士都派过来吧。”大酋长看着眼前这场由他所造成的大屠杀说道。“这不过意味着他们还会死更多的人而已。”
 第二十章 离别
  “欢迎你,珊蒂斯,”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正在严肃地讨论有关于灰谷的事务之时,哨兵将军走进了房间。泰兰德向她问候道。“我知道第一批远征军马上就准备好了。”
  将军躬下头说道。“和月之圣母相比,我的情报网真是缓慢而低效。如您所说,我们很快就能出发了。”
  玛法里奥看上去对这个消息并不满意。“我绝不同意让你来指挥这次远征,泰兰德。去的人应该是我。”
  “不。艾露恩已经向我指明了道路。尽管与你分别让我感到痛苦,但我在幻象中已经看到自己身居彼方而你留在此地。我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
  他做了个鬼脸。“每当我听你说起这类事情的时候,就觉得德鲁伊之道显得越发容易了。”
  两名侍者从泰兰德身后的另一间房里走了出来。他们为她拿来了铠甲。“这我可不能同意,老玛。要是我再也用不着和翡翠梦境扯上关系的话,那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全都准备好了,女主人,”其中一名侍者提醒高阶女祭司道。“我们正要将您的物品送到船上,想请问您是否要在航程中穿戴这套甲胄。”
  “不用。艾露恩预示我们将会一帆风顺。她所不能告诉我们的是在灰谷将要发生什么。”
  珊蒂斯咕哝了一声,朝她敬了一礼。“从您打包的进度来看,我的消息比原先预想的还要过时。我想我最好也去把自己的装备送上船。我们很快就要起航了,是吗?”
  高阶女祭司笑了笑。“是的。但首先要得到你的批准。”
  “我们越快到达灰谷,就能越早把部落打得落花流水。”珊蒂斯说完朝泰兰德和玛法里奥敬了一礼。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泰兰德的笑容消失了,她担忧地皱起眉头,很快示意侍者们退下。当只剩下她和丈夫之后,泰兰德说道。“我的确看不到灰谷正在发生的事情,老玛。我不喜欢这样……但我仍然知道自己必须前去,而你必须留下。至于为什么我也无法解释。”
  “用不着解释。我会咬着牙照你说的去做。”
  泰兰德亲吻着大德鲁伊。“谢谢你的理解。”
  “哼!你知道我一点都不理解。”
  “那就谢谢你假装理解。”她非常勉强地离开了他的身边。“我必须得走了。”
  “我不会去送你的。我保证。”早些时候泰兰德请求他在舰队出航的时候不要在场。尽管她确信艾露恩知道该干些什么,但泰兰德和玛法里奥一样不愿彼此分离。他们在过去已有许多个世纪不曾共度。而今在衰老的觊觎之下,两人分处异地的情形比任何时候更为不堪想象。何况他们并不知道泰兰德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那是玛法里奥无法插手的危险。
  “噢!关于刺客有什么消息吗?”她临走的时候问道。
  “玛维认为和狼人有关。我怀疑这个看法是否正确,但此时听到任何风声都不足为奇。”
  她不由停下脚步。“狼人?”
  “我会和玛维一起继续调查。如我所说很可能一无所获,但我们会查个明白的。走了吧!你不在的时候我会保持达纳苏斯安定团结的,哪怕我并不是你。”
  “谢谢。”两人还想找个新的借口来延迟离别的时刻,但泰兰德还是毅然离开了。
  玛法里奥立刻想把注意力从妻子身上转移开来。而那起连环谋杀案不仅迫在眉睫,也是最为合理的选择。他并没有透露另一件事,加洛德认为有必要和狼人谈上一谈,但却不想让他姐姐同时在场。尽管前卫兵队长没有这么说过,但加洛德的调查风格显然与他姐姐大相迳庭。两人都以坚决完成任务著称。但加洛德没有那么自以为是,更喜欢通过巧妙的交涉来达成目的。这种做法更合玛法里奥的胃口。
  而像现在这样混乱横行的时刻,任何一点点维护安定局面的努力都是大德鲁伊非常希望看到的。
  他本该等着玛法里奥同来,但加洛德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躁。况且他也没法继续在玛维面前隐藏自己的意图。因此加洛德此刻已经动身,他知道自己能在哪里找到先前遭遇的那群狼人。更重要的是,他能找到某个特别的狼人。
  玛维另有一些想要调查的途径,并且她还一同带走了妮瓦,因而加洛德才能这么容易溜出来。他姐姐仍没有把他当做调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只要他不碍手碍脚,能够偶然发现些什么也是好的。
  或许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彼此更加了解,加洛德在走近上次遭遇狼人的地区时不由想道。
  加洛德闻到一种让他联想到狼人的微弱气味。一种甜甜的麝香味。这气味非常微弱,但并不意味着狼人们此刻不在附近。
  “暗夜精灵……”
  比我我想象的还要近……加洛德转过身面对说话的那个狼人。他并没有认出对方的毛色花纹,但至少不是他要找的那一头狼人。
  “你又来这儿干什么?”那头狼人咆哮道。
  这么说至少是上次遇到的其中一头。现在用不着浪费时间解释自己的身份了,这让加洛德感到高兴。他需要解释的事情可能还多着呢。
  “我想和你们中的一人谈谈。上次我来的时候领头的那个人。”
  那头狼人昂起头在空中嗅了嗅。加洛德意识到这个吉尔尼斯人正在闻着入侵者的气味,甚至可能是在辨别他身上有没有代表谎言或是恐惧的汗味。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不会想要和你谈的。”
  “我只求有这个机会而已。只要他这么说,我马上离开。”
  那狼人放平耳朵皱起眉头。最终,他不情愿地朝加洛德前进的方向指了一指。“这边。不远就到。”
  那个狼形的身影并没有移动,而暗夜精灵转身开始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尽管他没有听到狼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他知道那头生物跟着自己后面。
  他们爬上一座低矮的山岗,然后从另一边走了下去。加洛德不由感觉到周围的树林中有更多目光注视着他。
  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另一头狼人跳到了他们面前,他先是四脚着地,然后动作敏捷地站起身来面对暗夜精灵。但加洛德早已等候多时,因而脸上毫无惧色。
  这正是他所寻找的那头狼人。从他的毛色上看绝不会弄错。另一点绝不会弄错的就是这头狼人对加洛德的到来很不高兴。
  “你……你根本就不该回来……”他朝着把暗夜精灵带到此地的那头狼人吼道,“而你本该更为清楚的!”
  那个吉尔尼斯人放平耳朵,发出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当头领简短地一挥手命令这头狼人退下的时候,加洛德看到他露出了极其锋利的长爪。
  头领现在把目光转向树林当中。他竖起耳朵,发出一声低沉的嗥叫。
  加洛德什么也没有听见。但片刻之后狼人略为放松下来。
  “现在只有你和我了,”狼人自信地宣布道。
  暗夜精灵并没有问他为何如此确定。他相信那头狼人的感官。“能与你对话我深表感激——”
  “我可没说要和你谈!你上次来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们不欢迎你!”
  狼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嘴凑近加洛德的面孔。那张血盆大口只需一咬就能轻易终结这场谈话——假如在此之前这个吉尔尼斯人不会被加洛德一剑刺杀的话。尽管暗夜精灵没有将武器拿在手中,却也做好了拔剑的准备,绝不会让狼人占据上风;数千年岁月并没有让加洛德的反应减慢多少。
  像是感觉到自己吓不倒这个暗夜精灵,狼人往后稍稍退了一些。两人彼此对视了片刻。
  “我很抱歉,”加洛德最终冷静地回答。“我独自前来正是为了避免任何不必要的麻烦。要是能和你谈上一会的话,你就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了。”
  狼人咆哮了一声,但最终点了点头。“快点问吧!”
  “我名叫加洛德?影歌——”
  “我不关心你的名字!问你那该死的问题!”
  前卫兵队长点点头说道。“你之前并没有说是你把我从陷阱里救了出来。”
  “所以你早该明白我根本不想提这件事。那不过是一时心软而已……”话虽如此,狼人的声音中却第一次流露出同情之意。“然而我不能就那么丢下你。”
  “因此我永远欠你的。但请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那个吉尔尼斯人望向远方。“我们知道有施法者被谋杀了。我们知道有人相信我们是凶手!主上没有下达命令,但我们有些人想自己查明真相。”
  “那你发现了什么吗?”
  狼人举头望天。“是的。我们发现困住你踩到的那种陷阱也能够轻易杀死我们!”
  加洛德吃了一惊。“你们当中死了一个?”
  “那陷阱并不完全一样。就你那个而言,它几乎是完全隐形的,只能通过周围草叶枯萎的痕迹来觉察其存在。这就是我能够发现困住你的那个陷阱的原因。不幸的是,我们是在痛失之后才学到这一点的。”
  “我很抱歉。”
  他的同伴点头表示接受加洛德的同情。“我们没能及时将她解救出来。不错,和你那个一样,它首先造成痛苦的折磨,可一旦发现目标设法逃脱的话,第二个元件就会从内部直取心脏。”他回忆起那桩恶行,不由呲出了牙齿。“后来我们发现她的心脏真的爆炸了。”
  “艾露恩在上!”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尽力救你了吧。”
  “是在哪发生的?”
  狼人再度呲出牙齿。“就离你遇险的地方不远。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附近:我想要考察她惨死的四方,看看有没有任何线索能帮助我们为她复仇。”
  “找到了吗?”
  “唯一的线索,就是差点干掉你的那个陷阱,暗夜精灵。”那个吉尔尼斯人放平了耳朵。“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了。”
  吉尔尼斯人的言外之意显然是让加洛德别再追问下去,而暗夜精灵明白这一点。“对于你所告诉我的事,我深表感激。这会有所帮助的。”
  “我表示怀疑。你姐姐似乎认为我们有罪。”
  “玛维总要去确保该做的事已经做到。”加洛德辩解似地回答道。“她总是对我们的族人坚守职责。”
  “但我们并不是你的族人。”说完,狼人后退准备离去。
  加洛德也开始往回走去,但他又停下了脚步。“要是你想起了别的线索,你知道我的名字。”
  狼人哼了一声……接着犹豫了。“而我名叫伊德里克。我放心告诉你这个,是因为我猜想你会保守秘密。”
  “当然。”
  吉尔尼斯人消失在了树林当中。加洛德在原地站了片刻,想知道自己是否得偿所愿。他反复咀嚼着那个狼人的话,想要彻底弄清它的含义。
  想要彻底弄清它的含义……并祈祷在此之前不会再有上层精灵被暗杀了。
第二十一章 底线
  斥侯们朝哈德里莎快步冲来的时候,她突然警觉自己刚在坐骑背上打了个盹。幸运的是,戴妮或是其他军官都没注意到她的窘态,她们都被返回的哨兵们那副震惊的表情吸引了主意。
  哈德里莎飞快地数着人头,同时往前走了两个小步。尽管斥侯们来得甚急,但看上去不像是有部落追在后面的样子。
  不幸的是,她们带回的消息也没好到哪去。
  银翼哨站陷落了。
  斥侯们也只知道个大概。但这个噩耗很快从接踵而至的幸存者身上得到了更好的证实。
  一度引以为傲的银翼哨兵现在只剩下大约四分之一,其中还有许多身上带伤。幸存者当中的代理指挥官苏拉讲述了哨站陷落的可怕经历。
  哈德里莎表情严肃地倾听着,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世界末日终于到来了。就算大灾变的发生也不曾让她如此戚然。但银翼哨站陷落了。
  部落就要横扫灰谷……在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亲自率领下。
  “我们现在就去迎战他们!”戴妮怒喝道。“他们决想不到我们已经如此接近!我们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另外几名年轻的哨兵也出声支持。哈德里莎注意到苏拉——她可不是个懦夫——并不在其中。她身边那个“斥侯”也没有附和,而指挥官原以为这种人会第一个站出来要求回去战斗。
  “不,”哈德里莎低声宣布。“我们不去。”
  戴妮目瞪口呆。“但我们出兵的目的就完全是为了和银翼哨站会合,好在部落面前构成一道更为坚实的防线——”
  “事情不光是这么简单,但关键问题是……银翼哨站已经不复存在。这使得一切都改变了。我们无法在这一地区构筑稳固的防线,而立刻攻击部落则正中他们下怀。你已经听过了她的报告,也清楚我们自己的经历。部落现在有了新的战略,而要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就在前线的话,他们所能动用的兵力将远远超出我们此前的认知。”
  “你该不会要我们掉头回去吧?”
  戴妮的争辩已近乎于违抗上级,但考虑到眼下的环境,哈德里莎原谅了她。
  “我们只退到河的西岸。过河之后我们就在不远处扎营。要是部落强行渡河的话,我们就能更轻易地干掉他们。”
  戴妮和另一些哨兵看上去显然更愿意继续前行发动攻击,认为这样就能打部落一个出其不意。但她们还是服从了命令。苏拉和艾蒂尔把幸存者们组织了起来,把坐骑分配给了过于虚弱的人们。
  他们掉头前进。哈德里莎和戴妮率领一个小队掩护后军。尽管之前出言顶撞,但哈德里莎的副官贯彻了她的指令,不让任何一人因掉队而陷入被部落斥侯猎杀的危险。
  暗夜精灵们动作迅速,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刚从那个方向过来,对沿途的道路非常熟悉。但指挥官想起了之前兽人侵入联盟领地的事件,于是她仍然派出斥侯前去侦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到达河边时并没有遇到危险,渡河的时候也相当顺利。哈德里莎选择了一处理想的阵地,在他们前面有一片开阔的区域,这样任何朝他们冲过来的敌人都会成为弓箭手的活靶子。接着,她开始沿着这个区域部署自己麾下的将士。
  昼来夜往又是新的一天。尽管暗夜精灵是夜行性种族,但哈德里莎在她的战争生涯中曾与部落全天候交战,因此她也颇为习惯在白日里活动。她已经向最近的两个哨站派出了信使,并且都得到了回报。这样一来,联盟就沿着河流西岸布下了一道防线。在此期间始终没有任何部落活动的迹象。尽管戴妮一再要求哈德里莎准许她派出一支斥侯小队去刺探敌人的位置,但指挥官回绝了她的建议。
  但她们都想知道为何部落在获得银翼哨站的胜利之后没有趁胜追击,继续往前推进与哨兵正面交锋。对于那次攻击,苏拉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细节,而参谋们的建议全都不能让哈德里莎满意。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正在等候着什么——可能是某个时机——而在他最终采取行动之前,防御者们都难以知晓。
  一天两天就这么过去了。哈德里莎终于在副官没完没了的请求面前屈服了,允许她带一队人前去谨慎查探部落的阵线。
  没到天黑之前戴妮就回来了。令哈德里莎欣慰的是,她的队伍毫发无伤。然而,这名年轻哨兵脸上迷惑的表情让指挥官难以接受。
  “他们已经集结待命了,”戴妮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一支大军!暴躁的兽人战士组成了一个个军团,里面有步兵也有巨狼骑士。一排排牛头人拿着战斧或是长矛,口中咏唤着先灵的指引。地精伐木机的数量多得前所未见,盔甲上装饰着骷髅的巨魔战士嚎叫连连……不止这些,还有更多!”她深深吸了口气,最后解释了她困惑的原因。“可是尽管他们的战士大多渴望着浴血战斗,他们的指挥官却按兵不动。”
  “你看到他们的兵力了?”
  “他们聚集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戴妮不情愿地回答道。“足够碾压我们了。”
  “而他们还在等待?你看到别的什么了吗?”
  “我看到地精们在捣鼓他们那些该死的机器,其中一些大车看上去像是用来制造那种恶臭的迷雾。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哈德里莎想起了苏拉的报告。“投石车呢?”
  “有几辆。和我们以前见过的型号一样。准头不是太好。”
  这名老练的军官对戴妮轻蔑的描述并不满意,她还记得苏拉说过的话。那些投向银翼哨站的巨石几乎完美地命中目标。如果真是同一种投石车的话,兽人们一定把他们的操作员训练得很好……实际上,从没有如此好过。
  投石车可能解释了部落还没有发动进攻的原因,这类重型装备往往行动缓慢难以运往前线。但这仍不能让哈德里莎感到满意。要么加尔鲁什预计还会有更多军队前来增援,要么他是在等着哨兵们有所行动。
  但到底会是哪一种呢?她再次向自己问道。
 部落军队数量的不断增长迫使哈德里莎作出一个不情愿的决定。她派信使们返回哨站,调集一切可用的兵力来增援前线。联盟必须坚守阵地。要是他们任由兽人继续西进的话,整个地区都会有沦陷的风险。
  她没料到的是,首先抵达的却不是她所召唤的援军,而是个如风一般疾驰而来的传令官。起初,哈德里莎担心加尔鲁什绕过她的防线奇袭了后方的哨站。但那个骑手跳下气喘吁吁的夜刃豹时,他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恐惧的样子。
  “援军来了!”他朝她喊道,并不在意其他人也听到了他兴高采烈的叫声。“部落将为银翼之战付出代价!”
  “你在说什么?”戴妮和其他人围了过来,而哈德里莎询问道。“来自西边那些哨站的援军已经出发了吗?”
  “他们来了,而且还要多得多,指挥官!还要多得多!我们的舰队今早登陆了!其他的军队也已经登陆,并且胜利通过了部落要塞佐拉姆加前哨站,他们几乎没有遇上什么抵抗!”
  “‘登陆’?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这些援军是从哪来的?”
  “达纳苏斯!你的信使成功到达了达纳苏斯!”
  “艾拉德里娅?”戴妮脱口说道。“她还活着?”
  骑手脸上的喜悦一时间略为消退。“只够把她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然后她的灵魂便升向了月之圣母身边。”
  “真勇敢,”哈德里莎评论道。“我们会铭记她的。”
  “我会让十个兽人为她偿命的,”戴妮咆哮道。
  但指挥官没时间虚张声势。战斗会让一名战士的愿望退化到求生的地步。她朝那个骑手问道,“是珊蒂斯将军带队吗?”
  “不,尽管她也来了。”那个男性暗夜精灵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是高阶女祭司亲自主持远征!”
  “高阶女祭司?”周围的哨兵全都吃了一惊,露出敬畏的神色。哈德里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泰兰德?语风到灰谷来了?”
  “是的……而且很快她就会来到我们这里。她是如此保证的!”
  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由让所有哨兵安下心来。高阶女祭司是艾露恩在艾泽拉斯的代言人,而此刻她不仅知晓了属下面对的危险,还将亲自领导她们战胜部落。
  “兽人们愚蠢地坐以待毙,”戴妮欢喜地说道。“您按兵不动是正确的决定,指挥官!现在他们将要为银翼哨站付出代价……百倍的代价!”
  哈德里莎也感到自己恢复了信心。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是个不容低估的强敌,但泰兰德?语风比他多出近万年的战争经验。和她作战,那个兽人肯定一点机会都没有。哈德里莎告诉自己,最终的胜利将归于联盟所有。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疑惑地朝敌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现在应该已经到灰谷了,玛法里奥酸楚地想道。她身在灰谷,而我却在到处捕风捉影……
  事实并非全然如此。大部分调查都由玛维和她的弟弟来实施,而玛法里奥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劝说上层精灵端正态度上面。
  由于事情缺乏进展,上层精灵们正变得越发恼怒。他们已经开始自行调查,其中尤以瓦尔丁为最。不幸的是,这使得他们和许多达纳苏斯市民产生了纠纷。有一次甚至要靠玛法里奥介入才避免了流血冲突。
  甚至连莫丹特也不再那么有耐心了。他和玛法里奥站在上层精灵营地外围,就最佳做法争论了整整三个小时却还是不欢而散。
  “像瓦尔丁这样的年轻人,我已经对他们约束得够多了,大德鲁伊。而我现在不想再阻止他们了。”
  玛法里奥清楚地记得,当瓦尔丁被一群愤怒的暗夜精灵们围在中间的时候,他差点朝着他们施放法术。当时瓦尔丁正在询问两起谋杀案的线索,他专横的态度和不够巧妙的威胁引起了众怒。“我们正在尽一切可能去做。玛维——”
  “最好拿结果说事。我知道她名声在外,但我没看到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来烦扰我们,说是有些线索暗示杀手可能就在我们当中。要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
  “她已经盘问过了每一个人,莫丹特。谁也不可能做得更为彻底。”玛法里奥叹了口气。“我会和她谈谈,看看是否还有别的情况。”
  “至少她弟弟就要圆通一些。虽然同样一无所获,但他至少表现出了适当的尊重。”
  玛法里奥忍住了评论的冲动。加洛德确实要更为圆通一些。“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如你所说,”上层精灵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再见。”
  玛法里奥点点头,然后朝着达纳苏斯的方向走去。但他并没走出多远就感觉到还有其他人就在附近。他扭头看了看却谁也没有看到。于是玛法里奥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这趟远足上来。
  一个披挂铠甲的身影站在前方,她紧裹着斗篷看上去阴森可怖。这模样显然就连伊利丹也会不时感到畏惧。
  “大德鲁伊玛法里奥,”玛维向他问候道。
  他回头朝之前离开上层精灵的地方望了望。玛法里奥和玛维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令人不安。“你来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要瓦尔丁或是他的主子回答一两个关于谋杀案的问题。这样也许能够帮我理清思路。”
  “你发现什么了吗?”
  她吁了口气。“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想多说。”
  玛法里奥接受了这个理由,但仍不确定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否明智。“你非得找他们谈不可吗?”
  玛维笑了起来。“我惹他们烦了是吗?”
  “这可不是玩笑话。”
  加洛德的姐姐变得严肃起来。“不,至少不在上层精灵的地方。你是对的。”
  “这个问题有必要吗?”
  “我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而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把他们气得冲到达纳苏斯来。我听说过瓦尔丁的事,那家伙会是个麻烦人物。”
  “要是能把这一切解决的话,他也就没事了。”
  她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回答道,“是,我想他会的。”
  “谨慎点,玛维。”
  “我会的。”
  加洛德的姐姐略一躬身,然后继续前行。玛法里奥注视了她几秒钟,但玛维并没有回头。
  他摇了摇头。职责所在,虽万险亦不辞。
  玛法里奥突然感到一阵极大的内疚。玛维变得如此偏执于任务和他有很大的关系。她看守了他的弟弟数千年之久,而这都是因为玛法里奥对伊利丹的一念之仁。玛法里奥认为自己对玛维一生中遭受的苦难负有巨大的责任,因而不希望她再有不测。
  而要是她在询问上层精灵的时候过于激怒了他们,玛维很可能就要大大受苦了。
  现在又只剩他一个人了。玛法里奥喜爱林中的静谧,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冥想——甚至进入翡翠梦境漫游片刻
  ——的念头越发强烈。
  但他不能就此止步。德鲁伊们需要应付大灾变带来的很多影响,而他们需要玛法里奥的引导。但更重要的是,泰兰德此刻正在率领暗夜精灵和他们的盟友对抗部落。只要有一点机会能帮上她的忙,玛法里奥都愿意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性命。
  当地的树木欢迎着他的到来。它们很感激他的出现,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上层精灵们住在附近。那些法师们令得森林警惕不安;树木们尤其能感觉到他们魔法的固有危险。
  大德鲁伊尽他所能安抚着树木们。然而,他也只能告诉它们上层精灵并不会在附近大规模施放法术。玛法里奥承诺过要尊重莫丹特的人民,这也包括允许他们偶尔练习自己的技艺……但只能在他们营地附近一块被德鲁伊们设置了防护设备的指定区域以有限的方式施展法术。大法师使得大多数上层精灵安分守己,但据玛法里奥所知,像瓦尔丁这样野心勃勃的家伙需要多加小心。就算在这里,玛法里奥也能感觉到奥术魔法残留的痕迹。一旦解决了谋杀案之后,大德鲁伊就必须和莫丹特就瓦尔丁对底线的理解好好谈上一谈。
  玛法里奥边走边和树木以及其他林中生物交谈着。他必须返回神殿去处理一些更为繁琐的领导事务。有人要请求觐见,有人要递交申请……如果他是一名普通德鲁伊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愿处理这样的问题。想到当他……不在的时候,泰兰德就这样数千年如一日地为人民的福祉尽忠职守,玛法里奥感到愈发内疚了。
  又有人走了过来。玛法里奥皱起眉头,看到是两名表情严峻的哨兵。
  “向您致敬,大德鲁伊玛法里奥。”其中级别较高的一人向他致意道。
  “什么事?”
  “我们来报告另一桩谋杀案。”
  这个消息让玛法里奥一时哑口无言。他站在那里,想听她们说自己弄错了,但又很快意识到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事情。
  “在哪?”
  “在北边的密林当中。那个叫妮瓦的看守者通知了我们,然后她去找玛维了。”
  玛维。通知她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大德鲁伊不愿跟过去找她。他答应过上层精灵会解决这些可怕的犯罪,而另一起命案会让事态的爆发超出他的控制。
  妮瓦会最终通知玛维的。我得尽快去调查现场……想到能通知上加洛德的姐姐,玛法里奥感到非常满意,于是示意两名哨兵带他过去。
  哨兵们转身前进。起初她们出于对大德鲁伊的尊重保持着缓慢而均匀的步伐。于是玛法里奥故意走在她们前边一两步,使得哨兵们最终意识到他更在意速度而不是礼节。
  尽管玛法里奥对于他们要去的地方有着模糊的概念,但他很高兴两位向导清楚具体的位置。玛法里奥只能猜测,要么这个上层精灵是被诱骗到此,要么就和加洛德所发现的一样,受害者是在死后被挪到这来的。
  尽管如此,他越发变得不耐烦起来。当看到前方又出现一座山岗时,他终于开口问道,“还有多远?”
  “据她告诉我们,过了这山就该到了,大德鲁伊。”
  “很好。”他再次加快脚步,走在了两名哨兵的前面。
  周围的树木突然警告似地摇动起来。大德鲁伊瞥了它们一样,感觉到了它们的恐惧。可它们担心的不是自己……反倒是他。
  他已经抬起手臂开始施法。与此同时玛法里奥叫喊起来,“退后!这有一个——”
  尽管目不能视,他却感觉火焰在四周爆炸开来一般。玛法里奥听到身后传来哨兵们的尖叫。一阵可怕的噼啪声在耳边炸响,他不仅感觉浑身都在燃烧,好像皮肤也被活剥下来了一样。
  然而玛法里奥还是设法往前跨了一步。剧痛愈发强烈,但大德鲁伊知道要想活下去就得坚持前进。他隐约感觉到树木们都在催促着他。
  两名护卫的叫喊声已然消失了。大德鲁伊对此却无能为力。他首先得救出自己,然后才能尝试着救治那两人。否则他们全都死定了。
  他又跨出了一步。疼痛微微减弱了少许。
  在努力挣扎的过程中,玛法里奥听到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尽管是某个他所熟悉的人,但在巨大的痛苦之下,玛法里奥竟然没能认出这个声音。大德鲁伊只知道说话的人离他很近。
  接着,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这个声音变得非常清晰……并且更为靠近。
  “为什么你还不肯死?”
  玛法里奥的头上挨了一记重击。
第二十二章 仪式
  吉恩眼看着他的人民在继续着离去的准备。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心情沉重,但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达纳苏斯附近,那只会让狼人们遭到联盟拒绝的耻辱进一步加深。至少在吉恩看来确是如此。
  那次追猎之后瓦里安突然不辞而别,这对吉尔尼斯国王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来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明显的联系,但另一位国王的突兀行动使得吉恩对于联盟接纳狼人的最后希望也彻底破灭。在失去希望之后,吉恩所面临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伊德里克现在不知所踪,但吉恩的另外几名副官把局势控制得很好。再过一两天的时间,这座营地就不会再留下有人住过的痕迹了。
  他后颈上的毛突然倒竖起来。有人在他身后。
  和许多狼人一样,吉恩往往保持着他的狼人形态。这样他会感觉自己更加强壮也更显年轻。而变成人形态的时候,国王会感到衰老的痛楚。
  假如背后那人想要偷偷摸摸接近吉恩的话,他的企图无疑失败了,这也是身为狼人的好处之一。吉恩以狼人形态特有的迅捷和优雅转过身来用尖牙利爪面对那个潜在的威胁。
  但他们并没有动起手来,反倒是吉恩彻底困惑了。
  “瓦里安?乌瑞恩?”
  看到对方如此震惊,瓦里安却也无话可说。暴风城国主觉得自己完全像个傻瓜,至少也是个搞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的人。
  那次狩猎一方面达到了玛法里奥所希望的效果,同时也让瓦里安看到了自己内心中信念与偏见的诸多矛盾。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能选择当时唯一的逃避方式:在狼人们向他表示敬意时——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尊敬——瓦里安退缩了,漫无目的地冲进树林深处。
  由于安度因的离去,瓦里安再也不想回到达纳苏斯。他的住处是按照暗夜精灵们热爱自然的理念而修建的,但那仍然是市区的一部分,代表着他身为国王而非生而为人的生活。而在这充满活力和自由的森林中,万物生机令他感到放松,却并未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消除心中的困惑。恰恰相反,瓦里安发现四周的宁静与祥和使他更加在意自己的误解与偏见。
  他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恍然不觉间已是昼来夜往。当天亮的时候,瓦里安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舍弃一切就此沉沦于这纯净的森林当中。为了他对儿子的爱,为了他的人民,为了他想要挽回一切的希望,瓦里安做出了一个决定。国王深知还有其他人也在同自己性格中的阴暗面苦苦斗争,甚至程度更甚于他。
  狼人。
  于是,当瓦里安返回住处去安抚随从们愈发强烈的焦虑之后——结果发现玛法里奥已经向他们保证,国王只不过“略感不适”而已——他再一次出发去找吉恩?格雷迈恩。
  “你走了,”吉尔尼斯的君主话音中带着责备之意。“我们向你表示敬意,你却转头就走。我派人去达纳苏斯打听你的消息,大德鲁伊却只是叫我们不要担心,说你需要自己待一会。”
  那个暗夜精灵的睿智再次让瓦里安感到吃惊。“他是对的。我有许多事情需要考虑……而当我想清楚了一切之后,我知道自己必须再次前来寻找你和你的人民。”
  “你有求于我们?是什么东西?我们一无所有。没有土地,没有财富。而你却坐拥一切。应有尽有。”
  “也不尽然。我需要你的帮助,吉恩。”
  另一位国王不解地看着他。考虑到他们之前的遭遇,瓦里安并不怪他。
  “我怎样才能帮到你?”狼人低声说道。
  “我知道一些关于狼人诅咒的事情,以及它带来的——凶残……但你和你的属下能够控制这种冲动,而不是向它屈服。”
  “啊!”吉恩不仅理解地点了点头,甚至还流露出同情而非轻蔑的表情。“我一直很惊奇在有过像你那样的经历之后,一个人怎么可能内心中没有一点创伤……”
  “是的,”即使说说而已,瓦里安也深感不安。“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的。”
  “没那么简单,我的朋友。你得愿意去审视内心,找到自己的平衡……”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愿意赤手空拳去战一百个兽人——”
  狼人悲哀地笑了起来。“请相信我的经验之谈。那可能还要更容易一些。在暗夜精灵贝瑞莎?星风向我们展示正确的仪式之前,我们损失了好几个人。他们被诅咒的力量吞噬,变成了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野兽。”吉恩转头回忆着往事。“我们不得不消灭掉他们。但这个仪式仍然有一定的风险。不时有人因此而丧生。”
  瓦里安不为所动。“就算我死了也比就这样强,吉恩。我已经痛失爱妻,现在又轮到儿子了。安度因可能会永远离开我,而这都是我的错……”
  “我也失去了儿子,”吉尔尼斯国王低声说道。“尽管利亚姆为了救我而牺牲的。当我们试图夺回吉尔尼斯城的时候,被遗忘者的领袖女妖之王希尔瓦娜斯射出的一支毒箭杀害了他。”吉恩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在贬低你和令郎之间发生的事。永不相见总是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不管隔在中间的是死亡还是距离。我理解你的损失,瓦里安……”狼人的领袖回头瞥了一眼他的人民,一些人已经认出了来者,于是停了下来注目着他。吉恩沉思地皱起了眉头。“我们能够引导你开始仪式,但接下来更多的是要靠你自己。你得征服自己——那是你最厉害的敌人——这需要宁静,平衡,以及最后一件但绝不容易的事,彻底掌握你的愤怒。三个考验,而非一个。”
  “不管三个还是一百个,我都会直面需要面对的一切。带我去吧,吉恩。”
  狼人点了点。“愿你的能力与决心一样强大。”
 吉恩并没有带着他从别的吉尔尼斯人当中走过,而是先往南绕去,再转向东方。然而,有几名狼人放下手头的工作跟在他们的后面。
  “他们跟过来干什么?”
  “仪式的进行需要不止一人参与。”
  暴风城国主皱起了眉头。“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打算干嘛?你又没有发出信号。”
  吉恩的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没看到而已。”
  更多的狼人跟了上来,他们有男有女,纷纷尾随在两位王者的身后。他们沉默地前进着,看上去就像送葬的队伍一般。瓦里安本能地将手靠近他的匕首,但并没有真正挨上去。
  吉恩带着他走到一小处林中空地,周围的树木伸出嶙峋的枝桠,让瓦里安不由联想到抓攫的手指。吉尔尼斯的统治者将他带到了空地的中央。
  “自打我们来了以后,一直将就用着这个地方,”吉恩解释道。
  这块空地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正对他们前来的方向坐落着三眼简朴的水井。瓦里安认为这些水井之所以在此,一定是因为在接下来的仪式中将会起到某种重要的作用。
  事情很快得以证实,从水井后面的树林中突然走出了三名德鲁伊。
  起先,瓦里安以为玛法里奥也会从林子里走出来。但只有那三人——他们两男一女——走向水井和狼人。他并不认识这三位暗夜精灵。他们表情严肃地看着狼人们,好像是在探询着什么。
  “这次是谁啊?”中间那人朝吉恩问道,他蓝色的头发编成两条几乎垂至腰间的麻花长辫,脑后还竖着另一根小辫子。
  吉尔尼斯的统治者指了指他的同伴。“是这位,莱罗斯?疾风。我把瓦里安?乌瑞恩交给你了。”
  德鲁伊们看上去吃了一惊。莱罗斯低声说道,“可他并不是狼人。”
  “但他和我们一样承受着失衡之苦,”吉恩解释道。“他内心中的狂怒并不亚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可能更为甚之。”
  “请上前来,”那女子开口道。
  瓦里安听从了她的话。三位德鲁伊各把一只手放在国王的肩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们以这种方式研究着暴风城国主,片刻之后德鲁伊们又睁开眼睛收回手臂。
  莱罗斯看向他的同伴,他们朝两位君王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明白了,”他对瓦里安说。“欢迎你,瓦里安?乌瑞恩。你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而作为这些井水的守护者,我们会尽力为你服务……尽管我认为最好是由吉恩?格雷迈恩作为你的引导者。”
  “我情愿如此,”瓦里安回答。
  “我乐于效劳,”吉恩说道。
  另一位男性德鲁伊剃了一头短发,和颏下那缕山羊胡一样都是绿色的。他伸出手掌,瓦里安看到上面放着一片狭长如梭的银色树叶。
  “拿着,把它吃下去。这是一片月叶,象征着大自然和月之圣母。它能帮助你在仪式前净化心灵。”
  瓦里安问也没问就吃了下去。他原以为那树叶会苦涩难吃,结果却发现它柔嫩化渣,嚼过之后很容易下咽。
  “现在你必须喝下每一口井里的水。”
  在吉恩的陪伴下,瓦里安跟着德鲁伊们走向第一口水井。第二名男性德鲁伊接着说道。
  “我乃野性德鲁伊泰尔兰,而这一口是宁静之井。”德鲁伊一面说着,一面把一个小茶杯递给瓦里安。杯中装的看上去跟普通的水没什么差别。“你所喝下的井水能够让你重温生活中失去已久的平静与欢悦。”
  瓦里安接过杯子沉着地喝了下去。当他把杯子递回去的时候,德鲁伊朝他低头致意。
  莱罗斯朝第二口井做了个手势。吉恩看上去有些吃惊。“他要一次性喝过三口井里的水吗?”
  “不错,考虑到他的历程,我们相信必须这么做。”
  那位翠发飘扬的女性德鲁伊在第二口井旁为瓦里安服务。“我是法珊德拉?暴风爪,这一口是平衡之井。你所喝下的井水能够让你神形合一,这样当你努力斗争的时候,这两部分就能合一无间。”
  瓦里安觉得这两杯水尝起来完全一样,看上去也没什么分别。他把杯子递回去后,领头的德鲁伊指着第三口也是最后一口井水。
  “我是莱罗斯?疾风,”暗夜精灵说道。“而这一口是愤怒之井。”德鲁伊把最后一杯水递给瓦里安。“你喝下的井水能够增强前两杯的效果,让你心中充满力量去面对和支配那最可能导致仪式失败的东西。”
  莱罗斯并没有多作解释。暴风城国王喝干了井水,然后期待地等候着。
  领头的德鲁伊朝狼人首领点点头。“吉恩?格雷迈恩,你知道接下来必须做些什么。”
  “是的。跟我来,瓦里安。”
  当他们离开德鲁伊们的时候,瓦里安突然觉得自己的所有感官都开始变得灵敏起来。他注意到了周围一些令人不安的细节,而这是之前被他所忽略掉了的。许多树干上都是伤痕累累,看上去好像被野兽疯狂地反复抓扯过。有几处地面也被翻了起来,尽管时日已久上面长出了新草。他还闻到了干涸血迹的味道。
 “我的人民最初是在吉尔尼斯举行这个仪式的,我们发现有些人需要花费更多的努力来挑战自我。”吉恩好像知道瓦里安注意到了什么,于是向他解释道。“这是一个严酷的教训,有时甚至非常严酷。于是来到达纳苏斯以后,我们设计了这样一个场所,并一直使用到了现在。”
  狼人首领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在空地上散开队形,组成一个松散的圆环。
  瓦里安衡量着要是其中一头狼人冲向他的话需要走上几步。时间足够他拔出匕首,但也并不太过充裕。
  “我们就坐在这。”吉恩动作流畅地盘腿坐了下来,然后等着瓦里安效仿他的动作。
  “现在呢?我闭上眼睛?就这么简单?”
  吉恩放平了耳朵。“如果你去尝试,那就轻而易举。如果你已经放弃了……那就难于登天。”
  瓦里安深深皱起眉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他受过训练的其它感官立刻变得灵敏起来。瓦里安不止听到了自己的呼吸,还有吉恩的声音。狼人们麝香似的气味飘入他的鼻孔。一阵清风掠过瓦里安的皮肤,轻轻拨动着他的发梢。
  “你的感官非常敏锐,就和狼人一样。”他听到吉恩有些惊讶地说道。接着,另一位国王更为中立地说道。“集中精力。三口井里的水会有所帮助,但你必须自己寻找到开始之处。因此,你必须回顾过去的记忆。”
  “要找什么?”
  吉恩回答的声音仿佛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和你的一生关系最为密切的事……以及你为之做出的正确抑或错误的选择。从你所能回想起的最遥远的过去开始,不仅是回忆,还要再次重历。你要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去做,而那么做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瓦里安仍然闭着眼,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没必要回到过去再次——”
  “那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吉恩的声音远远响起,听上去好像是随风而来的耳语一般。
  瓦里安咕哝了一声。“好吧。我会做的。”
  前角斗士咬紧牙关,把注意力集中向他的过去,想要召唤出那些长久以来不愿回想的记忆。他回想起遥远的往事,那时他还身为人子,而父王尚且在位。
  突然间他又再次成为青葱少年,一种祥和的感觉笼罩着他。瓦里安在这格外舒适的氛围中停留了好一会。
  接着。他父王的身影占据了整个场景。瓦里安拉着莱恩国王的手,在父王的帮助下学习骑乘他的第一匹马——实际上是矮脚马。但片刻之后,场景就切换成了瓦里安最初的一节格斗课,而莱恩国王则在一旁监督。瓦里安发现自己拿剑的样子比他的儿子也好不了多少,但莱恩的激励使得瓦里安更快地提高起来。
  那段宁静的时光让瓦里安的内心舒缓下来。仍是孩子的他抬头朝父王看去。
  就在这时刺客发起袭击。
  莱恩倒地身亡。杀害他的是叫做迦罗娜的半兽人女子,她矗立在只有十三岁上下的瓦里安面前,便如一个阴狠的巨人般逼视着他。
  年轻的瓦里安尖叫起来,泪流满面地冲向凶手。事情并非完全如此——在现实中,他是在半兽人刺杀了父王之后才走进房间的——但此刻它们和瓦里安当时汹涌的情感混合在了一起。
  但迦罗娜却消失了。瓦里安的脑海中充满着莱恩国王因死亡而扭曲的脸庞。少年瓦里安想要痛苦着叫喊他的父王,但他口中却紧张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这悲伤的回忆又与其它场景混在了一起。莱恩国王驾崩之后,都城不再固若金汤。四年前入侵王国的兽人们蹂躏着这座壮丽的城市。都城陷落了,成千上百人死在了野蛮的战斧下。
  他孩童时期的一切美好事物全都化为乌有。再没有和平。再没有安宁。
  但和过去的经历不同,瓦里安现在意识到那些美好的回忆始终伴随着他。即便暴力夺走了他的童年,却没有抹杀他之前的生活……除非瓦里安自己心甘情愿。
  而他以前一直都是如此。
  但现在不同了。尽管他的父王和暴风城遭遇不测,瓦里安最终还是接受了之前的往事。事实一次次证明他父王时刻深爱着他,只不过瓦里安自己把这抛在了脑后而已。
  而今知晓一切之后,瓦里安感觉到心中安宁犹在。不管父王遇刺和暴风城沦陷之后又经历了多少磨难,瓦里安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童年。过去无法改变,但这既是不幸亦是大幸。
  宁静……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身为孩童的他与父王的混合体,因而让瓦里安吃了一惊,但他仍旧紧闭着眼睛。
  尽管瓦里安接受了已经发生的现实,但他却不希望继续留恋。相反,他在思绪中求索着别的记忆,想要挤走他父王和王国遭受的不幸……于是蒂芬自然而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瓦里安不再是男孩,而是一位情绪化的年轻人,苦恼于自己内心与周围世界的双重变化。他已经擅于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隐藏自己,比如洛丹伦的阿尔萨斯王子,还有那个男孩的父亲泰纳瑞斯国王——某种程度上,他也成为了瓦里安的第二个父亲。总的来说,在别人面前,暴风城年轻的国主是一位圆滑,聪慧而上进的统治者,有着超越自己年龄的睿智。但是,他心中的伤痕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特别是侍从们开始逐渐熟悉他偶尔爆发的绝望。
  而蒂芬改变了这一切。他又在看到了她,和他们初次相见时一模一样。宁静而完美的金色灵魂,与他狂野阴暗的内在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当她朝他走过来的时候,瓦里安再次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尽管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傲慢地置之不理,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人无疑都会当场离去。
  但蒂芬没有。她再次同他欢舞,再次同他嬉笑,引导瓦里安心中的善意去平衡他的放任。某种程度上,瓦里安能够成为一位深受人民爱戴的国王,蒂芬比他的父王功劳更大。
  可是……
  瓦里安努力想要驱走这段回忆,可他无能为力。
  可是……这是这些人民杀害了她。
  她在一场暴乱中遇害,倒在了他的脚下。当一切都变得疯狂之时,她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重历这一幕的时候,瓦里安几乎滑入了自己的阴暗面……但那样一来会是对爱人最大的贬低。蒂芬使他成为了一个好人,一位可敬的领袖。瓦里安终于明白自己此后的行为一直都在亵渎他对蒂芬的回忆。蒂芬绝不会像他那样去做。她总是选择宽恕,总是为她所爱的人而尽自己一切努力。
  如果瓦里安希望对她的回忆有所弥补的话,他就得照她的方式去做。
  瓦里安努力让自己坚定地面对她的死亡,他知道蒂芬会希望自己怎么做的。他有悲伤的权利,但也必须继续前进……和学习。最重要的是,他能继续从她的一生中学习经验,并以此为榜样来直面他身为父亲、男人乃至君王所将会面对的一切问题。
  平衡……
  这个声音再次让他感到震惊,因为他这次不止听到了自己,还有蒂芬的声音。瓦里安再次看到了她,但这一次她怀中搂着他们爱的结晶。
  安度因……
  安度因是他仅存的家人,也是他最为珍视的人,因为那孩子的母亲活在他的心中。在瓦里安失踪前与安度因共度的岁月里,他曾试着去做一位莱恩那样的父亲。失去蒂芬的日子是艰难的,但瓦里安记得那时他和安度因时常一同欢笑。
  他也还记得当独子受到威胁的时候自己时常感到的恐惧。的确,对安度因的担心成为了瓦里安后期生活的一大动力。而今他站在那里,看到自己不过三岁的儿子从一匹矮脚马上摔了下来,差点断了一只手臂。接着瓦里安再次同一名刺客搏斗,那人潜入了暴风要塞几乎捅了小安度因一刀。尽管如此,这次事件也让国王想起了他自己父王的被害。
  恐惧……瓦里安不愿再继续向它屈服了。恐惧只会让他在儿子和国家受到威胁的时候惶恐无助。但是想到有人可能会伤害安度因就足以让瓦里安狂怒不已,正如之前许多时候那样。但是,尽管他的怒气在增长,瓦里安却再次看到自己抓着安度因的手臂……他突然想起正是这狂怒和激发它的恐惧使得安度因离开了他。
  带着这个认识,瓦里安再次激发自己的怒火。以往他总是被愤怒指挥着,此刻却试图反过来控制它。他的愤怒能够成为一股强大的毁灭性力量,而瓦里安知道向愤怒屈服对他并没有多少好处,长远来看还总会造成更多的伤害。不错,它在战斗中大有裨益——只有这时他才能真正释放自己的愤怒——但除此之外,它是一把双刃剑。
  但尽管他不再受到愤怒的指挥,它却也并未消散。瓦里安感觉到了内心的斗争。他意识到要是自己放任怒气增长的话,他终将一无所成,并且仍会是安度因所离开的同一个人。
  因此,瓦里安把心中的愤怒当作一匹需要驯服的烈马,紧抓不放想要将它征服。它将不会再破坏他的生活;而是服务于更明确的目标 。而瓦里安只知道一个目标。如果他的愤怒只能在战场上带来益处,他便会把那力量引向战场。瓦里安将会化愤怒为力量,用来对抗恶龙死亡之翼,以及兽人和他们的盟友……
  怒火围绕在他的意志周围。他已经打破了它对他的控制,现在它将服务于瓦里安,而不是另一种情况。
  宁静……平衡……愤怒……这是他的声音……以及另一个他认为自己本该知晓却并未认出的声音。
  兽性必须得以征服,人性才能得以崛起……愤怒必须服务于人性,才能得以……圆满……
  瓦里安感觉到他的愤怒在增长,但此刻却是在他的引导之下,成为了他的力量而不是绝望。他再一次感受到蒂芬,安度因,他的父王,以及其他在他生命中爱过的人或是重要的人。他们从未停止信任他,就算他儿子也是如此。瓦里安此刻明白了,安度因所做的那些事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也是希望能够得到父王的接受。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但他欣然接受,因为它已经化身为一把武器,而不再单纯是疯狂的力量。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愤怒,任何敌人也不是对手。
  一声得意的嗥叫从某个地方响起。瓦里安放声回应。他终于知道是谁在呼唤自己。戈德林。拉喀什。远古狼神。拉喀什召唤着他投身战斗。瓦里安的眼前闪过一连串画面,那些敌人试图伤害他所关爱的人,尤其是安度因。在这个新的幻象当中,死亡之翼大笑着降在暴风城之上。这头疯狂的巨龙以他拥有的大地之力将艾泽拉斯搅得天翻地覆,为瓦里安的家园和无数其他土地带来了毁灭,而他却乐在其中。整个世界仍在试图从那邪恶的影响中恢复元气……但瓦里安知道总会有一场战斗发生,并且取得精心策划的胜利。至于现在,还有另一个更为紧迫的威胁。尽管在国王的脑海中,这另一个敌人的形象尚未取代那头疯狂的黑龙,但瓦里安已经知道了那张脸,知道了那个名字。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想到那个部落的首领,瓦里安再次唤起自己的愤怒并加以测试。它不断增长,却再也不会变成一股单纯的毁灭性力量。它已经得以缓和,得以改变,远比以往更为强大。
  拉喀什再度嗥叫。
  瓦里安猛然惊醒跳起身来,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睡着了。
  吉恩?格雷迈恩不再坐在他的面前,这或许是件好事。这样瓦里安往前冲去的时候,站在几步之外的吉尔尼斯君王才得以及时往后跳开。尽管吉恩保持着他的狼人形态,但在暴风城国王看来,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梦游一样。整个场面看上去都放慢了下来。瓦里安环顾着其他的狼人,尽管他们迅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令瓦里安感到震惊的是,他们的速度比他自己还要慢上三分。
  “戈德林……”吉恩注视着他低声说道。“拉喀什……他的气场……如此完全地笼罩着你……”
  在他们周围,其他的狼人们全都放平了耳朵,但却是出于敬畏而非恐惧。
  “戈德林确实触及了你的内心,你的灵魂……”吉恩低声说。“狼神予以你荣耀,而我——我们也是如此……”
  瓦里安什么也没说,但他也最终感觉到了吉恩一开始就明白的事情。巨狼之灵把他作为自己的选民,自己的勇士。
  而通过戈德林——拉格什——和他自己,瓦里安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我曾是个鲁莽轻率的人,被悲痛和恐惧所役使。悲痛是因为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东西——太多重要的人。而恐惧是因为担心失去仅存的珍爱之物,比如我的儿子,”瓦里安对吉恩和其他狼人说道。“但现在我明白了。艾泽拉斯需要我们。你们所有人——还有我——我们成为这样是为了救助这个世界。我们也必须去救助它……”
  一片沉默笼罩在他的周围。最后,吉恩问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瓦里安只有一个念头。“命运使我们相聚……而它引导我们前往灰谷。”
第二十三章 清洗
  玛法里奥醒了过来。他说不清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肯定不会短。至少是一天,或者更久。
  在他缓缓恢复意识的时候,玛法里奥注意到了一件麻烦事。他的身体几乎没什么知觉,仿佛正以梦境形态灵魂出窍一般。但大德鲁伊知道他仍处身于现实位面而非翡翠梦境。
  他的头突然如受重击一般。玛法里奥试着放松下来,于是痛苦也随之舒缓。这证实了他的恐惧。他已经沦为阶下之囚,而那人对德鲁伊的能力颇有了解。
  玛法里奥谨慎地想要睁开眼睛。他先是把眼皮眯开一条缝,发现没有带来更大痛苦,于是便开始进一步尝试。
  他看到自己悬在离地几尺高的地方。玛法里奥想要扭过头去,但脑袋里又开始怦怦直响,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剧痛,让他回想起被人当头一棒之前遭受的痛苦。
  大德鲁伊被迫再次闭上眼睛放松下来。等风平浪静之后,他又再作尝试。但这一回玛法里奥只是往前看去,利用眼角的余光猜测着周围的环境。
  他勉强能瞥见自己两脚分开,因而判断自己被绑在两棵树干之间。有人不嫌麻烦地把他捆了个牢,这很奇怪,他们只要动手杀了他便可。而对方没这么做反倒让大德鲁伊感到担忧。
  这地方离他踩中陷阱的位置不远。玛法里奥看不到那两名哨兵的踪迹,但想来她们定不能幸免。而他之所以没死完全是因为自身力量强大的缘故。这两条性命的无谓损失让玛法里奥倍感愤怒。哨兵们送命只是因为她们恰好与大德鲁伊同时出现。
  附近的树木想要向他发出警告,但却为时已晚。那显然是个精巧的陷阱。玛法里奥几乎敢赌咒它是专门为他设下的,不然怎么会正好出现在他走的路上?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派人去通知玛维。
  他的视野边缘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片刻之后,加洛德的姐姐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臂弯里挟着头盔,狐疑地左顾右盼,显然是在寻找捉拿玛法里奥的人。
  他想要开口说话,但头又开始作痛了。但他显然还是弄出了什么声音,因为她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唷,终于醒了。”
  这话将可怖的真相展现在大德鲁伊的面前。他一定是流露出了恍悟的表情,因为玛维朝他会意地笑了笑。
  “伟大而强力的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她极具挖苦地宣告道。“卡多雷一族的拯救者……”玛维朝他身下唾了一口。“倒不如反过来说,是这一切的毁灭者……”
  尽管疼痛难忍,玛法里奥还是发出嘶哑的喉音。“为什么?”
  她眉头一挑。“我必须承认,这可真让人吃惊啊。你本来是该被我们设下的陷阱所杀死的,现在你都能说清楚话了。看来你甚至比我所预计的更为强大。”
  玛维朝一旁看去。妮瓦和另外两名看守者走进了玛法里奥的视野。他们向加洛德的姐姐敬礼,却对眼前的囚犯一点不感到吃惊。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妮瓦汇报道,一面朝玛法里奥的方向瞥了瞥。“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处理掉他,女主子。”
  “不……他在这就好。不会有人从达纳苏斯到这个地方来。至于我们的猎物,那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即便现在也不受任何威胁!”她看着大德鲁伊。“不……他得暂且活着。我已经作出决定,应该给他一个特别的处刑。”
  “您的弟弟——”
  玛维突然怒视着妮瓦。“你知道他的身份。你不可以碰他。他信任我,因而会为我们说话的。就让他懵懂无知好了,暂且放弃你的心愿吧。”
  妮瓦沉默地点点头,一时间被吓住了。
  “那些蠢货很快就会过来了。你们最好去跟其他人在一起吧。”她左右看了看。“加艾拉在哪?”
  “如您所命,正在毁灭残留的证据。”
  玛维窃笑起来。“很好。这些哨兵死了之后,就没人知道是我们叫大德鲁伊来此的了。”她又朝玛法里奥这边瞥了一眼。“继续做你的事吧。我还要让这位人民英雄再好好享受一下痛苦的滋味。”
  妮瓦朝玛法里奥嗤了一声,然后带着其他看守者离去了。玛维也随之走到了大德鲁伊的视野之外。
  痛苦再次向他袭来。玛法里奥想要出声尖叫,他的嘴巴却根本不听使唤。
  等到剧痛稍减之后,加洛德的姐姐又走了回来。她现在以全然轻蔑的表情打量着他。
  “这样好多了。沉默是金,对你尤其如此。我很高兴你能醒过来,大德鲁伊。妮瓦想要你一死不再碍事,但我总觉得你真的不配得到一个干净利落的死亡。因为你对我们的族人犯下了如此之多的罪行……”
  尽管口不能言,玛法里奥仍试着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想必成功了,因为玛维耸耸肩回答道,“不,我想你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你总是坚信自己全知全能。但真是这样的话,你和泰兰德就不会让这些恶心的凶手回到我们当中!上层精灵们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你也将与他们同行!”
  玛维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匕首,深情地注目着它。“看到了吗?这是一把特别的匕首。我专门为你弟弟准备的,但从来没机会用上。在我被投入外域的守望者牢笼之前,它被从我身边夺走了,直到后来在黑暗神庙击败伊利丹之后才拿了回来。我原本希望他的死亡非常缓慢,这样他才有时间来反思自己为何必须受到惩罚。好吧,你和他是天生一对!不仅一同出生,也一样傲慢!”
  她扔出匕首。玛法里奥看着它飞了过来,以为自己劫数已到。然而在最后关头,那匕首自动改变了方向,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在永恒之井对我们造成了那么多的毁灭之后,伊利丹却还是再造了它!为什么?因为他宣称这是为了我们族人的福祉!然后他加入了恶魔的行列,由神至形都化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为什么?因为他宣称我们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变得和敌人一样,用他们自己的邪恶去对抗他们!”她嘲弄地说道。“我们都很清楚后来的结果……也都知道他的话一向是何等的虚假……”
  玛维把手往旁一抬。匕首便刀柄朝前地落在她的手上。她再次端详着它,像是觉得它极其迷人一般。“对于你那个弟弟,我们本可以省下那么多的麻烦,但你却把对他的担心置于我们的族人之上。你放纵他攻击我们,大德鲁伊,就好像是你亲自把他从牢里放出来的一样……而这只不过是你的罪行之一……”
  在玛法里奥看来玛维无疑是疯了,而且很可能已经疯了好长时间。她一生当中都长于求存之道,因而懂得聪明地隐藏自己的本色,扮作泰兰德和玛法里奥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你知道的,这几千年来我学到了一些小把戏。要不然我也没法在你弟弟的假慈悲下活过来。”她的双眼一时间变得空洞起来,好像陷入了昔日阴暗的回忆当中。“我搞到了一些小礼物,比如这把匕首,也学会了一些新的能力,能够用来诱捕恶魔……以及上层精灵。我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知道这就是我为之努力的一天,能够一劳永逸地把上层精灵的污点从我们的族人身上清洗掉,同时也根除掉你带来的丑恶影响……”
  她收起匕首,然后盯着自己的阶下囚看了几秒钟。在玛法里奥看来,好像玛维再也没把他看在眼里,再也不相信他的存在。
  加洛德的姐姐又继续说了起来,只是现在她的腔调变得更加和善。“我必须得走了,玛法里奥。有些客人必须要我去照顾。大法师莫丹特和他的同伙们对我请他们到这来的原因想知道得要死,而我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玛法里奥试图吸引她的注意,这都是为了上层精灵们的缘故。他知道玛维打算对这些施法者做的事一定有着极大的危害。
  “别烦了,”她开玩笑地说道。“等我料理完他们过后,我会亲自过来关照你的。我保证,你不会感到被怠慢的。我已经选好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好把你关押在那里服刑,就像你的弟弟那样。”玛维的声音变得更为鄙夷。“那可是一个好地方,既然你觉得我们失去不朽再为合适不过,那你就在那里慢慢腐烂至死吧……”
  说完之后,玛维嘲弄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玛法里奥等待着,却不见她再次走进视线。他现在确是单独一人了。
  自打一开始,大德鲁伊就试图找出一些能够加以利用的弱点,但玛维的陷阱考虑得十足周到。然而他还是不断地尝试。显然玛维彻底打算杀害莫丹特和其他几人。另外几起暗杀不过是考验和嘲讽而已。现在她已经充分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挑战上层精灵的领导层了。
  就在他努力的时候,头痛和悸跳又开始了。但玛法里奥不顾一切,只专注于自己逃脱的尝试。玛维或许完全疯了,但大德鲁伊知道她的坚决,知道她的机变。若非确定自己能够成功的话,她就不会去试图刺杀那些施法者。而要是她这么认为的话,没有什么——绝对没有什么——能够挡她的道。
  毕竟,在她心中,她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族人尽忠职守而已。
  加洛德顺便去了艾露恩神殿寻找玛法里奥,但大德鲁伊并没有在那里。泰兰德现在肯定已经到了灰谷,因而前卫兵队长认为能在艾露恩姐妹会附近找到她的丈夫,因为她们是最有可能告诉大德鲁伊高阶女祭司现况的人。
  他问过值勤的神殿助手,但却一无所获。她们从昨天开始就没见过玛法里奥了。有人建议加洛德去塞纳里奥区找一找,既然没别的地方可去,加洛德便也到那里走了一趟。但他在那里遇到的德鲁伊们却同样帮不上忙。他们的领袖经常独自外出去和森林交流。由于没有切实理由叫他们去寻找玛法里奥,加洛德只能满足于他们的保证,只要一有大德鲁伊的消息,他们就会提醒玛法里奥昔日的军官急于求见。
  加洛德知道,不管玛法里奥身在何方,自己都必须耐心等他回来。但他却隐隐觉得太过于巧合,这种直觉在战争中曾救过他的命,而最近又让他心生怀疑。可能是有人故意误导了大德鲁伊,在最需要他的时候把他引向了别处。但苦于没有证据,他只能独自去调查真相是否如此。
  加洛德决定去找伊德里克,希望这个吉尔尼斯人知道玛法里奥的下落,要是他能帮助前卫兵队长找到大德鲁伊就更好了。伊德里克和加洛德一样对诸如谋杀案之类的事件感到担忧,因此暗夜精灵认为这个狼人可能会伸出援手。
  加洛德担心撞上杀手们留下的另一个陷阱,于是绕向了更为南边的地方。他现在已经熟悉这片土地,知道从这有条道路直通吉尔尼斯人的营地。此外,加洛德希望能撞见一个能代表国王与达纳苏斯交涉的狼人。这样的话他就能更快得到答复,也能避免走上不必要的远路。
  尽管他一路顺利地走向他们的营地,前卫兵队长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受诅咒人类的踪迹。根据他往常的了解,事情有些不同寻常。通常总会有至少一两个狼人身负公务往来于营地和首都之间。
  当他接近营地的时候,加洛德注意到另一件怪事。不错,狼人们在林中悄无声息,但他总该多少听到些行动的声音。现在却好像他们都睡着了……或者走掉了。
  但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加洛德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正为心事而焦躁,于是干脆停下来等着。
  正如暗夜精灵所希望的那样,一头狼人从树林中溜了出来。实际上,这正是他所寻找的那个狼人。
  “伊德里克,太好了!我想和你谈——”
  狼人示意他沉默下来。加洛德立刻照办了。
  从加洛德来时的方向远远传来一声压抑的喘息,接着是一声咕哝。伊德里克从暗夜精灵身边跃了过去,加洛德转身跟了过去。
  有人在跟踪加洛德。暗夜精灵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发觉。不管那人是谁,他一定在潜行上受过极好的训练。
  他立刻想到了那些杀手。如果他们能够杀害上层精灵,那么跟踪加洛德这样一个傻瓜定是易如反掌。毕竟,他的技能显然是大为退化了。
  他刚追了几步就差点和伊德里克撞在了一起。狼人僵直地站着,朝前方不远处瞪去。
  那是另一个狼人……却不见了脑袋。令加洛德没想到的是,他死后仍保持着狼人形态。
  那杀手确实技艺高超。加洛德能看到狼人的头被平整地割了下来。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眼前证据表明那头狼人当时正面对着杀害他的人。
  “我警告过萨缪尔不要轻率大意!我警告过他,即便对我们来说他们也非常危险!”
  “谁?”
  伊德里克没有回答。狼人大吼一声朝着杀死他同胞的凶手的方向冲了过去。这一次加洛德彻底迷惑了,他别无选择只能跟在后面。但加洛德立刻发现这是件难事,因为狼人四脚着地发力狂奔,他的速度也大为增加。
  狼人边跑边朝空中嗅着,追踪着气味的源头。两人飞快地离开了营地的附近,很快越过了达纳苏斯最僻远的边缘。密林中的树木不祥地招摇着,但两人并没减慢脚步,尽管加洛德对前方有着不好的预感。
  伊德里克停下了脚步,他站起身来鼻口朝天,深吸一口大气然后呲牙低吼起来。加洛德环顾四周,但除了树木什么都没看见,他不禁想知道吉尔尼斯人准备干嘛。
  “不可能跟丢他们的,”伊德里克低声说道。“气味就在这里……”
  加洛德闻到了一阵馥郁的花香。这原本没什么奇怪的,但在加洛德看来这味道和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太协调。
  伊德里克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他正想着别的事情。“我根本就不该在这的……我该把这事留给你们暗夜精灵自己解决!国王要我们所有的战士都同他一起出征,只留几个人下来照看小孩和病人!我本是要走的人,但我求他让我留下来!我为何要这么做?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但大德鲁伊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在说什么呢?”加洛德问道,狼人的嘀咕让他分了心。
  他的同伴凝视着他。那双眼眸中带着不同于其它野兽外观的温柔……温柔,但不是软弱。伊德里克的骨子里仍是个人类。“别管那些了!这些暗杀事件!离我们太近了,我不喜欢这样!主上命令我们都别管这事,但我做不到。我去调查了。我发现了真相,但我不知道有谁会相信我!这就是我留下来的原因!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没再说下去。突然间,从树林深处传来一根树枝断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朝他们飞了过来。
 “卧倒!”加洛德大喊一声,朝狼人扑了过去。伊德里克惊叫了一声,和加洛德一起滚倒在地。
  月刃掠过狼人先前所站的位置,刈过后面的树丛,然后转个圈又原路飞了回去。
  伊德里克一把推开加洛德。“趴着别动,暗夜精灵!这场狩猎是属于我的!”
  加洛德想要叫他回来,但吉尔尼斯人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信。狼人在林木间跳跃着,全然不顾另一把月刃从他身边掠过。
  前卫兵队长抓起一块沉重的石头掷了过去。石块正中月刃使它偏向了一边。这把致命的武器撞到一棵树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然后从树干上弹了下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加洛德匍匐上前拿到武器。他并不擅长使用月刃,而是更偏爱长剑。暗夜精灵咒骂了自己一声,不仅是因为缺乏这方面的训练,也是因为没把喜爱的宝剑带在身上。
  加洛德尽可能拿好月刃,蹲低身子跟在伊德里克后面走去。他一开始并没有看到狼人的身影,但却知道那个吉尔尼斯人前去的大致方向。
  当穿过浓密的灌木丛时,加洛德感到浑身刺痛,但他尽力不去注意。只要他活下来的话,以后有的是痛的时候。
  他猛地冲过一道树墙——却勉强来得及在摔死之前抓住一根树丫。前方的地面猛然下降了将近百尺。加洛德往后退到安全的地面,一时间思考着在世界之树上竟有如此惊异的地貌,那些德鲁伊们在塑造这样一个模拟艾泽拉斯大陆的国度之时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一阵打争的声音让他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来。他听到了伊德里克的吼叫和另一个人咕哝声。然后是一声巨响。
  加洛德紧握月刃循声而去。这场打斗一定就在附近——
  一道弧形的刀锋擦过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加洛德眼角注意到一丝闪光,因而能够及时举起他顺来的那把武器。
  但和之前那把不同,这次迎面而来的兵刃并非是脱手投出,而是握在一只老练的手中。起初加洛德以为那是一名哨兵——直到他看到了那张脸孔。
  妮瓦冷笑着再度挥舞起她的暗影新月刀。她的眼中带着疯狂,但疯狂中又带着狡狯。她逼得他背抵到一棵树上,然后压制住了他的武器。
  “这不是很浪漫吗?”她嘲弄地说道,将暗月刀逼近他的脖颈。“就只有你和我……”
  “伊德里克……在哪里?”
  “那条贱狗?我待会再去拨他的皮!做件漂亮的披风……”
  听到那位勇敢狼人的死讯令他怒火中烧。加洛德一直担心这个吉尔尼斯人会低估那些跟踪者,尽管伊德里克自己也警告过他的同胞。
  还有一件事情仍然加洛德迷惑不解。他为何一开始就被人跟踪?难道妮瓦担心他会知道什么,并且打算向玛维发出警告?
  玛维……
  加洛德咒骂了一声,这下他全都明白了。妮瓦越发笑得厉害,表情也越发嘲弄。
  “想明白了,是不是?你不光长得好看,脑子也还不错!你姐姐将要清洗掉我们的族人所受到的一切玷污!不要上层精灵,不要贱狗,不要人类……不要联盟!我们不需要从他们那得到任何东西,而他们却把自己污秽的生活方式带到了我们身边!”
  要是她真的相信这些那一定是疯了,而如果她真的协助玛维进行这场“清洗”的话,那加洛德的姐姐就更加疯狂了。他能够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她的整个一生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来保卫暗夜精灵一族。而上层精灵的回归一定是个转折点,就仿佛是辛-艾萨里再次宣称对他们族人的统治一样。
  暗月刀的锋芒逼近他的喉头。妮瓦强而有力,尽管她未必比得过加洛德,但却利用了杠杆作用的优势。
  “她……为什么……要我死?”他嘶声问道。
  “玛维可不想!她认为可以把你当做傀儡!但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比她所想的更加危险!她会明白我杀你的原因。她知道我的信仰!”
  加洛德明白没法说动妮瓦放弃她的凶残手段。在她狂热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绊脚石而已。
  从妮瓦身后突然蹿出一个阴暗的身影。加洛德勇敢地朝她身后望去,他看到伊德里克浑身沾满他自己以及其他人的血迹,猛地扑向玛维的副官。
  但妮瓦更是技艺高强。她将暗月刀从加洛德身上移开,旋了个圈正好来得及把扑过来的狼人开膛破肚。
  不幸的是,妮瓦的行动让她在加洛德面前露出了破绽。他已经来不及去救他的拯救者,但却能为他复仇。那把偷来的月刃深深砍进了她的后颈。
  妮瓦转了个身朝一旁倒了下去。她一脚踩空,勉强攀住崖壁的边缘。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执着地一把抓住加洛德的手臂,想要拖着他一起摔下去。
  一双利爪撕扯着她的手腕。伊德里克猛烈咳着撞向妮瓦,令她松手放开了加洛德。
  两人纠缠着往下方的地面坠去。
 撞击的响声令加洛德发自内心地战栗起来。暗夜精灵往下看去,发现两具尸体现在已经分了开来。伊德里克腹部朝下躺在那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而非死了。至于妮瓦——
  妮瓦动了动。几乎难以察觉。在这样一个远离任何女祭司或者德鲁伊的地方,她没有任何恢复的希望,但这个刺客尚未断气。
  加洛德突然祈祷她能坚持下去。他强忍伤痛,尽快朝那两人的位置往下攀去。他已经在战场上见识过太多的死亡,因而能够断定狼人已经死了。
  妮瓦呻吟了起来。加洛德跪倒在她身边,正好见她睁开了一只眼睛。
  “来-来和我吻别是吗?”她傻笑着轻声说道。
  “不。我来是要看着你缓慢而痛苦地死去。我见过像你这样的伤者。你能够再活几个小时,或许一两天。在哪之前我已经走了。你会孤独地死去,除非有什么动物过来把你活生生啃了。”
  妮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上去迷茫而动摇。“杀了我。你-你知道……你知道你愿……愿意这么做。”
  “我没理由给予你任何的安宁。你杀害了我的朋友,还有他的朋友……”
  妮瓦笑了起来,这使得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那狼人……比我原想的厉害。他一定杀了塔西娜,而此前我俩还以为已经干掉了他。”
  听说附近还有另一个敌人之后,加洛德迅速环视左右,但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让妮瓦笑得更厉害了……看上去也愈发临近死亡。“别-别怕。要是……要是她在附近,你……你不可能还活着!她和我……”看守者突然浑身一震。“唔!艾露恩在上……杀了我!”
  加洛德不为所动。“告诉我姐姐在哪,而我就会终结你的痛苦。”
  “你……你不可能及……及时找到她!”说到最后,妮瓦在痛苦中带上了几分快意。
  “如果你快点回答我就能。作为回报,我发誓会尽力帮你。”
  她怒视着他。“我不会……告诉你。”
  他把手伸向腰间,腰带上配着一把小刀。加洛德解下那把短而锋利的匕首。“我会终结你的痛苦。那只会变得越来越糟。我知道的。我曾在战场上目睹过很多次。出色而强壮的战士——比你我更为强壮——他们因外创和内伤的痛苦而哭号不已。最惨的是那些离燃烧军团太近让我们无法靠近的人。他们过了好几天才断的气。”他别开头,回忆着那些往事。“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要亲手为他们送行,因为没有任何治疗者能够哪怕只是舒缓他们的痛苦。”
  妮瓦转头往远处看去,尽管每一个用力的动作都让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脖子还没断掉,但加洛德知道她并不会因此感到舒适。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已经伤残变形。
  他不情愿地收起小刀站起身来。这个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不能——”
  “我是在浪费时间。不管怎么样我总会找到玛维——”
  “等等!”受伤的刺客咬紧牙关,然后喘息着说道,“玛维要—玛维要杀死那些上层精灵。首先……首先是他们的领袖……然后是其他人。”
  这个信息并没有让他太过震惊,因为他已经见证过了。“这我已经知道了。永别了,妮瓦……”
  “等等!”她咳了起来,口中涌出更多的鲜血。“等-等等。你姐姐……你姐姐还有另一个惊喜。我……我没法让你让你去救那些该死的法师……但我……我能够把大德鲁伊交给你……”
  他难以掩饰这个秘密对他产生的效果。加洛德又回到妮瓦的身边。“玛法里奥?他出什么事了?他在哪里?”
  她瞪视着他。“首先……你……你得保证。我了解你,影歌。玛维说……说你总是信守承诺……像个乖孩子一样。告诉我……告诉我你会杀了我,而我就会把大德鲁伊交给你……”又是一阵咳嗽。更多的鲜血。“这也没什么关系……要是上层精灵们死了,他就会颜面扫地……”
  玛维捉拿了玛法里奥……这个可怕的想法闪过加洛德的脑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没有做好随时杀掉大德鲁伊的准备。时间至关重要。“我向你保证。我会结束你的痛苦。”
  她看上去宽慰了许多,然而全无血色。她尽力告诉了他应该采取的路线。加洛德身为一名熟悉与濒死者沟通的战士,能够分辨出她并没有撒谎。她的描述中有一些纰漏,但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得够清楚了。
  “你……你保证过的。”她说完之后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加洛德回答道,然后拔出了匕首。
  妮瓦打量着那把小刀,然后举目望天。
  “你……来不及阻止她了,”妮瓦嘶哑地说道。“太迟了……”
  他什么也没说,用匕首熟练地完成了自己的诺言。
  完事之后,加洛德?影歌站起身来。尽管妮瓦是个敌人,他仍然对让她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感到遗憾。这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是,加洛德需要知道他姐姐想要做什么,在哪里做。尽管妮瓦没有和盘托出,她至少说了一件事情。老实说,在加洛德看来,这远比所有上层精灵的性命加起来还要重要……玛法里奥的下落。没有什么比拯救大德鲁伊更为重要的了。
  加洛德俯身朝向伊德里克。他用手指对着狼人的身体临空画了一个新月的形状。那是艾露恩的徽记。他祈祷月之圣母能够将伊德里克的灵魂带往狼人一族死后所往之地。伊德里克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位出色的战友,不逊于加洛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任何伙伴。有这样的人站在自己一边,要是联盟的成员们看不出这有何意义的话,那他们就全都是傻瓜。他们甚至可能扭转部落所取得的优势,尽管目前看来他们比联盟更为适应如今艾泽拉斯所变成的狂野世界。
  暗夜精灵尽可能快步地转身离去,这时他才想起忘了问清妮瓦,在他和玛法里奥之间还有没有别的陷阱。只要一步不慎,营救大德鲁伊的行动尚未开始就会提前告终。
  而这一次,也再不会有人来救加洛德了。
 第二十四章 灰谷鏖兵
  在加洛德开始寻找玛法里奥的同时,灰谷的事件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泰兰德在艾露恩的引导下创造了奇迹,受月亮影响的洋流使得舰队比预想中更快地到达了灰谷。珊蒂斯立刻派出传令官去通知各处哨站他们的到来,同时了解事情发生的地点。在此期间,这支生力军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立刻开拔出征。在行军途中,泰兰德向身边的女祭司们解释了她们在军中将要扮演的角色和所要面对的风险。
  因而第二天的时候,哈德里莎和她手下的哨兵极为高兴和宽慰地看到援军的出现。他们迅速和已经部署在河边的防卫者们会合在一起,而与此同时哈德里莎带着戴妮和手下其他军官,骑豹上前迎接高阶女祭司和哨兵将军的到来。
  泰兰德?语风的出现引入注目。她身上穿的不是轻柔闪亮的神殿长袍,而是一套月亮女神的战士甲胄,从她的脖颈一直覆盖到双足。这套合身的铠甲由一层层金属叶片精制而成,一点也不妨碍她的活动。她的肩头披着一件薄如轻纱的月色斗篷,随着轻风猎猎飘动。高阶女祭司还戴着一顶翼盔,遮住了她头脸的上半部分。
  “向你致敬,指挥官哈德里莎,”泰兰德开门见山地说道。“感谢月之圣母,我很高兴你还能坚守于此。”
  “自从银翼哨站沦陷之后,部落就再也没有行动的迹象了。”
  这个回答让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起来。泰兰德和珊蒂斯刚一到达就得知那座哨站被摧毁的消息,但直至现在仍是难以接受。长久以来,银翼哨站都被誉为暗夜精灵的榜样,显示了他们面对可怕逆境的决心。
  “该死的兽人将会付出代价,”珊蒂斯饶有兴趣地评述道。“不管他们玩过什么花招,现在全都无济于事了。”
  “我们得暂时按捺下为银翼哨站和灰谷其他地方的英勇防卫者们复仇的欲望,要知道部落现在是由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而不是萨尔指挥。”泰兰德说道。“从各方面来说,这个部落都大不相同了,珊蒂斯。我们必须多加思考,小心行事。”
  “哦,我们会的。我们多加思考毁灭兽人的方法,小心行事以免砍杀他们的时候把血溅到眼睛里。”
  高阶女祭司闻言眉毛一弯。哈德里莎没说什么,但戴妮和大多数在场的哨兵都点头表示对将军的话真心赞同。
  “我们需要知道你已经发现的一切,”泰兰德告诉指挥官,“以及你认为阵线上最可能存在的弱点在哪里。”
  哈德里莎立刻把她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而当指挥官显露出犹豫之时,戴妮则大胆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她相信要是现在发动一次进击的话就能够迫使部落后退,甚至直达银翼哨站。哈德里莎并没有打断自己的副官,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戴妮此刻是否比自己看得更为清楚。这位年轻的哨兵一次也没有像哈德里莎那样不确定地停顿下来,而她自己也觉得戴妮的建议听上去合情合理。
  珊蒂斯和高阶女祭司仔细聆听着所有的话,但在两人说完之前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最后泰兰德望向她的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防线已经得以巩固。往前突击或许是明智的;我们不可能在部落面前永远保持守势。当我们沿着哈德里莎指挥官建立的防线展开部队的同时,要立刻派出斥侯侦察。要是我们因为某种原因被迫撤退的话,这条河流是一道很好的防御线。我们将留下一队弓箭手,以便在这种情况下提供掩护火力。”
  “地精烟雾,”哈德里莎向她提醒道。
  “现在没有任何烟雾能够阻挡我们的视线,不管自然或是人为。”高阶女祭司保证道。“艾露恩将会解决这个问题。”
  哈德里莎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突然间感到全然筋疲力尽。
  泰兰德同情地看着她,尤其是盯着那眼罩看了片刻。“你已经侍奉了我好几千年,哈德里莎……为此也牺牲甚多。现在我要你去心安理得地好好休息一下。”
  “我知道指挥官的一切安排,”没等哈德里莎拒绝这个亲切的提议,戴妮已经主动说道。“在知道一切妥当之后,她就能安心歇息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高阶女祭司与指挥官目光相接。在她的眼中,哈德里莎只看到了敬重与同情。泰兰德真的相信哈德里莎需要睡眠,而她是什么身份,又怎么能违抗所有暗夜精灵的统治者呢?
  “如您所愿。”
  泰兰德更正了她的话。“如你所需,哈德里莎。我们非常需要你的经验。你比大多数人都更了解灰谷。”
  “谢谢您,高阶女祭司。”同样的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战士都可能认为只是对她的安慰而已。但指挥官知道泰兰德是发自真心的。这让她感觉好过了一些,于是她向众人告辞,转身朝自己宿营的地方走去。
  当她就寝的时候,哈德里莎把自己的月刃放在了身边。有高阶女祭司和哨兵将军来主持局势是件令人宽慰的事,但哈德里莎驻守在灰谷的时间确实比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长得多。在这片森林当中,她比回到达纳苏斯的时候更有在家中的感觉。她与灰谷和谐同存,当它有难的时候,她也感同身受。
  而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还是不由感觉到,尽管高阶女祭司在此出现,哈德里莎所挚爱的灰谷还要遭受更多可怕的劫难……
  泰兰德几乎立刻怀念起哈德里莎在场的时候,但她不露声色。除了珊蒂斯之外,其他的军官们都远比她年轻许多。有的人只知道上古之战是他们父辈经历过的传奇故事。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带来的明显反响,也能理解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讨厌上层精灵。但他们不知道高阶女祭司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何等的强烈。现在她再次需要保卫一个被邪恶搅得天翻地覆的世界,而那个邪恶的生物把自己当成了世界的终极审判。当年是艾萨拉女王,而现在是灭世者死亡之翼。而由于这两人的缘故,暗夜精灵们的生存遇到了令人畏惧的障碍。
  但尽管她现在面对的是部落而非恶魔,泰兰德却并未感到宽慰。鲜血依旧,死亡依旧。
  我开始变老了,她暗自想到,然后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深省自己的内心,用艾露恩的祝福来抚慰自己。尽管泰兰德并未留意,那道当她向月之圣母寻求指引时经常照耀着她的柔白光晕再次出现。直到几名哨兵单膝跪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请起身吧。”泰兰德不希望自己被单纯当做艾露恩的使徒,从而引起一场新的纷乱。通常她都尽量不让别人跪拜,但现在这样的场合却让她泄气。她和月亮女神都不喜欢阿谀奉承……尽管无可否认的是,就算她自己也心甘情愿地崇拜艾露恩。泰兰德只是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同样的崇拜;她不过是月之圣母的侍者而已。
  珊蒂斯在年轻而野心勃勃的戴妮协助下前去整编军队,随同的还有另外几名军官,其中既有来自灰谷也有来自达纳苏斯的。现在哨兵的防线已经得以巩固。
  对于集结起来保卫灰谷的大军来说,由一艘战舰运来的混成部队是备受欢迎的援助。这是泰兰德在临行前得到的意外惊喜。在塞拉摩的建议之下,所有代表的卫队成员都得到了志愿出战的机会。参加远征军的战士如此之多,因而整艘船被塞得满满的。除了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的人民之外,所有三个矮人氏族——包括蛮锤矮人以及他们的一群狮鹫——侏儒,德莱尼人,还有其他王国的人类都做好准备要与暗夜精灵并肩作战。
  她的目光越过长河,也越过对岸的森林边缘。迷雾在远处凝集。几乎在她统帅大军到达的同时,雾气便开始蔓延,就像是部落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一样。
  艾露恩,请引导我们,她祈祷着。高阶女祭司环顾前线的战士们。他们面色郑重而谨慎,泰兰德非常熟悉这种表情,这她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无数次战争。
  一道示警的号角声响起。
  泰兰德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只看到珊蒂斯骑豹向她奔来。高阶女祭司自己的坐骑艾什阿拉也跟着冲了过来。
  “上坐骑!”珊蒂斯停下来向她喊道。“赶快上坐骑!”
  “怎么回事?”
  珊蒂斯朝东边指了指。地精迷雾就像一条寂静却汹涌的怒流般奔腾而来。巨大的树木消失在浓雾的遮掩之下。就在泰兰德注目的短短时间里,那道迷雾几乎已经到了河边。
  她跳上自己的夜刃豹时,又是一声号角在东南边响起。迷雾也从那边涌了过来,但两人对此都并不感到惊奇。
  前方传来一阵叫喊声,这意味着浓雾也已经蔓延到了那里。泰兰德对地精们为了制造这场浓雾所必须组装的机器感到惊奇。随着风向的略微改变,她还闻到了灰谷防卫者们所汇报过的那种恶臭。这雾气更接近于一大片烟雾,就好像森林中某个地方着了火一样。
  “您最好再往后退些,”珊蒂斯谏言道。
  “我到这来不是为了躲在众人的后面。我来是因为这里需要我,珊蒂斯……特别是像这种时候。”
  泰兰德朝天举起双手。尽管现在天空中看不到月亮,但银色的光柱还是明亮地照耀在她的身上。
  泰兰德全神贯注于她的祈祷。她向艾露恩要求颇高,但相信女神会预料到她的打算并且欣然应允。
  珊蒂斯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回过神来。别的哨兵也朝泰兰德看了过来,但将军生气地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观察前方。
  一道月光照耀在泰兰德的身上。高阶女祭司发散出比天日更为明亮的光辉。这逐渐增强的亮光先是往她身后,接着朝左右两边延展开来。
  艾露恩的光辉遮罩着联盟的阵地,从各个方向上迎对着不住扩散的地精烟雾。那股难闻的烟雾蔓延到了河边,又越过了中线。但接下来,月光与它相会在一起。
  泰兰德凝视着正前方。当艾露恩之力接近烟雾的时候,她感觉到其他参与远征的女祭司也最终参与了起来。在她们的祷言帮助下,泰兰德的计划大为进展。
  正如她当初对抗梦魇之王的邪恶力量时一样,高阶女祭司使用月之圣母的光辉将地精的造物焚烧殆尽。与梦魇中的魔瘴和它令人恐惧的阴影相比,部落的烟雾只是羸弱之敌。月光轻而易举地将它吞噬,转眼间河流上方的空气便得以净化。
  防卫者们欢呼起来。随着远方的森林在艾露恩的神威下重新显现之时,欢呼声变得越发响亮。地精的烟雾宛若无物般消散一空。
  但那并不意味着它的创造者会坐以待毙。在光幕的前方,烟雾突然变得浓厚起来。然而,即便如此它也无法同月之圣母柔和的光辉抗衡。光幕继续推进,所过之处看不到迷雾的半点残余。
  尽管她看不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但泰兰德感觉到地精的烟雾突然停了下来。要是毫无用处的话,何必白费努力呢?她本该为这显而易见的第一场胜利感到自信,但高阶女祭司却难以打消心中的念头,觉得事情好像有些蹊跷。
  珊蒂斯在她身边发出一声难以理解的尖叫。紧接着泰兰德身边的世界崩裂开来。在这爆发当中夹杂这一声咆哮般的巨响,而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死亡之翼!
  死亡之翼前来为部落而战了!
  尽管她翻倒在地,心中却明白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那头巨龙根本不屑于参加这种小场面。死亡之翼厌恶一切“劣等”生命,他更乐意于摧毁整个地区,把交战双方连同周围的一切抹杀干净。
  她的专注祈祷被打断了,光幕也随之消散。她感觉左侧的手脚都在发痛。当泰兰德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一时间只看到更多的烟雾。
  不……不是烟雾。尘土。空气中充斥着尘土,甚至还有大块的土石,纷扬洒落在她和附近所有人的身上。泰兰德发现身边至少躺倒了三名哨兵,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昏迷不醒。
  一个巨大而潮湿的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泰兰德的夜刃豹舔舐着她的腿,高阶女祭司这时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大腿旁刺进了一块尖利的石片。她有些畏缩地抓住那石片将它拔了出来,然后迅速对着伤口念了一段祷言。创伤愈合了,只剩一片血迹留在原处。
  泰兰德抚着手臂,却只发现少许鲜血。于是她不再担心自己,而是开始寻找珊蒂斯。
  泰兰德最初看到的景象令她痛苦地颤抖起来。珊蒂斯的夜刃豹瘫倒在地,它的头颅被一块巨大的岩石砸碎了。
  “珊蒂斯!”泰兰德不顾一切地从自己的坐骑身边走过,爬到那头死去大猫的另一边。
  “珊蒂斯!”
  在她的一生中,有两个人比一切都更为重要。玛法里奥和那个后来成为她女儿的孤儿。泰兰德从未让珊蒂斯知道,这位年轻暗夜精灵身为军方首脑的职责是多么让她担心。高阶女祭司的私人祈祷中有很多都是为了珊蒂斯的安全。
  而现在……
 另一边也没有珊蒂斯的踪影。泰兰德朝更远处看去,担心她的女儿被远远抛到了一边。她看到了另一具尸体——那是一名哨兵,从她躺在地上的角度来看无疑是死了——但那却不是珊蒂斯。尽管她为此感到羞愧,高阶女祭司还是为这片刻的宽慰向艾露恩表示感激。
  接着从死去的夜刃豹那里传来一声呻吟,令得她转过身去。泰兰德冲向靠近夜刃豹尾部的位置,之前她对那地方没有多加留意。她看到这头大猫的身体有很大一部分被埋在炸起的碎石土砺之下。
  珊蒂斯的手臂就压在大猫的一条后腿下面,由于沾满尘土看上去和周围的地表没多少分别。当泰兰德走近的时候,她的手动了一动,于是高阶女祭司再次感谢艾露恩对她的恩赐。
  没等她跪下身来仔细察看,另外几名哨兵已经冲上来帮忙了。她们显然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但刚来得及赶到两人身边。她们小心而迅速地把死去的夜刃豹从将军身上抬开。
  泰兰德把一只手放在珊蒂斯的背上,然后开始念动祷言。她不知道珊蒂斯受了何种伤害,也毫不在乎。她只希望艾露恩能够治愈女儿身上的一切伤痛。
  珊蒂斯又呻吟了一声,但这一次带上了更多的生气。当泰兰德念完祷言之后,她的身上闪耀着艾露恩的光辉。直到高阶女祭司把手移开之后,那光辉才逐渐消失。令泰兰德感到宽慰的是,珊蒂斯的呼吸变得有力而规律起来。
  高阶女祭司往后退去,这时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陷入混乱的狂暴当中。呼喊声四下响起,箭矢带着熟悉的尖啸声飞射着散播死亡。她希望后面那个声音来自于哨兵而非部落的弓弩,但却知道更可能是两者的混合。哨兵们从她身边跑过,其中一些乘着坐骑,个个脸上都露出紧张的表情。
  一声咆哮如炸雷般响彻整个地方,让她不由想到了死亡之翼。过了一会,泰兰德方才意识到那不是一声咆哮,而是众多叫喊声的共鸣。
  她朝河边望去……看到对岸的森林中到处都是兽人,拿着巨大图腾柱的牛头人,巨魔——其中包括不止一个巫医——还有更多敌兵。部落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朝他们席卷而来。
  “他们……他们的目标是您,”珊蒂斯喘着气说道,这时两名哨兵将她扶了起来。“他们知道您就在这里,于是用那该死的迷雾来迫使您采取行动。”
  泰兰德环顾四周。落在她们当中的巨石差不多全都对准了同一个地方,也就是她所在的位置。高阶女祭司猜想自己能活下来半是运气半是守护神的庇佑。
  实际上,她更应该感谢另一个人。“你扑过来救了我。”
  “恕我直言,对于我们的族人来说,您比我更为重要,”珊蒂斯站直了身子回答道。“至于接下来我的坐骑倒在了我着地的位置,这一点我可没能想到!”
  号声再次响起。又一轮箭雨从联盟的阵地射向对岸。部落军队高举盾牌连接成墙。大多数箭矢都嵌入盾牌或是在上面弹了开来,但仍有少数命中了原先的目标。一些战士中箭倒地,另一些则被流矢逼退。
  “他们并没有试图涉水渡河,”泰兰德道。
  “河床很深,水流湍急,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个大问题。他们是在考验我们;我知道是这样!”
  戴妮骑了过来。“将军,当他们攻击我方主要哨站的时候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指挥官认为他们在估算我们的弓箭手数量!”
  “完全可能!这么做毫无用处。我们所动用的弓箭手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他们自以为摸清了我们的兵力,但多出的弓箭手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联盟的弓箭手继续射击——而兽人们间或还击——此时更多骑乘战豹的哨兵在防线各处做好了准备。泰兰德和珊蒂斯来到灰谷时便已对作战计划成竹在胸,不管部落打算发起何种攻击,她们都不致于仓促应对。
  四队手执骑矛的女猎手等待着攻击的信号。在她们身边站着两倍数量的步兵,分别配备着月刃和长剑。黑铁和铜须氏族的矮人与他们并肩作战,而蛮锤矮人在后方等待着让他们的狮鹫升空的号令。人类,德莱尼人和侏儒——后者配备着一些格外凶险的工程设备——与前两个氏族的矮人混编成军。一些法师也参与了战斗,他们大多来自于塞拉摩,集中精力准备对抗自己的黑暗对头。
  泰兰德手下的女祭司分成了两队。一队忙着四下里救治伤员,另一队则期盼地注视着泰兰德。她们将要协助她发起攻击。
  来自灰谷的防卫者们组成了一个新的核心。戴妮志愿接替哈德里莎来指挥他们,而珊蒂斯对此表示同意。将军给这位年轻的哨兵下达了一些最后的指示,然后让她前去指挥自己的士兵。
  珊蒂斯转向泰兰德道。“您准备好了吗?能继续吗?”
  高阶女祭司对身边的毁灭依然历历在目——尤其是那些因为在她身边而丧命的人们——泰兰德干脆地回答道,“准备好了。”
  珊蒂斯邪邪一笑,从其他哨兵手中接过一头新的坐骑,然后离开了。泰兰德则驱策自己的大猫往后方退去。尽管她渴望着与珊蒂斯并肩作战,但现在她必须呆在更安全的地方。只有在完成任务之后,她才能以身涉险加入战斗。
  这场显而易见的僵局还在继续。泰兰德确保身边的女祭司们全都准备就绪,然后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从珊蒂斯的指挥处传来一支号角的鸣响。
  联盟的弓箭手们停止了射击。
  组成第一线的兽人们怒吼着冲向河边,牛头人和巨魔跟在他们的身后。被遗忘者的亡灵术士和巨魔巫医开始在后方施展法术,而泰兰德希望己方的施法者能够以最小的损失还击他们。箭矢飞射向联盟的前线,迫使装备骑矛的女猎手们俯身躲在盾牌和栅栏的后面。
  在其他女祭司的附和下,泰兰德开始向艾露恩祈祷。
  月光照耀在她和她的追随者身上,接着,那光幕往前越过守军的阵线,一直延伸到河的对岸。然而,尽管先前的光辉只是单纯普照万物驱散那道地精的烟雾,此刻的月光却聚焦如芒,仿佛经过钻石的透射一般。
  而就算是月光也能令人目盲。
  部落的前军被中途拦了下来。魁梧的战士们步履蹒跚。不管是兽人,牛头人还是其他强大的战士,他们全都无计可施。这炫目的光芒令他们猝不及防。几个兽人彼此撞到了一起,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涉入了河水当中。
  就是现在,珊蒂斯!泰兰德无声地呐喊道。就是现在!
  又一阵号角声令她欢欣鼓舞,一同响起的还有哨兵们冲锋时的喊杀声和弓箭手掩射时致命的尖啸声。矛骑兵们冲进河中,水流或者前方的敌人都阻止不了她们座下的夜刃豹。珊蒂斯已经从灰谷守军那里得知河中浅滩的分布,这使得骑兵的冲锋更加有力。
  对面也传来一阵号角的呜咽。部落的战士们尽管还是目不能视,却仍然尽可能踉跄往后退去。
  他们将被屠戮殆尽,泰兰德有些内疚地想道。她知道自己所为无可挑剔,却还是希望敌人能够继续逃窜或是明智地投降。
  第一波矛骑兵到达了对岸,距离那些溃不成军的兽人及其盟友不过几码之遥。哨兵弓箭手精准的射击干掉了几个不愿随众撤退的野蛮战士。兽人一直是加尔鲁什远征军的主力,此刻他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长着獠牙的可怕面容上带着死不瞑目的怒意。有的兽人厚实的皮肉上插着超过半打箭矢,盔甲和盾牌上还嵌着更多。他们已经竭尽可能去保护自己了,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就算最好的盔甲也无济于事。
  然而在这死亡的暴雨之下,仍有一些兽人——尽管他们的腿脚,手臂和躯体上深深插着利箭——幸存了下来,并且试图将受伤更为严重的战友拖到安全的地方。两个兽人从死去的战友手中接过军旗,朝着迎面冲来的哨兵们挑衅地挥舞起部落的旗帜。
  尽管这些幸存的兽人们故作勇敢,暗夜精灵们似乎很快就能为被摧毁的银翼哨站复仇了。然而,意义更为重大的是,全灰谷的解放似乎也有了实现的希望……要是加尔鲁什的野心能够就此覆灭的话。
  敌人的号角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听上去却更为可怖,充满挑衅。泰兰德只能猜想加尔鲁什想要在更为安全的地方抵抗联盟的反击。唯一的问题是,月光始终跟随着部落的军队,即便在矛骑兵冲进攻击范围的时候,他们依然目不能视。而术士和其他施法者们甚至不能提供有效的掩护,因为他们自己也同样无法面对月光的照射。这反过来给了联盟的施法者们更多优势,他们急切想要终结来自部落的魔法威胁。可怕的法术冲击接连落到靠近前线的术士们头上。
  部落的号角又一次鸣响,但听上去根本不像是要撤退的样子。相反,它的音调中鼓励着进攻,允诺着胜利。
  但前线残余的兽人和其他战士们并没有转身再次面对他们的敌人,而是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们让到一边,四散逃向树林。她不明白敌人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逃脱夜刃豹的追击。暗夜精灵比兽人,牛头人甚至巨魔更适于林中生活。他们的战豹在这样的环境中同样灵活而迅速,而骑手们也深知在林中使用骑矛的技巧。
  珊蒂斯一定有些生疑,因为联盟阵地上号声响起,发出了重组队形而非深入丛林继续追击的信号。看到这么多的敌人逃离战场,高阶女祭司最终决定停止她的祈祷。
  当月光褪去的时候,她驱动坐骑往前走去。如果她的族人——她的珊蒂斯——有危险的话,泰兰德就得在他们身边。
  第一队步兵已经跟在矛骑兵后面登上了对岸。一些人朝逃跑的目标投出月刃,但大多数士兵已经开始重新整队。泰兰德看着他们宽慰地松了口气。加尔鲁什会发现这道推进的阵线足以阻挡他的军队。
  一声可怕的咆哮响彻战场。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了一群正要与同胞会师的矛骑兵当中。无助的骑手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巨石压倒了一些战士,其他人则死在四溅的碎石之下。
  更多的巨石从空中掠过。灰谷的守军警告过投石车偷袭的事情,但泰兰德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事情有些异样。她回想起自己的死里逃生,而那次攻击也同样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一块岩石造成的伤亡最为惨重。现在联盟军队已经有所警觉,能够更好地躲避开巨石落下的区域。
  前方的森林当中,远处的树木开始摇动起来。又是一声如雷的咆哮……接着是更多吼声的应和,它们全都来自同一个方向。
  咆哮中交杂着另一种声音,起初听起来像是一连串有节奏的爆炸声。泰兰德皱起了眉头。不是爆炸。这更像是蹄声——但若是如此,这些动物一定非常巨大……
  一排树木被撞得飞了起来,整棵的橡树被轻若无物般抛了出去。一个硕大无比的身躯出现在目瞪口呆的防卫者们眼前,它的外观轮廓有些类似于半人马,但体型却要庞大许多。
  “艾露恩,保佑我们!”高阶女祭司脱口说道。
  那巨怪单手将一名矛骑兵连人带坐骑抓了起来,随随便便地往身后一抛。暗夜精灵和大猫尖叫着摔死在地。而巨怪又朝着邻近的哨兵步卒一脚踏去,强壮有力的象蹄踩死了一名士兵。
  确实,怪物的下半截身躯与大象颇为相似——或者说,更像它远在诺森德那更为庞大更为致命的表亲,猛犸象。然而在原本是头和肩部的位置,却连接着另一种怪物的上半身,看上去与人类有些相似。这巨怪高大魁梧,嘴角伸出两根弯曲的獠牙。它巡视着眼前的地面,急于找到更多的受害者。
  而当这庞然大物在四散而逃的守军当中大肆践踏的时候,又有一头巨怪从森林中冲了出来。被他撞倒的树木朝着战士们砸了过去,而怪物伸出四根手指的巨手抓向其他的受害者。当第二头巨怪将猎物一把捏死的时候,别处的树木也爆裂开来,同一种魔怪冲向了胜利在望的人们。这些传奇巨怪扑向渺小的暗夜精灵们,战斗彻底变成了一边倒的灾难。
  他们用猛犸人来对付我们!高阶女祭司既惊且怒。他们竟敢在灰谷释放出猛犸人!
  加尔鲁什显然明白这对部落也同样存在威胁,但他甘愿冒险,并且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把这些凶残的巨怪从诺森德的荒原带来灰谷本身就无疑是一个艰难的考验。泰兰德无法想象怎样才能将他们运到这里,就算是部落也要付出一定的牺牲。
  猛犸人蹄声如雷,它们光是跑动起来就能造成可怕的毁灭。泰兰德数了数,一共有八头猛犸人——它们全都是雄性——尽管数量不多,看到它们聚在一起也是令人吃惊的事。猛犸人实在太过于凶暴,因而这些雄性往往彼此远离,否则时常会爆发冲突。
  这些巨兽在受害者当中又踩又抛,强大的联盟军队在它们面前如蚂蚁一般。一头失去了骑手的夜刃豹试图撕咬猛犸人柱子般沉重的巨腿。于是这头英勇的大猫被一手抓起扯成两截。接着猛犸人将尸体的碎块丢进了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河水当中。
  泰兰德知道珊蒂斯正在某个地方竭尽全力挽救她的军队。高阶女祭司渴望着亲自冲上前去,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先要试着阻止猛犸人。
  她挽缰停住坐骑,呼唤着艾露恩的援助。月之圣母的光辉一如既往地洒落在她的身上。泰兰德祈祷着指引——
  然而又一块巨石从上方飞过。太迟了,泰兰德现在才意识到猛犸人就是“投石车”,而加尔鲁什显然让它们记住了一个特别的目标。艾露恩的光辉暴露了她的位置。猛犸人尽管野蛮凶狠,却也有足够的智慧来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加尔鲁什想要毁灭掉闪光的目标。如果那是另一位女祭司,至少帮助泰兰德的人就少了一个。
  而如果杀掉了高阶女祭司……他们知道这对暗夜精灵和联盟而言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巨石的阴影出现在她的前方。高阶女祭司猛一拉缰绳,驾驭着她的坐骑躲开迎面而来的撞击和接下来致命的碎石。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肩胛附近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是后腰的位置。
  两支利箭射中了高阶女祭司。
  泰兰德知道自己中计了。加尔鲁什想要杀死暗夜精灵的统治者,至于下手的是猛犸人抑或那两名勇敢的弓箭手并不重要。因此,那块巨石使她落入了弓箭手的圈套。
  那些来自诺森德的怪物正杀戮着她的族人,而此时泰兰德瘫软地摔倒在地。
 第二十五章 国士无双
  瓦尔丁不耐烦地看着大法师莫丹特。此时他们正走向一片树林,有人将在那里就针对上层精灵的可怕罪行向他们作出最终答复。莫丹特迈着自信地步伐,仿佛他作出了正确的决定一般。但那位更年轻也更具野心的法师却根本不认同他的决定。
  “就算我们拿到凶手的首级又怎么样?你分明知道:达纳苏斯当局和他们沆瀣一气!他们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罗织了太多的借口!大德鲁伊是个——”
  “给了我们一条活路的人,”莫丹特边走边镇定地回答道。
  “呸!我们不靠他也能活下去!上层精灵——”
  年长的法师猛地转过身来,使得瓦尔丁和队伍其他成员一起踉跄停下脚步。
  莫丹特打量着其他的法师——他们全都比他年轻——最后将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了瓦尔丁身上。
  “艾泽拉斯已经变了……自打辛-艾萨里陷落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局面。一切都有所不同了。千万年来,我们为了维持自己生存之道所做的一切不再有效!我们在这还有多少人?我们的成员如何得以补充?我们的下一代还有多少子嗣?”
  没人回答——甚至包括瓦尔丁在内——但这并非因为他们不知道答案。实际上恰恰相反:他们太清楚这个事实了。
  “当我们具有永恒的生命时,”年长的大法师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无关紧要。死亡通常是粗心大意引发的小概率事件。但现在,我们和达纳苏斯的同胞一样失去了不朽之身。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如果我们不复存在,再没有人会为上层精灵而哀悼,除非我们能够做出改变。我们必须遵守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订下的规条,直到我们重新得到暗夜精灵社会的接纳。”
  “我们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瓦尔丁开口说道。
  “当时我们必须那么做,没什么好后悔的。而一有机会,我们又重归旧道沉湎魔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我们根本没从辛-艾萨里的陷落得到教训!”
  “那些凶手不可原谅!”
  莫丹特把他的法杖往地上猛地一顿。火星四溅开来,地上的尘土和草叶被烧得焦黑。“谁也不会原谅他们!如果杀手被捉拿归案,他们将会被移交给我方!达纳苏斯的律法也支持我们的要求!这么说可以让你们暂且满意吗?”
  瓦尔丁阴沉地点点头。
  “我不会背叛大德鲁伊和他的配偶,瓦尔丁。他们言出必行,而我也是一样。事关我们的未来。我们彼此尊重。”
  大法师莫丹特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其他上层精灵们跟在后面,瓦尔丁却往后落了一步。然而,他迅速回到了紧跟领袖的位置上,而对此谁也没有异议。瓦尔丁的力量和技艺足以保住他的地位,除非莫丹特另有主张。但尽管他们当前有所分歧,这位年轻的施法者仍是大法师最宠信的人。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的路上。他们认得这是玛维?影歌的一名部下。“我是来为你们带路的。”她朝队伍里扫了一眼。“接下来的路上,你们最好跟紧点。”
  瓦尔丁讥诮地哼了一声,但莫丹特礼貌地回答道。“请带路吧。我们急于了结这件事情。”
  “我们也是一样。这事已经拖得够久了。”
  一些上层精灵对这话满意地点起头来。达纳苏斯毕竟还是明白这些邪恶的罪行必须得到惩处。
  他们跟着那位苗条的女子走过蜿蜒的小径,很快就连莫丹特和瓦尔丁也记不起最初的方向。然而,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玛维在哪里?”莫丹特问道。“她已经准备好把人犯交给我们了吗?”
  “当你们到达之时正义自会得以伸张。这是她的许诺。”
  听到这话,就连瓦尔丁也露出几分满意之情。上层精灵们越发渴望到达目的地,而他们的向导保证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们走进一片开阔地当中。而那名看守者继续大步前进。
  “不是这吗?”瓦尔丁不耐烦地问道。
  他们的向导继续前进,根本不屑于回头看他一眼。
  “无礼的小崽子。”瓦尔丁朝她抬起一只手来。
  没等他施放法术,莫丹特便用法杖按下他的手臂。“等等。这有些不对劲……”
  深红色的锯齿形能量线突然从地面升起。没等任何一个上层精灵来得及施展法术,他们已经统统被困入其中。接下来,每位法师都被这能量击中,剧烈的痛苦使他们弯下腰去。
  “还是那么傲慢,”有人轻蔑地评论道。“一万多年过去了,你们还以为整个世界都围着你们转吗……”
  莫丹特,瓦尔丁和另一些上层精灵挣扎着抬头看向那个诱捕他们的人。玛维?影歌冷笑着走到囚徒们的面前。“就算把你们全加在一起也比大德鲁伊好对付!”
  “这是什么意思?”大法师莫丹特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话来。“放了我们!”
  她轻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蠢东西。我刚为所做的事情画上句号,现在正是一劳永逸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
  “你!”瓦尔丁吼道。“你就是杀手!我是对的!达纳苏斯背叛了我们!”
  “应该说,达纳苏斯背叛了我。”玛维怒视着他。“我尽忠职守了数千年之久!我捍卫着我们圣洁的生活!接下来,那个‘伟大的’大德鲁伊一下子回到了高阶女祭司的身边,和她结了婚,还宣称自己要和她共治天下!他说我们不配重新获得永恒的生命,而更糟糕的是,他还把你们这些恶人带回我们当中!”
  “大德鲁伊在哪里?”莫丹特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管他了!”瓦尔丁打断了他的话。“凶手就站在我们面前!”他阴沉地笑着,身上开始闪耀起能量的光辉。
  “你可以选择两种死法。”他们的捕获者冷静地说道。“一是为你们的罪行接受惩处。这样的话,你的死相对没那么痛苦。”
  “对一个上层精灵来说,一点点痛苦算不了什么,”瓦尔丁嘲讽地说道,他身上的光辉愈发强烈。“让我们看看你又能承受多少痛苦……”
  尽管他们周围环绕着魔法的枷锁,瓦尔丁还是攥紧拳头开始施法。在汇集了如此之多的能量过后,他的身体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他发出尖叫——或者说,试图发出尖叫。他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瓦尔丁的法术烟消云散。倒是有一层黑暗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附近的上层精灵尽量远离着他,生怕被卷入即将发生的事情。
  瓦尔丁继续发出无声的叫喊。他的皮肤被灼烧着,焦黑的残片剥落下来。他的双眼变成黑色,整个身体都皱缩起来。上层精灵浑身着火,他极力挣扎着,却被能量的枷锁定在原地,仍由那黑暗光晕的魔力将他慢慢吞噬。
  他典雅的衣着化为残渣。他的皮肤化为碎屑,接着是下面的肌肉和筋腱。直到这一切燃尽之后,他的生命才总算了结。片刻之后,就连他的骨头也灰飞湮灭。
  黑色的光晕褪去了。
  “这就是你所选择的第二种死法。”玛维淡淡地评论道。
  被监禁的施法者们目瞪口呆。醒过神来之后,莫丹特说道,“你用不着这样。想必我们之间也能达成共识——”
  她转身离去,但在此之前朝着莫丹特嘲弄地邪邪一笑。“喔,是的。我们已经就由你自己选择死法达成了共识。接下来,我们必定还要就你所犯下的死罪达成共识。”
  莫丹特张口结舌地看着她,知道自己是在和一个全然疯狂的人交谈……而这个人手握他们的生杀大权。
  当战争的声音响起之时,哈德里莎已经醒了过来。她早已习惯披甲而眠——对任何哨兵来说,这都是明智的生存之道——指挥官所需要的只是戴上头盔而已。她抓起月刃冲向自己的夜刃豹,骑着它四下寻找自己的军队。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戴妮已经率领他们与别的部队一同到了河对岸。
  看到她的战士们投入战斗,没能同往的哈德里莎心中感到一阵空虚。
  但接下来她目睹了猛犸人的冲锋。
  和大多数人一样,身经百战的指挥官目瞪口呆地看着恐怖降临到战友的头上。她无助地看着一头巨怪抓起一截折断的树干,用它来击飞四散而逃的哨兵们。另一头怪物则带着施虐的快意将战士们挨个抓起来扔向尚在河对岸的守军。
  在这猛犸人制造的大屠杀当中,哈德里莎看到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威胁。部落军队在巨怪的后方再次行动起来,而出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弓箭手。趁哨兵们乱成一团之时,这些弓箭手迅速趟过开阔的河床登上对岸。那地方的守军之前被猛犸人投出的一块巨石暂时赶去了别的地方。
  那些弓箭手并没有就此投入战斗,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们更应该部署在对岸才是。敌人一定有什么别的邪恶目的,尽管她说不出究竟会是什么。
  接着一些猛犸人又开始投掷巨石,这次特意对准了联盟阵地的中央。哈德里莎不得不让她的坐骑远离那一区域,以免被锐利的飞石所伤。就在夜刃豹转身的时候,高阶女祭司的身影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同时她还注意到,那些巨石飞来的轨迹正对着泰兰德?语风。
  哈德里莎意识到高阶女祭司就是部落的目标,但她对此却无能为力。看到泰兰德躲过了那些致命的落石,哈德里莎不由感谢艾露恩的庇佑。接下来她意识到了敌人的弓箭手冒险渡河的原因,然而却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暗夜精灵的统治者倒在了两支箭下。
  女祭司和哨兵们冲向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在哈德里莎心中,她们只是白费力气。她恼怒自己没能阻止眼前发生的事情,尽管实际上她根本无能为力。
  她的世界分崩离析,只剩下部落成为唯一的焦点。他们摧毁了银翼哨站,杀戮了数十名勇敢的暗夜精灵,现在又刺杀了高阶女祭司。哈德里莎觉得艾泽拉斯真的开始走向灭亡,但她当即发誓要让部落付出惨重的代价。
  指挥官掉转坐骑冲向混乱的战场。她四下寻找着,想以某种方式为她的族人向兽人复仇。
  而他就站在那里。
  哈德里莎先是从加尔鲁什的姿势认出他来的。他是战场无上的主宰。他在头顶挥舞着那把邪恶的武器,尽管隔了老远,哈德里莎仍觉得自己能听到那战斧的哀嚎。在他身边有几名像是卫士的兽人,其中一人带了把弯曲的号角。
  指挥官的心中满怀仇恨,她尚未意识到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便已经驱动坐骑冲向了河流。出于本能的反应,她伸手拿出月刃。一个兽人挡在他的面前,眼中显露出嗜血的渴望。作为回报哈德里莎向他投出月刃,那把有着三叶利刃的武器迅捷如箭地往前飞去,在兽人宽厚的胸膛上割开一道口子。在那个兽人的尸体面朝下地扑入河水之前,哈德里莎已经抓住沾满鲜血的月刃,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有人在另一边叫喊着她的名字。指挥官从执念中略一分神,看到戴妮正瞪大眼睛注视着她。此外,还有两名来自哈德里莎哨站的骑兵也停下来看着她。
  哈德里莎并没对她们多加留意。她一心只想着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尽管一头猛犸人注意到了她,这名经验丰富的战士还是驱策她的夜刃豹继续冲往前方。
  一只巨手朝着指挥官抓了过来,但哈德里莎躲过了那些贪婪的手指。她从那庞然大物的身下冲过,同时躲闪着它的踩踏。前方有一个骑着巨狼的兽人看到她飞驰而来,于是冲过来想要拦截哈德里莎。
  她无法在这里投掷月刃,但哈德里莎擅长于用它来进行格斗。她架住当胸劈来的战斧,然后用月刃其中一叶弧形的利刃砍了过去。月刃切开了兽人的喉咙,几乎让他身首异处。他往后倒去一命呜呼。
  但现在别的兽人已经看到了她,并且好像意识到她冲得这么近只会是出于一个原因。他们围了过来,暗夜精灵依稀意识到自己将要战死于此,离她的目标不过几码距离。
  但是,过来增援的第一个兽人刚刚赶到,便遭到另一名哨兵骑士的攻击。哈德里莎看到来者正是戴妮。这位年轻的军官狂热地战斗着,表明她已经明白指挥官如此不计后果是希望做些什么。
  戴妮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突然间几名哈德里莎麾下的幸存者逼近了兽人,而他们身边还有一些银翼哨站的士兵,包括苏拉和那个盗贼。一时间敌人反倒寡不敌众。两名兽人很快倒下了。哈德里莎率领这支临时突击队继续挺进。最终她看到了加尔鲁什本人。他的卫士前来迎战她们。在哈德里莎身边,戴妮和其他士兵英勇地战斗着,想要冲开一道缺口。
  但哈德里莎知道时不我待。拖得越久,她就越有可能永远到不了部落大酋长的身边。
  一个暗夜精灵倒地身亡,胸口插着一把战斧。另一个在混战里失了踪,而失去了骑手的坐骑正在与一个兽人的座狼撕打。越来越多的兽人乃至牛头人从各处蜂拥而来,哈德里莎的战友们被迫聚在一起。
  加尔鲁什似乎对近在身边的战斗毫不在意,他继续朝着河边走去。哈德里莎咒骂起来。她和大酋长之间隔的敌人太多了。她已经失去机会……并且很快就要送命。
  白白送命。
  号手吹响了继续攻击的命令。部落大军再次开始渡河,猛犸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上面杂乱散落着受害者的破碎残躯。
  哈德里莎看着那个号手,然后驱豹上前。那兽人专注于部落即将到手的胜利,因而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
  指挥官投出月刃。
  那兽人突然转过身来,此刻飞旋的月刃正到他身边。这个动作使得哈德里莎略失准头,尽管利刃几乎将他的脖颈一斩为二——这使得号手的死亡别无悬念——月刃却落在几步之外的地上而不是飞了回来。
  “该死!”指挥官跳下坐骑,不顾落地的武器而是冲向那具尸体。她发现那支号角仍然紧紧抓在兽人的手里。实际上抓得太紧了:她使尽全身力气才能掰开手指抽出号角。
  谁也没看到这一幕。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感谢艾露恩给了她这个最后的机会,然后把号角放到唇边用力吹响。
  通过往日的经验,她了解到一些部落常用的声音信号。前进和撤退是最为明显的。哈德里莎此刻尽可能按照记忆吹出后面一个命令,并祈祷在这样炽烈的战斗当中大多数听从号令的敌人都不会觉察到任何差错。
  起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于是哈德里莎又吹了一次。完事之后,她看到位于最前列那些几乎已经渡过河流的敌军放慢了脚步。甚至连猛犸人也犹豫起来。
  暗夜精灵用尽全力第三次吹响号角。
  部落的队列开始后退。他们的脸上满是困惑,与自信地往前冲锋时的那种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困惑愈发强烈,而撤退的敌人也加快了脚步。
  哈德里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发出号令。
  甚至连猛犸人也开始转身后撤。一个牛头人试图挥手示意它们的首领返回前线,却被重重踩在了脚下。那巨兽全然不顾它的受害者,如雷霆一般奔回了它和其它猛犸人现身的林中。
  “把它给我!”一个兽人的声音隆隆吼道。
  她掉头冲向自己的月刃,期间始终紧攥着号角。哈德里莎听到其它号手在远处重复着撤退的号令。他们把她当做了加尔鲁什身边的首席号手,于是纷纷依令行事。要是她的对手成功地夺回号角,再一次吹响进攻的命令,那她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她伸手去捡月刃的时候,一柄战斧试图砍下她的手臂。斧刃在她的手背和手腕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使得哈德里莎咬紧嘴唇。但她还是不顾疼痛拿起了月刃,及时转身挡住了下一记攻击。
  他只有一只眼睛,就和我一样,哈德里莎第一眼看到对手的时候不由这么想道。那兽人在他的种族当中算是年长之辈,也正和她一样。但是,兽人从未得到过永生,因此从时间上来看,他对她来说就像是婴儿一样。即便如此,从遭受过的磨难来看,他俩倒是彼此相似。
  “把号角给我,暗夜精灵……我不会让你窃取我最后的荣耀!我把它们从诺森德一路带来就是为了这个!”
  指挥官毫不迟疑地将号角猛地摔向地面。但它却并没有因此而损坏,于是她迅速用自己的月刃往下砍去。
  她的心口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那个兽人的动作几乎同样迅速,他想要阻止她摧毁那支号角。他成功地干掉了哈德里莎——她知道这伤口足以致命——但从他憎恶的表情来看,那兽人十分清楚她虽死犹胜。
  远处有人在呼唤哈德里莎的名字。她依稀意识到戴妮和其他人——比先前追随她们年迈指挥官的人数少了许多——正在被迫退却。指挥官自己的坐骑倒毙在地,这头勇敢的动物身上有好几处重创,这是由她的对手或者另一些不曾见到的敌人所造成的。
  她的视野模糊起来。一个混浊的身影走到她的跟前。哈德里莎想要举起月刃,但胸口传来的疼痛太过强烈。哈德里莎不再关心战事,她想要抓住痛苦将它丢在一边,却只是徒劳地抓扯着自己裂开的伤口。
  “你在战斗中英勇无畏,”她听到那个老兽人咕哝着说道。“你在战斗中机敏睿智。你不应该像这样缓慢而痛苦地死去,暗夜精灵。”
  不知为何她点了点头。他的话很有道理。她已经为族人奋勇战斗了漫长的岁月,现在是歇息的时候了。只要痛苦不复存在,她就能安心长眠。
  战斧深深砍进了她的咽喉,哈德里莎的勇气最终得到了安详的回报。
 第二十六章 玛维
  加洛德感觉到前方不远有什么东西。尽管他手中只有一把小刀,却坚决地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他看到一名玛维手下的看守者。从她百无聊赖的样子来看,似乎已经在这里执行警戒有一段时间了。加洛德朝她身后瞥了一眼,证实了她所看守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玛法里奥?怒风悬浮在半空中,他的手脚都朝两边分开,几乎达到了身体所允许的极限。他身边环绕着魔法能量,并且显然处于痛苦之中。此刻大德鲁伊好像对周围环境全无知觉,但也许玛法里奥正在暗中设法解救自己,而这很有可能。
  那名看守者摘下头盔抹了抹前额。她抬头看向大德鲁伊,脸上的表情从无聊转变成鄙夷。
  加洛德知道时机转瞬即逝,他也没有办法。当守卫瞥向她的囚犯之时,他投出了匕首。
  她的后颈被刀刃刺穿,嘤的一声倒了下去,手中的头盔滚到了一边。加洛德往前溜了过去,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与燃烧军团的战争当中。而加洛德的姐姐及其手下也和他们同样漠视生命。
  可是考虑到她的经历,她还能变成什么样子呢?前卫兵队长忍不住扪心自问,为他的姐姐,他仅存的血亲寻找着借口。她曾为暗夜精灵一族的利益做了那么多事,要与她为敌使得加洛德感到内疚……然而,她现在打算给达纳苏斯带来毁灭。
  他拿起匕首擦了擦,然后抬头看向玛法里奥。在他意料之中的是,大德鲁伊也正低头注视着他。
  加洛德等着玛法里奥开口说话,但大德鲁伊只是把目光转向旁侧。玛维的弟弟料想是那罗网令他口不能言。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但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够解救大德鲁伊,加洛德想道。他走向玛法里奥所注目的地方,而心中则一直想着玛维。尽管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加洛德仍比几乎任何人都更了解她。他非常确信,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和思维方式总是难以改变。
  玛维并不是专门的施法者。但她知道如何让事物为己所用,而这几千年来她也可能学到了一些技巧——尤其是考虑到伊利丹?怒风的关系。这必定就是其中之一了。
  加洛德想起那个几乎杀死自己的陷阱。伊德里克很快就把他救了出来。玛维需要的是强劲但又能够轻易解除的陷阱。这样她才能用它们来捕获她的受害者,接着在他们无助倒地的时候亲手割断他们的喉咙,这样无疑能够获得更大的满足感。
  加洛德一时间犹豫起来,抬起头又瞥了玛法里奥一眼,此刻他正处在大德鲁伊视野的死角。都是你兄弟的错,前卫兵队长忍不住气愤地想到。她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你早就该处决掉他!他罪有应得……
  他摇摇头抛开那些阴暗的念头。玛维最终是由自己作出的选择。她完全清楚自己做些什么,并且恣意杀戮全无对生命的珍视。
  加洛德紧抿着嘴唇,检查着那棵树木和周围的地面。玛维在此安排了一名警哨,因而他确信这个法术本身缺乏其他防御手段。他只需要找到密钥,但这也够难的了——
  在靠近根部的树皮上,有什么微小的东西在闪闪发光。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浮土。
  他发现一粒珍珠色的小石头嵌在树皮上的一道裂缝当中。加洛德用手在上面来回擦了擦,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加洛德再次考虑到他姐姐对便利的需求,因而只是将那粒石头挖了出来。
  “啊!”玛法里奥的一侧身子解脱开来,于是朝着对面的另一棵树荡了过去。加洛德担心大德鲁伊会在碰撞中受伤,但玛法里奥用他能动的那只手撑向了树干。
  大德鲁伊的晃荡停了下来。加洛德惊奇地看到,尽管玛法里奥仍被法术束缚着,但那棵树却朝着它的根部弯下树枝。两条细小的枝条准确地从靠近根部的位置拆下另一粒石头,然后将它压得粉碎。而玛法里奥缓缓落下,两脚着地。
  加洛德注视着掌中的石粒,惊讶于它的功能和力量,但也好奇为何那棵树没有早些这么做。玛法里奥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惊奇,立刻回答道,“树木观察世界和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同。它们想要帮忙,但不知道怎么做才不会伤到我,而由于那魔法罗网的缘故我也无法和它们交流。”
  “我姐姐是个考虑周到的人。”
  大德鲁伊看着那名死去的警卫。“玛维和她的看守者。我仍然不敢相信。”他环顾四周。“我们最好当心点妮瓦。在玛维手下的看守者当中,她最为狂热也最为危险。”
  “妮瓦死了,”看到大德鲁伊好奇的目光,加洛德耸耸肩补充道,“我干掉了她,而之前她和其他人一起杀害了吉恩的手下伊德里克以及另一个狼人。”
  “为什么要杀他们?”玛法里奥震惊地问。
  “伊德里克对她产生了怀疑,但认为没人会相信他。他和另一人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玛维想要留着我当做傀儡;而妮瓦相信我还是死了比较好。”
  “要是我们没能找到她的话,上层精灵们就是下一个目标。”大德鲁伊朝着树林举起双手。尽管他接下来就那么站在原地,但加洛德猜想玛法里奥正在同森林自由交流。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轻风。附近的林木在他们头顶轻柔地摇曳着树冠。
  大德鲁伊放下双手自信地说道,“我知道路了!跟我来!”
  他们匆匆穿过森林直奔目标而去,加洛德最初担心他们在找到玛维之前会踩中她设下的另一个陷阱。但他很快注意到玛法里奥时常抬头往上方看去。暗夜精灵逐渐明白过来,大德鲁伊此刻正与树木和其它植物持续进行着交流。
  这路好像总也走不完似的,但最终玛法里奥让他停下脚步。大德鲁伊眯着眼睛仔细研究着前方的道路。
  “有两个玛维手下的看守者在前面。”
  加洛德一个人也没看见,但相信他同伴的话。玛法里奥蹑手蹑脚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做了个手势。
  前方的树叶一阵沙沙作响,接着传来一声轻柔的咕哝声。
  “快!”玛法里奥在他耳边说道。
  加洛德好奇地跟在他的后面。他不时搜寻着那两名警哨,但等加洛德和玛法里奥走上前去,他原本以为她们所在的地方却一个人也没有。
  玛法里奥看出来另一个暗夜精灵的迷惑,于是低声说道,“朝上看。”
  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依言而行,看到那两个身影高高悬在上方。树枝如殓布一样缠绕在她们的身上。两人吊在那里一动不动,加洛德立刻意识到她们已经死了。
  “她们令我别无选择,”两人继续前进,而玛法里奥小声嘀咕道。
  加洛德理解地点点头。虽说他是一名老练的战士,但加洛德更情愿以不流血的方式解决,但在必要的时候他也绝不会逃避。若是换作玛维和她的看守者,她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们没走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声响。他立刻认出了姐姐的声音。她好像正在宣布什么事情,但言辞却听不清楚。玛维精心选择了这个地方,就算她大声说话也不会被远处的人听见。
  玛法里奥带着他继续往东走。他的表情变得越发焦虑。
“出什么事了?”加洛德最终问道。
  “我们得走快些才行,但要是这样的话,她就能更早发现我们。”
  正当他说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加洛德最终听出是另一个人抗议的声音。尽管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那话音中却带着几分绝望。
  一个上层精灵的绝望?加洛德做了个鬼脸。他不由在想玛维究竟做了什么才把一个法师逼到这种地步。
  玛法里奥在他前面愤怒地低声骂了一句。大德鲁伊加快了步伐。
  他们最终走近前去,不但能听得更清,还能瞅见正在发生的事情。尽管如此,加洛德仍然不太明白他的姐姐做了些什么。
  “现在,”玛维把头盔挟在臂弯里,几乎是欢快地叫喊道。“接下来该审判谁了?我想,就是你吧。”
  两个暗夜精灵都看不到她是在和谁说话,但抗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再一次祈求你停下这疯狂的举动,玛维?影歌!如果你认为我们必须得到审判,那就把我们带到达纳苏斯的人民面前——”
  “‘达纳苏斯的人民’?他们只会听从高阶女祭司或是大德鲁伊的任何吩咐!在这件事上,只有我才是可靠的仲裁者!只有我才能对你们该死的罪行作出正义的审判!”
  “这边,”玛法里奥悄声说道。“我要你到那棵树旁边去,然后等着——”
  加洛德摇摇头。“不,你需要有人帮你分散注意力。我会去吸引玛维的注意。”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我更希望能生擒她,但是……做你所必须做的事……”
  大德鲁伊点点头,“很抱歉这么说,但你也一样。当心点,加洛德。这时候玛维只会把你当成另一个需要铲除的敌人而已。她之前留我一条活命,不仅是想让我知道自己没能拯救上层精灵,也是为了以后能把我关进某个肮脏的监狱里慢慢折磨。”
  前卫兵队长表情一冷。“玛维会试图杀死我的。我知道这一点。”加洛德眯缝起眼睛。“她要为自己着想的话,最好希望能够成功吧……”
  他再没多说一句,丢下玛法里奥朝他的姐姐走去。当加洛德走出树林的时候,他挺直了身子,一只手中紧攥着匕首。
  “玛维……”他轻声呼唤道。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加洛德。不得不说,你能找过来真让我感到骄傲。”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会让你感到后悔。”
  她的手飞快地动了起来,那速度就连他也感到惊讶。但那把飞刀并没向他射来——而是朝着玛法里奥的藏身之处。
  一根树枝似乎自己动了起来。飞刀深深地扎在了上面——而藏在刀柄中的某种东西飞了出来。
  那地方的树林猛地爆燃起来。
  加洛德目瞪口呆。那烈焰蔓延得如此迅速,令他没能看到玛法里奥是如何及时保护自己的。
  就在她投出飞刀的同时,玛维的另一只手朝她的弟弟扔出了什么东西。
  但是,加洛德已经不再处于玛维所预计的位置上,此刻他猛冲向自己的姐姐。
  他听到身后传来炸裂的声音。加洛德没有分心去留意,而是把自己的匕首扔向他的姐姐。
  玛维朝加洛德露出嘲讽的邪笑,她伸手去拿自己的暗月刀,因而松手让头盔掉到了地上。接着,玛维消失不见了。
  但加洛德知道身为守望者的她具有短距离传送自己的能力,并且已经计算过了她可能出现的方向——更不用说她的阴险想法——于是顺着冲锋之势就地一滚。
  玛维在几步之外重新出现,正好处于能够给予加洛德狠命一击的位置。然而她刚来得及拔出武器,就被加洛德迎面撞了过来。
  两人一起滚倒在地。玛维的暗月刀脱手而出。加洛德姐姐斗篷上的利刃在他身上割了几处口子,但那只是皮外伤而已。加洛德想止住自己的滚动之势。不幸的是,他感觉到玛维先一步恢复过来。她再一次消失了,在几码之外重新出现。
  “你变得更诡诈了!”她疯狂地笑道。“这才像话!当上头的人一次次把你送上死亡之旅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当恶魔折磨你的时候,或是那些你为之战斗的人对你发誓要保卫的一切嗤之以鼻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说话间,另外两名看守者闯进了视野当中。她们手执月刃,而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装备暗影新月刀。她们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加洛德。然后其中一人望向玛维。
  “哦,当然可以,把我弟弟杀掉吧。”她下令道。“他是来救他们的,因此也是同犯!”
  “玛维——”但没等他试图唤醒姐姐心中残存的理智,她的两名手下已经抛出了武器。他现在明白她们为什么拿着月刃了;暗月刀是致命的武器,但却不能远程制敌。看守者们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她们能够根据当前需要选择最为有效的武器。
  加洛德成功地闪过了第一把月刃,但第二把武器削中了他右边的腿肚。尽管他仍然身手敏捷地闪避开去,只留下一道的割伤,但这痛苦却让他失去了平衡。
  “我真的希望你能够看到事情的真相,加洛德,”玛维转头看向那些被禁锢的上层精灵,带着虚情假意的悲哀说道。“一开始你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但我猜你之所以不能认同我所做的一切,原因还是和当年一样。那时候你背弃了自己的责任,兴高采烈地和那个神庙里的婊子一起私奔了。”
  她注视着那些法师们。当月刃飞回两名追捕者手中的时候,加洛德试图寻找某种东西用作掩护。这时他看到除了大法师莫丹特和其他上层精灵之外,不远处还有另一具法师的尸体。他的身躯一片雪白,就像覆了层霜一样。
 加洛德没有时间去好奇那个上层精灵的死因。他知道是玛维干的,而这就够了。更糟糕的是,从她端详其他囚徒的方式来看,显然她打算加快处刑的速度。
  另一把月刃朝着加洛德飞了过来。他估算着它的速度然后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他抬起脚从下方踢向那把飞来的月刃。
  他差点害的自己的靴子和里面的脚趾被削了下来。但加洛德还是达成了目的:月刃晃动着掉在了离他不远的地上。
  但想要拿到武器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当他走向它的时候,第二把月刃又飞了过来。同时加洛德还看到第一把武器的主人拔出一把长匕首朝他走来。
  加洛德往一旁打了个滚,第二把月刃旋转着朝它的主人飞了回去。他乘此机会拿到了自己的目标。
  但他并没有用这把月刃来保护自己,而是把它朝自己姐姐的方向扔了过去。
  一名看守者出声警告。玛维再次消失了,然后出现在她的暗影新月刀旁边 。但事实上她根本用不着担心他的攻击。因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玛维,而是她之前俯身察看的一个金色的小圆锥——上面嵌着四枚珍珠色的石粒。
  月刃正面砍了上去。那个锥体碎裂了,石粒朝不同的方向四散飞开。
  加洛德原本指望摧毁这个法器就能释放上层精灵,但结果却并非如此。他们仍为阶下囚,尽管他看到不止一人脸上露出宽慰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加洛德看起来至少阻止或者说推延了对上层精灵的处刑。
  他的姐姐给出了答案。“真聪明,我的小兄弟。但我很快就会修好它的。”
  他没机会为此担心了,因为拿着匕首的那名看守者开始发起攻击。她朝着加洛德来回挥砍,在攻击的间隙中则飞腿踢向他的腹部或是腿脚。他跌跌绊绊地躲闪开每一次进攻,但腿肚子上的伤口却随着每一个动作变得越发疼痛。加洛德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第二个敌人正用月刃瞄准着他。
  加洛德知道第二个看守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她,于是继续抵挡着第一个敌人的攻击。但他始终用余光留意着另一个对手。
  他眼前的敌人又是一脚踢来。前卫兵队长冒着被她的匕首割断喉咙的危险,倾身向前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尽管猝不及防又失去了平衡,她仍然尽可能地用匕首刺向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刀尖擦过了加洛德手腕和手背,令他痛苦地咕哝了一声。但他不顾危险,用尽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最后,加洛德拉着她猛地转了个圈。看守者猛地一阵抽搐。
  但击中她的却不是迎面飞来的月刃。那把武器从两人身边掠过,然后飞向高处转回主人的身边。实际上,从背后击中加洛德的敌人,切开铠甲斩断脊梁的那把武器是他姐姐的暗影新月刀。玛维已经戴上了头盔,她利用那把月刃制造的时机突然传送到她弟弟的身边,想要从后方偷袭他。
  那名看守者倒在了他的怀中,毫无生气的脸上带着不瞑的怒目。玛维再次消失了。
  另一名看守者伸手去接飞回来的月刃。这时加洛德抄起匕首朝她扔了过去。看守者刚巧纵身跃起,于是刀锋击中了她的胸口。这把小型武器没能刺穿铠甲,却让看守者略一分神。
  月刃从她的手边掠了过去,切开了她防护薄弱的脖颈……然后立刻斩下了这名看守者的头颅。
  加洛德停下来喘着大气——并且感到自己的左臂疼得厉害。他垂首看去,发现那里插着一根长而锋利的刺针。加洛德抬起头,正迎上玛维的目光。
  从她眼中的邪恶意图来看,玛维并不打算只是弄伤他那么简单。他没死在她的手中只是幸运而已。加洛德沉着地注视着自己的姐姐,他拔出刺针,毫不在意地将那支带血的暗器丢在一边。“又是一次失败。你的错误就是在用陷阱抓到我之后没能把我杀死,玛维。”
  “这个错误很快就会得以弥补,”她边说边从一个小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就好像我已经解决掉了我们的朋友们一样……”
  加洛德朝法师们看去。他们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道黑暗的光晕缓缓笼罩在他们四周。
  “我想让你欣赏一下我的成果,但你可能会想要再来捣一次乱……”
  玛维把她从口袋里拿出的东西朝加洛德扔了过来。
  但那些细小的黑色颗粒却没能飞到前卫兵队长身上,而是被一阵突然刮起的强风吹到了一边。当这些颗粒溅落到花草树木上的时候响起了一阵可怕的嘶嘶声。加洛德看到溅落的地方纷纷升起了青烟。
  直觉使得他朝玛法里奥看了过去。此时大德鲁伊正站在上层精灵们的另外一边。两人目光相会,几千年过去了,他们再一次成为战场上并肩对抗险恶敌手的同志。
 加洛德领会了大德鲁伊的用意,于是点了点头。他行动起来,而大德鲁伊则弯下腰去,集中精神处理另一个相同的法器。这时,玛法里奥背对着疯狂的守望者。
  玛维咒骂了一声,再次把手伸进袋中。加洛德冲向他的匕首。
  玛维对她的弟弟置之不顾,而是一心想要对付大德鲁伊。她高举起手来。
  加洛德瞄也不瞄地扔出了匕首,它平平地打中了玛维的头盔上靠近眼缝的位置,令她短暂地吃了一惊。她掌中的东西——不管到底是什么——洒落在地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玛维再次拿出暗影新月刀,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加洛德身上。
  “你好像黔驴技穷了,弟弟!觉得累了——老了?这也要都怪那个伟大而光辉的大德鲁伊!人人都为他欢呼,因为他参与了泰达希尔的净化,清除了梦魇的污染。但他们忘了,他同时还反对给予世界之树恰当的祝福!说什么这样一来暗夜精灵才算是真正活在世上。欢迎死亡的降临!可以说,是他害死了你珍爱的莎拉希尔,加洛德!她本会健健康康地永远活下去,要不是他自以为是的缘故!”
  “莎拉希尔的死是因为她时辰已到,”加洛德对他姐姐回答道。“我们全都一样。”
  玛维再次笑了起来。“那你不介意现在就死咯。”
  她突然传送到他的的右侧,猛地挥舞起她的暗影新月刀。加洛德拼命一个转身,虽说逃得一命,却不免受伤。刀锋划过他的腰间,疼得他叫喊起来。他紧捂着伤口蹒跚往前走去。
  尽管这一刀没有伤及内脏,却仍是一记重创。加洛德用手紧压着那道六英寸长的伤口,一面寻找着杀死第二名看守者的那把月刃。
  在玛维看来,她弟弟已经不再重要,于是她立刻朝着大德鲁伊转过身去。玛法里奥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他不仅要解除上层精灵受到的桎梏,同时还要避免他们在此之前就被陷阱杀死。这让他的注意力一点也不能从莫丹特和他的同胞们身上移开,因而对玛维毫无防备。
  疼痛和失血几乎压倒了他,但加洛德还是走到了月刃旁。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可用,但还是尽力抓起那把武器。他几乎没法站直身子,而且知道自己若是那么做的话,血会流得更加厉害。但加洛德还是强迫自己那么做了。他必须站直身子才能投出月刃。更糟糕的是,他没法用自己的惯用手来投掷。
  他曾是一名卫兵队长,一名军队指挥官,一名领袖,接着又与爱妻一同在荒野中艰难求生。在许多方面,就算不考虑他的职业,与莎拉希尔在一起的生活也迫使他学会因势利导而非事事顺意。
  加洛德投出了月刃。
  月刃正如加洛德预计的那样朝玛维飞了过去。她听到了那危险的尖啸声,于是举起暗月刀想要架来袭的武器。她漫不经心的动作显露出对他这种“孤注一掷”行动的轻蔑。
  但加洛德并没有像通常那样水平地投出月刃,而是近乎垂直地扔了过去。而为了招架想象中飞来的武器,玛维手中的暗影新月刀也几乎垂直地拿着。
  于是,飞来的月刃毫无阻碍地砍中了她前臂上靠近手腕的位置。刀锋切开铠甲直入皮肉。
  玛维尖叫一声丢下了她的暗月刀。
  加洛德的投掷并不完美。月刃飞了回来,却掉在他的面前而不是重新回到手中。他不得不迅速弯腰将它捡起。这个动作带来了新的一阵剧痛,令他一时间哆嗦起来。
  当他站起身来,却发现玛维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加洛德恐惧地瞥向玛法里奥的方向,但大德鲁伊毫发无伤仍在继续工作。他的努力最终解除了上层精灵们遭受的痛苦,尽管他们仍旧动弹不得。
  加洛德发现玛维正朝着空地的远处跑去。她受伤的那只手无力地软垂着,而她用另一只手紧捂着伤处。
  只要再跑几步或是一个闪现她就能进入森林逃之夭夭。加洛德必须阻止她。
  “玛维!”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来。透过头盔的眼缝,她的眼眸中仍然流露出挑衅和嘲讽。
  他握紧手中的月刃。“投降吧,玛维!你已经走投无路。我不想杀你。”
  她笑了起来。“而你也不会。如我所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加洛德。我会做任何必要的事,无论那究竟是什么。”
  加洛德开始投掷月刃。他听到身后传来行动和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他们显然是来自达纳苏斯的搜救者而非玛维的手下。
  玛维的眼中闪耀着胜利的光彩。“你这个蠢货。我将会看到我们族人的伟大复兴……你只是在推延必将到来的事情而已。”
  当加洛德的月刃脱手而出之时,玛维传送离开了。月刃原本对准了她小腿所在的位置,现在却毫无伤害地射进灌木丛中,最后弹落到了一边。
  “艾露恩,原谅我……”他低声说道。
  上层精灵的方向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加洛德用手按住腰间,蹒跚朝着大德鲁伊走去。他终于找到了释放那些法师的方法。此刻许多上层精灵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正在帮助莫丹特的玛法里奥抬起头来。加洛德心中再次涌起了愧疚。
  “很抱歉,我失败了。”
  “你没有失败,”大德鲁伊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他们都还活着。”
  加洛德来回摇晃着,此前支撑他的肾上腺素正在消退。他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玛维。我本能够拦住她的。我本能够杀掉她的。换做是她一定会杀了我。”
  “我知道。”玛法里奥转过头,看着几名哨兵和两名德鲁伊冲了出来。“他们会找到她的。要是可能的话,他们会活捉她。”他再次看向加洛德。“你并没有失败,加洛德。你无愧于暗夜精灵的身份。而玛维则不同。”
  “我——”加洛德感到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他的手从创口滑落开来,使得玛法里奥看到他的伤情实际上有多么严重。“我——”
  “塞纳留斯在上!加洛德!你早该告诉我的!”
  “她是我的姐姐——”
  加洛德颓然倒下,而大德鲁伊跳起身来将他一把拉住。
第二十七章 如日中天
  联盟军队努力想要重整队列。珊蒂斯知道他们时间紧迫;要是她是加尔鲁什的话——这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恶心的想法——她会让部落尤其是猛犸人掉头重新发起进攻。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弓箭手已经成功地击倒了泰兰德,面对自己已经造成的混乱他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泰兰德……珊蒂斯强忍住想要颤抖的感觉。部落弓箭手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潜到阵前刺杀高阶女祭司。当然,他们一个也没能活着回去向主子禀报;珊蒂斯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救助她的养母,但要让自己的弓箭手向他们射击还不算太晚。
  艾露恩姐妹会的成员们疯狂地为泰兰德祈祷着,她已有好转但尚未痊愈。箭头上有些什么东西残留在她的身体中。她能够得以恢复,但这需要时间。
  而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在珊蒂斯的努力下,河边的乱军已经恢复了几分秩序,但就在这时她听到远方的森林中传来一阵阵号角的声音。在她看来,防卫者们无疑片刻之后就会面临一次新的攻击。戴妮和几名幸存者已经向她讲述了哈德里莎指挥官英勇的事迹,但此刻再不会有另一次史诗般的冲锋来挽救他们了。哈德里莎没能成功地杀死加尔鲁什,然而她的急中生智给了联盟喘息的机会。暗夜精灵们将会世代传颂她的壮举……如果他们还有将来的话。
  珊蒂斯望着北方的森林;那边的地势相对较高,低矮的山丘造就了不同的环境,在反戈一击的时候会非常有利。要是他们还控制着整个地区的时候能在那修一座哨站就好了,但现在已经再无可能。
  将军审视着其他区域,她不得不承认哈德里莎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谁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珊蒂斯早就注意到包括戴妮在内的一些年轻军官都向她暗示过,他们的指挥官也许应该被永远调离。但在看到她的英勇行径之后,他们应该会放弃这样的想法。哈德里莎或许年事已高,但她之所以能活到高龄正是因为她的优秀。
  而今日之后,有很多暗夜精灵都再不会增年益岁了……
  “你来指挥!”她向一名副官命令道,然后掉转夜刃豹朝照料泰兰德的其他女祭司们走去。当她过去的时候,一名侍从抬头看了过来,但将军对除了她养母之外的人都毫无兴趣。幸运的是,珊蒂斯很高兴地看到泰兰德的双眼是睁开的。
  “我的女儿,”她向将军说道。
  珊蒂斯不顾形象地跳下坐骑,上前拥抱着高阶女祭司。泰兰德也同样有力地回抱着她。
  “您好些了吗?”珊蒂斯问道。
  “我还有点恍惚,不过,是的……我太多了。”她凝视着将军的眼眸。“他们来了。”
  泰兰德的话并非提问,而是在提醒她。珊蒂斯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我预计他们最多两分钟就能到达森林的边缘。”
  高阶女祭司用手肘撑起身子,然后不得不闭上眼睛歇了一会。“不管加尔鲁什让弓箭手在箭矢上涂了什么,那药效都非常强烈……不过那两箭也伤得我不轻。部落有些厉害的弓箭手。”
  “但我们的弓箭手技高一筹。部落已经付出了代价。”又是一声号角响起,这次是联盟的号声。
  “把艾什阿拉给我牵来,”高阶女祭司说道。
  “您还没痊愈呢——”珊蒂斯开口说道,但泰兰德瞥了她一眼,令她停了下来。兽人们正要朝她们冲杀过来,因而珊蒂斯没有争辩,而是伸手将泰兰德拉了起来。
  一名女祭司把艾什阿拉为泰兰德牵了过来。她骑上了坐骑,而珊蒂斯也同样照办,两人一起朝前线飞驰而去。
  联盟的阵地上急切地吹响阵阵号角,与森林中传来的号声交相应和。珊蒂斯和泰兰德都还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身影,但显然有什么蛛丝马迹引起了哨卫的注意。
  让他们骑乘上前的时候,事情变得明显起来。林中的树梢纷纷摇摆着。
  猛犸人正在行动。
  “火矢,”珊蒂斯绝决地说。“我们射出大量的火矢让森林燃烧起来,让那些该死的猛犸人受惊逃窜……”
  “‘让森林燃烧’?”泰兰德吸了口气挺直身子。接着她又说道,“或许你说的对……”
  “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火焰可能只会让它们更为狂怒……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将军看着泰兰德。“除非艾露恩——”
  “月之圣母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像仆从一样响应我们的每一个要求。”高阶女祭司回答道。“但自从我醒过来之后,一直都在向她祈祷来着。”
  “那?”
  “我所知道的是,我们必须战斗到底,然后接受生存或是死亡的命运。”
  珊蒂斯咕哝了一声。“我就爱艾露恩的这一点。”她检查着自己的月刃是否佩好,然后又准备好弓箭。“她也不想想要是没了我们她会多么寂寞。”
  “珊蒂斯——”
  将军阴森地笑了起来。“开个玩笑而已。”
  最靠近河边的树梢也开始摇晃起来。将军向传令官下达了火矢的命令,而他们飞奔着前去通知弓兵指挥官。当骑手们的背影消失之时,前方的森林中响起一声熟悉但仍令人恐惧不已的咆哮。接着,五声同样可怖的怒吼应和着响起。
  “继续祈祷吧,母亲,”珊蒂斯一边骑乘上前一边说道。“继续祈祷……”
  “我一直都没停过,”泰兰德回答道。高阶女祭司跟着她的女儿冲向战场……或许也冲向了她们的末日。
  猛犸人已经在林中开出了通往联盟阵地的通道,但这并不重要。那些脆弱的树木轻而易举就能推倒。这些来自诺森德的巨型生物一路践踏着森林来到河边。而它们的主子对此并不在意。部落想得到灰谷主要是为了那里的木材,而这些愤怒的巨怪造成的毁坏只会让敌人死光后收获木材的工作变得更加容易。
  兽人和他们的盟友跟在后面,尽管在后面落了一段距离。一些人死在了猛犸人撤退的时候,那些生物并不在意脚下踩的是树木或者一踩就烂的柔软躯体。在遭受了此前的欺骗之后,猛犸人和跟在后面的战士们都急切地渴望着鲜血。这些巨怪或许是加尔鲁什的奴隶,但和兽人或者牛头人甚至地精一样,它们也不愿被人当成傻瓜。
  而这里有很多联盟的鲜血能够用来满足他们。
  这时领头的雄性猛犸人已经冲到了河边,无数燃烧的箭矢朝它飞了过去。有几支火矢射中了附近的树木,但没能将它们点燃。而命中猛犸人的箭矢却被它如叮人的虫豸般拂落到一边,反而令得它更加恼怒。尽管如此,箭雨并未停息,同时也射向其它冲到河边的猛犸人。
  但那些巨型怪兽并没有得到停止行动的信号。正如珊蒂斯猜想的那样,加尔鲁什绝不希望留给联盟更多重整旗鼓的机会。大酋长此刻将要击溃他的敌人,通过一场迅速而彻底的胜利夺下灰谷。
  部落的弓箭手一到预定位置便开始射击。他们的反击迫使联盟弓箭手把火力转向他们,因而用来驱赶猛犸人的火矢也变得稀落下来。
  珊蒂斯张弓射向一个咧嘴大笑的巨魔,箭矢正中敌人的胸口。但此时她却发现赶跑猛犸人的任务进展不佳。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火矢。
  突然间月光照耀在猛犸人的脸上,尽管此刻天空中并没有月亮。
  珊蒂斯笑了起来,但当看到猛犸人根本不受影响的时候她的笑容凝固了。它们是来自诺森德的生物,原本就生活在一个到处是冰雪让人目盲的地方。它们已经适应了在这样的环境生存,因而使得防卫者们的另一样强大武器也失去了效果。
  领头的雄兽毫不费劲地趟过了河流。当它登上河岸的时候,矛骑兵们发起冲锋,想要通过击伤猛犸人的一条腿让它失去平衡。但她们的作用可能也和蚊虫没什么两样。猛犸人抓起两只大猫,将它们连带着背上的骑手捏成了一团看上去难以辨识又令人反胃的肉球。接着它把那东西扔向了守军。
  此刻一声号角从部落那边传来。加尔鲁什的战士们发出狂热而渴求的战吼,终于得到机会冲上前来。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迎战!”泰兰德朝珊蒂斯叫喊道。
  “我知道!”她发出了信号。
  等候已久的联盟军团冲向河边。与此同时,前列的弓箭手在后方战友的掩护下往后撤退。更多的矛骑兵加入了联盟的攻势。
  两支大军短兵相接,武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落。暗夜精灵和兽人纷纷倒地身亡。尽管他们是构成敌对双方的主要力量,还有许多盟友也与他们同生共死:牛头人,来自塞拉摩的人类士兵,三锤氏族的矮人,巨魔战士等等。珊蒂斯无法纵观整个战场,但她知道在最开始的几秒钟之内就有数十人殒命。
  但最糟糕的是势不可挡的猛犸人。它们轻易撕开了哨兵的阵线,好像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都是成片的麦穗,而,猛犸人就是镰刀一样。尸体随处可见,死法各式各样。暗夜精灵们尝试向那些巨怪集中火力但却徒劳无功,部落的弓箭手从一开始就极力阻止着对猛犸人的攻击。于是这些不受阻碍的可怕怪物仍在大肆制造毁灭。
  艾露恩的女祭司们既参与战斗也同样在救治伤员,因此她们及其领袖都成为了所有部落弓箭手特别关照的目标。尽管得到了月之圣母的祝福,女祭司们也并非刀枪不入,而泰兰德几乎就亲自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她们的数量迅速减少,而剩下的也被迫加强对自己的防护,因而无法有效地援助她们的战友。
  尽管身为哨兵的领袖,珊蒂斯也没有逃避战斗。当无法有效运用弓箭的时候,她便一次次投出自己的月刃,而不管使用哪种武器她都鲜有失手。但她也不得不躲避箭矢和其他武器的攻击。敌人想要除掉她,因为对于举步维艰的防卫者来说,珊蒂斯是他们寄予希望的最重要的人之一。
  泰兰德也在战斗着。她漫长的一生当中曾面对过恶魔,阴影生物,兽人以及更多的敌人,因而比她原想的更容易融入战争的节奏。但是,每当一个敌人倒下,似乎又有一打冲了上来。
  接着又是因为猛犸人,总是因为猛犸人。
  哨兵的阵线终于崩溃了。
  “我们顶不住了!”泰兰德高喊道。“河岸失守了!撤退!”
  珊蒂斯一把拉住司号手。“发出信号!我们退守第二道防线!”
  司号手用力吹响号角,其他幸存的号手重复着她的号令。泰兰德和珊蒂斯已经在不远处设下了一处后备的阵地,在那里,起伏的地形能够提供一道天然的防御。这对猛犸人来说微不足道,但至少能延缓部落本队的攻击。
  哨兵和他们的盟友极力行动着。他们杀开一条血路,弓箭手努力在守军和进攻者之间争取着距离。而猛犸人正专注于自己毁灭的渴望,没能一开始就跟上部落的行动。这为联盟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
  但也不过就几秒钟时间而已,而当泰兰德与珊蒂斯与其他人一同撤退的时候,她俩都敏锐地意识到在他们的第二道防线之后……再也退无可退了。
  灰谷即将沦陷。
  灰谷陷落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带着愈发强烈的预感想道。灰谷陷落了,父亲!
  加尔鲁什想知道他的父亲会如何看待这场胜利。他会感到骄傲吗?甚至八头猛犸人就足够轻易毁灭行将没落的联盟。他只靠它们就一劳永逸地打破了力量的平衡。
  这片土地会帮助我们强大起来,他带着亲卫军大步向前的时候不由这么想道。突然间,一名哨兵从死尸中跳起来攻击他。她在部队溃散之时落在了后面,此刻想在死前获得更多的荣耀。她短暂地阻挡了他的前进,因而是一名值得尊敬的敌人。当血吼劈开她的胸甲和身躯的时候,加尔鲁什希望她的灵魂能在往生得到安宁。
  这场战争将被永远用来教导年轻的人们。在凯旋之后的庆典上,每个家庭都会有他们值得称道的英雄。
  就算是加尔鲁什的前任,那个了不起的萨尔——就算是那个不愿让艾泽拉斯重燃战火的萨尔——无疑也会把加尔鲁什称为兽人的勇士,整个部落的勇士。
  灰谷是我们的了……艾泽拉斯的剩余部分也会步其后尘……没有任何力量比部落更为强大……联盟绝无可能改变命运对这个新世界的要求……
  死亡之翼造就了新的艾泽拉斯,想要生存就必须强大起来。联盟曾经一度强大,但那已是昨日黄花。部落才是未来。
  加尔鲁什才是未来。
  他几乎对暗夜精灵和他们的同类感到怜悯起来。他们英勇地战斗但绝无获胜的机会。他们似乎还抱有希望,但那显然只是泡影。加尔鲁什正利用了这次峰会将敌人们聚在一起的机会令他们猝不及防。联盟的其他势力为暗夜精灵提供了少量的援助,但这都在他的计算之内。等到塞拉摩和其他国家能够派遣更多军队的时候,灰谷已会在部落的牢牢控制之下。
  灰谷是我们的了,大酋长再一次对自己说道,对此满心欢喜。灰谷是——
  一阵神秘的嗥叫声从北边的森林中传来。大酋长脚下一绊扭头朝那方向看去。他熟悉野狼,凶暴狼,还有它们的大多数同类,而这听起来不像任何一种狼嚎。
  嗥叫声再次响起,这次变得更为响亮,更富于挑战。而加尔鲁什立刻明白它是在向部落发起挑战。再者,他并不是孤独一人。战场各处,兽人和其他士兵纷纷迟疑地望向森林,把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甚至连猛犸人也好奇地抬头望向这声厉啸的方向。
  与之相似的嗥叫声在林中群起应和。尽管站得老远,加尔鲁什也能听到树叶和灌木摇动的沙沙声,这情形就像猛犸人接近战场的时候一样,有支大军正朝他们冲来。
  加尔鲁什回过神来,他举起血吼,张嘴正欲发号司令。
  靠近北边的战士们发出阵阵惊叫,此刻他们正穿过森林冲向暗夜精灵所在的位置。而这叫喊声中还夹杂着咆哮与惨叫。
  “朝向北边,你们这些蠢货!”加尔鲁什下令道。“朝向北边——”
  一道暗色的死亡之河朝着他们席卷而来。那是一群群长着浓密毛皮的矫健身影。加尔鲁什看到,挡在他们面前的兽人,巨魔和牛头人纷纷倒在了闪动的武器和利爪之下。这些恶魔迅捷如风,四散冲向部落的军队。
  但最令人惊异的是,冲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人类。然而,他跑动的样子并不像是人类,反倒比拥簇在他身边的可怕战士更像一头恶狼。他拿着一把闪亮的宝剑,这使得加尔鲁什远远认出了他的身份。
  “神剑萨拉迈尼……”加尔鲁什低吼一声,他的怒火迅速腾起。“瓦里安?乌瑞恩……”
  瓦里安用尽一切手段才让自己和属下,最重要的是让狼人们及时赶到了灰谷。实际上,他原以为到这里的时候会看到联盟控制的土地上一片狼藉,而他所认识的每一名防卫者都已遇害。然而,当船尽可能靠岸下锚,狼人们纷纷登上陆地的时候,瓦里安突然意识到他来的不算太迟,不仅如此,他比自己原想的更为坚信这由始至终都是他的命运之路。就在他踏上灰谷海岸的时候,瓦里安感觉到戈德林对他的呼唤甚至比在举行仪式时更为清晰。这呼唤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变得愈发强烈——以至于他最终不再抗拒而是全身心地接受了它。
  身上穿着轻便而坚固的皮甲,腰间佩着萨拉迈尼。瓦里安开始奔跑起来,一路奔向他的目标。
  当瓦里安站在那里眺望森林的时候,吉恩?格雷迈恩注视着他。戈德林的光环环绕着暴风城国王的身边。所有的狼人都能看见这光环,而瓦里安自己的人民却无法觉察。吉恩已经意识到了将要发生的事,于是他告诉暴风城的士兵们接下来要尽量跟上。几乎就在刹那过后,瓦里安已经消失在了树林中。
  吉恩跟随着他……狼人们跟随着他。
  瓦里安记不清自己在林中奔行的过程。他只是隐约意识到不知为何自己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快到就像超越了时间本身一般。戈德林之魂激励着他,那头巨狼的狂怒融入了他的心灵,使得瓦里安越发加快脚步冲向他的命运。
  最终,他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了脚步。吉恩和狼人们来到他的身后。吉恩眨了眨眼睛,再次朝空中嗅了嗅,接着低声说出两个字证实了瓦里安的怀疑:“部落……”
  短短两字带着敌人的众多气味,众多形象。瓦里安自己也闻到了兽人和牛头人的麝香味,许多巨魔的汗臭,被遗忘者的腐败气息,火焰燃烧的烟熏味,以及只可能由地精机器产生的油污恶臭。
  别的狼人也仰起鼻子,他们同样闻到了敌人就在附近。瓦里安带着他们略为靠近,于是战场的景象映入眼帘。
  此时瓦里安已经明白了自己和狼人们所必须要做的事。他拔出萨拉迈恩将宝剑往前一挥,发出一声响亮的战吼。
  狼人们随他应声嗥叫。这时吉恩朝瓦里安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暴风城国王身上环绕的光环比以往更为强烈。这位狼神勇士的头上隐约显现出戈德林呲牙咆哮的怒容。
  瓦里安纵身冲进战场,狼人们依照他的号令四散开来。干掉最初一些部落士兵简直轻松得难以置信,他们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随着狼人们涌进主战场,瓦里安已经决定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他急切想要去找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但在更为紧迫的灾难面前,这种私人决斗只能放到第二位。
  “跟我来!”他朝着附近的狼人大吼一声,然后看也不看有谁跟了上来便飞奔着——是的,飞奔着,尽管他已经穿越了这么远的路程——冲向猛犸人的首领。
  一个满身浓毛的牛头人看到了他,于是上前阻拦。沉重的战斧朝瓦里安挥了过来,劈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然而,尽管这个长着牛头的战士更为魁梧高大,他却大大低估了国王行动的速度。瓦里安已经闪身来到敌人的侧面。他挥动萨拉迈尼在牛头人的躯体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敌人在倒地之前便已一命呜呼。
  部落的军列不再冲向前方。他们已经痛苦地意识到一个新的强敌正在攻击自己的中军。然而,兽人和他们的盟友还不习惯狼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由于低估了这些狼一样的进攻者,许多部落成员甫一接战便倒地身亡。
  但狼人也并非全无伤亡。若是不能适应变化,部落也就不会成长壮大。两个兽人联合起来夹击一名狼人。尽管一斧落空,另一把战斧却砍中了他的脊背。另一些狼人则被箭矢射穿了胸膛或是咽喉。
  但部落的伤亡远为惨重。这不只是因为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也因为对方的攻击来自于侧翼,迫使他们需要同时面对西方和北方的敌人。毕竟,泰兰德和珊蒂斯也不是傻瓜,意识不到联盟重新有了战胜的希望。尽管猛犸人仍在大肆制造毁灭,她们仍能勉强重整旗鼓发起反击。
  但瓦里安只是大略注意到了这一切,他的视线扫过战场,集中在了自己的猎物身上。那头雄兽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它的主子们所面对的新敌人身上。一只巨手伸向一头狼人,尽管没能成功地将他抓起,却在无意间将这个不幸的吉尔尼斯人撞飞出去摔死在地。
  两个兽人杀向瓦里安,但一头狼人却扑过来将其中一名绿皮战士按倒在地。他们扭打着,而狼人的利爪撕开了兽人的喉咙。
  瓦里安躲过了第二个兽人的挥击,闪身来到他的盾牌下方,猛地将萨拉迈尼刺进了兽人的腹部。接下来,国王拔出宝剑往一旁跳开,避过了一头猛犸人踩来的后腿。
  那头巨大的怪物转过身来。但猛犸人并不以速度见长。它们不需要这种能力:庞大的身躯使它们能够轻易跨越一大段距离。然而在贴身近战当中,瓦里安至少有着灵活的优势,能够闪避敌人的脚踏手抓。尽管他在长跑上不占优势,可瓦里安也没想过要逃之夭夭。
  当这头巨兽本能地朝他转过来之时,瓦里安再次冲向它的后腿。他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
  “瓦里安?乌瑞恩!”一个国王熟悉的声音高声吼道。“瓦里安?乌瑞恩,我向你挑战!转过身来面对你的末日吧!”
  瓦里安迅速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加尔鲁什?地狱咆哮高举血吼面露冷笑。
  人类一语不发,他的表情已经对兽人做了回答。战斧发起凄厉的哀嚎声,两人猛地冲到一起,两把武器彼此相击火星四溅。强大的撞击力使得两位战士都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大酋长阴险地笑了起来。“看这武器!血吼是兽人的最佳战友!”
  “萨拉迈尼喜欢兽人的鲜血,”瓦里安回敬道。“尤其是你的……”
  他猛冲了过去。
  兽人挡住了他的攻击,剑斧相击再次溅出一片火星。加尔鲁什挥动战斧。瓦里安舞剑还击。两名勇士发现他们一再势均力敌,而手中的神兵也不相上下。
  “我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加尔鲁什咧嘴笑道。“我们在奥杜尔的战斗太为短暂,根本不能令人满足,更重要的是当时我还没有血吼来对抗你的宝剑……”
  “正如我意!”国王又挡住了血吼的另一次攻击。武器相击溅出的火星射向他们的双目,使得两名战士都被迫眯起眼来。“我保证这次不会让你失望……在我砍下你脑袋的时候除外……”
  兽人大笑起来。“奥格瑞玛的城门上会给你的头骨留个好位置!”
  他挥动血吼往下盘砍去,想要出其不意地把瓦里安开肠破肚。国王翻手将萨拉迈尼往下一格,尽管姿势有些难看,却挡住了砍向他身躯的战斧。
  那头猛犸人全然不顾下方正在进行的战斗,它继续转过身子寻找着那个束着马尾的男人。瓦里安看到那条巨腿向他们扫了过来,于是滚身闪到一边。而加尔鲁什却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正准备挥舞尖啸的战斧再次出击。
  象腿踢到了兽人。尽管只是擦过而已,却足以让加尔鲁什摔个四脚朝天。
  此后瓦里安便再没看到加尔鲁什的踪影,于是他决定收起萨拉迈尼。他看到猛犸人待在原地安分了片刻,于是趁机跳向它的后腿。
  他紧紧抓住猛犸人腿上的毛皮,而那怪物咆哮着想把他甩落下来。
  但在猛犸人成功甩掉瓦里安之前,又一个身影攀上了它的另一条后腿。那头狼人与瓦里安一同往上攀爬,因而为国王创造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第二头狼人跳到了瓦里安所在的腿上。另有几头迅速跟进。此前瓦里安下令身边的狼人跟他一起进攻,但在战斗中他们暂时分散了。现在,狼人们大多又跟了上来。
  他们大多是此前他下令紧跟着自己的狼人,但在战斗中暂时分散了。
  瓦里安咬紧牙关往上攀登。他计划中的第一部分已经开始实现,但现在他必须坚持下去。尽管没有利爪之便,瓦里安还是远比其他狼人更为迅速地爬到猛犸人的背上。
  猛犸人尽最大可能扭转上身。他的巨手离瓦里安近在咫尺,但国王拔出萨拉迈尼砍向那些手指。那巨怪将流血的手缩了回去,而这时几头狼人来到了瓦里安的身边。
  此刻无需多言。狼人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们像蚂蚁一样爬到猛犸人身上。当刀剑、战锤和其他普通兵器都不起作用的时候,他们便开始用自己的利爪甚至牙齿撕咬皮肉。起初那巨怪坚韧的厚皮保护着它,使猛犸人有机会去拍打身上恼人的害虫。有半打狼人从巨兽的背上摔了下去,其中一些安全落地或是抓住了猛犸人的巨腿,但其他的狼人却坠地身亡。
  但当一头狼人率先撕开猛犸人的皮肉之时,另一头狼人也紧接着成功了。这头雄兽狂怒地吼叫着,一面来回晃动身体。猛犸人体型粗壮,再加上下半身又如猛犸象一般,因而也和猛犸象一样不善跳跃。于是它只能突然后腿直立,想要出其不意地将攻击者们颠下去。两个狼人被甩了下去,但瓦里安和其他狼人吃惊之余仍然紧抓不放。
  更多的狼人冲上来围攻这头猛犸人。他们爬上他的脊背,他的脖颈,最大胆的几头甚至攀上他的胸膛。单独一头甚至一打狼人在猛犸人面前都不过是烦人的虫豸而已……但现在他们开始逐渐造成影响。雄兽的狂怒中带上了几分沮丧,接着是痛苦。他的身上已有超过两打流血的伤口。
  萨拉迈尼比普通刀剑甚至狼人利爪更容易刺穿猛犸人的厚皮。瓦里安双脚站稳小心地维持着平衡,然后一剑又一剑地在猛犸人的背上砍出深深的创口。
  另一声愤怒的咆哮引起了他的注意。离得最近的一头猛犸人终于决定前来援助这头雄兽。这些怪物心中并没有任何忠诚的概念,而完全是出自生存的本能。这头猛犸人已经意识到,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它们的头领,那么接下来也会轮到它们自己。
  瓦里安咧嘴冷笑。他发笑的原因立刻变得明白起来,那头迎面冲来的猛犸人突然遭到更多狼人的围攻。他们迅速攀上那头巨怪的腿脚,而它已经不再打算援助领头的雄兽,而是徒劳地想要摆脱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狼形入侵者。
  一声联盟的战号响起,瓦里安朝暗夜精灵的阵线看了过去。由于不再受到猛犸人的攻击,哨兵们能够更为有效地重组队形。这使得先前的溃败再次成为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但瓦里安想要更进一步。狼人们不顾自己的安危,毫不退缩地攻击着别的猛犸人。狼群的其他成员则继续冲向部落大军的中央。从那头巨怪的背上,瓦里安看到吉尔尼斯人已经在敌人的队伍中杀出一条条血路。
  那头雄兽突然开始朝密林中冲去。瓦里安知道它的计划:这头猛犸人要么是想抓起一根树干把狼人们扫下去,要么就是想在树木上擦下他们。
  瓦里安朝一条后腿走去。结果他发现吉恩?格雷迈恩正在那里。“你怎么在这?”
  “好让你心想事成!”另一位君王朝他大喊道。
  瓦里安很高兴能见到他。“另一条后腿!我们得趁它分心的时候到下面去。”
  吉恩看上去有些困惑,直到瓦里安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狼人于是笑了起来。“我会亲自带队!”
  他们默默地分开了。瓦里安还剑归鞘,开始往下爬去。他的计划直到现在才能真正实现。得让猛犸人把注意力集中于大群攀上来的狼人,而非一小撮逆流而下的战士。
  当他爬到预定位置的时候,瓦里安拔出了萨拉迈尼。这时他朝另一条后腿瞥了一眼。尽管巨兽正在跑动,狼人们却能轻松地攀在它的腿上。吉恩已经到达了和瓦里安相平的高度。
  瓦里安?乌瑞恩用左手和双腿尽力稳住自己,接着他毫不迟疑,用尽全力将萨拉迈尼在猛犸人后腿的内侧砍出一道又宽又深的伤口。
  那巨兽突然间痛苦地大吼起来。它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将几头狼人甩了下去。瓦里安希望那些勇敢的吉尔尼斯人能安然无恙,接着他再次瞄准目标,却不是挥砍,而是深深地将萨拉迈尼刺了进去。
  效果立竿见影。雄兽的腿瘫软下去。瓦里安紧握着宝剑跳了下去,落在离那条残腿不远的位置上。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但这并不是那条腿难以为继的原因。瓦里安已经熟练地切断了它的脚筋。
  猛犸人想要继续移动,但那条伤腿极大地拖慢了它的速度。这给了吉恩和攀在另一条腿上的狼人创造了机会。在吉尔尼斯国主的带领下,狼人们按照瓦里安的方法撕扯着同一处区域。对于爪子够不到的地方,吉恩就用他的长剑猛刺进去。猛犸人处于第一条腿带来的剧痛之中,此刻终于想要转过身来抓住吉尔尼斯人。
  吉恩的最后一击斩断了肌腱。他尖啸一声,然后从猛犸人的残腿上跳到一边。其他的狼人听到吉恩的警告,也纷纷逃离这头受伤的猛犸人。那头庞然大物仍然挣扎着试图抓住吉尔尼斯国王,但第二条腿的残废令它失去了平衡。就在最后几头狼人跳到安全之处的时候,雄兽头领发出一声近乎悲鸣的吼叫朝着自己的左侧翻倒在地。它的身躯撞击地面产生了一道强烈的震波,令附近的许多战士纷纷失足跌倒。
  但这尚未结束。瓦里安发出无声的呐喊,冲向那头挣扎的巨兽。他直奔对方的头颅而去,其他狼人则再一次涌上猛犸人身躯的其他部分。
  由于瓦里安之前的攻击,猛犸人的手指还在流血,但它仍尽力拍打着所及之处的任何狼人。一些最为急切的狼人成为了那只挥舞的巨手下的牺牲品,但瓦里安躲了过去,冲过敌人的肩膀来到脖颈的位置。
  那张可怖的脸孔朝他扭了过来,猛犸人弯曲的长牙挥向瓦里安,几乎成功地打中了他。那对凶狠的眼睛怒视着这个束着马尾的人类,他竟然给它造成了如此的痛苦。瓦里安感觉到脚下连接手臂的肌肉正在运动,他知道这头受伤的猛犸人已经意识到这个猎物近在掌握。
  当那只巨手伸过来的时候,瓦里安双手朝下紧握萨拉迈尼,然后从猛犸人的脖子上跳了下去。
  当他下落之时,瓦里安将宝剑刺进了敌人喉头最柔软的部位。
  在这把名剑面前,猛犸人的皮肉如水一般迎刃而解。它的鲜血喷溅到了瓦里安身上,而在萨拉迈尼刺进喉头之后,他仍几乎不受任何阻碍地继续下落。
  雄兽发出一声响亮的咯咯声。这头庞然大物在临死的剧痛中猛然抽搐起来,这对瓦里安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在猛犸人的手臂压倒瓦里安之前,一个长着浓毛的身影抓住了他。国王和救下他的狼人滚成一团,萨拉迈尼飞出了几步之外。
  瓦里安爬起身来,这时才发现救他的人正是吉恩。狼人首领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瓦里安跪在他身边,发现吉恩的头部重重撞了一下。那里的皮毛上沾着血迹。
 吉恩睁开了眼睛。他抬头凝视着瓦里安。
  “太燃了!谁也不会怀疑你就是戈德林亲选的勇士……”狼人首领眨了眨眼睛,尽管他身为狼形,眼中却显然带着人性的光辉。“我真害怕你那冲动的行为会让我们失去你。”
  “可你的人民差点失去了你。”
  “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狼人已经找到了你。而通过你,我们认清了自己。”
  瓦里安寻找着他的宝剑。“或许我们会认清自己身处坟墓。战斗还没结束呢。”
  吉恩想要站起身来,却颤抖着坐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再次尝试起身。这一次,狼人首领成功地站了起来。
  瓦里安捡回了萨拉迈尼,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纷乱的战场之上有某种东西令他呲牙怒视。
  “别跟来,吉恩。”
  “啥——”
  瓦里安没时间多作解释,他再次冲向战场。一个兽人看到了瓦里安,愚蠢地想要拦住他。当萨拉迈尼砍进那兽人胸口的时候,暴风城国主几乎对此未曾留意。而转眼间第二个战士也同样在不经意地迅速倒下。
  瓦里安只对一个对手有着兴趣。之前对方也同样执着地寻找着他,但战场的环境却将两人分隔开来。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两军混战之中,大酋长的身影再次从瓦里安的眼中消失,但血吼的尖啸即便隔了老远也不会认错。瓦里安停下脚步,再次聆听着那把战斧唱响死亡之歌,然后他调整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一声号角从联盟一侧响起,突然间到处都是骑着夜刃豹的矛骑兵。部落的战士四散而逃,这些巨大的猫科动物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死亡。一名矛骑兵冲过去援救一头被敌兵围困的狼人。一个敌人被骑矛刺杀,另外两个被夜刃豹撕碎。狼人自己则轻易干掉了剩下的敌人。
  一头猛犸人怒吼起来,它的身上爬满了狼人,其中一些正在攻击着它的腿脚。当瓦里安从他们身边走过时,猛犸人的一条腿已经废了。
  战场上到处都是狼人扑来扑去,他们挥舞着武器或是利爪,具体视需要而定。面对这些太过迅速的敌人,食尸鬼一般的被遗忘者们纷纷撤退,已经有一些亡灵士兵被利爪或是刀剑碎尸万段。强悍的牛头人们试图抵抗,但那些灵活的对手往往溜过他们的防御予以痛击,最终逼得牛头人们节节后退。一台地精机器不断旋转着上身,它的操纵者疯狂地想要阻挡两头狼人的攻势。吉尔尼斯人沉着地等待着,直到摸清了那台机器动作的规律。接着其中一头狼人跃过那旋转的利刃,跳到驾驶员身后用利爪撕裂他的脊背。
  一把月刃从瓦里安身边飞过,后面又跟来两把疾飞的武器。此刻徒步的哨兵也冲进了战斗最密集的地方。一些哨兵不断地投出他们的兵刃,另一些则使用月刃贴身近战。一同冲上来的是暴风城的军队,他们立刻冲向了狼人——以及瓦里安国王——战斗的方向。战斗的结果还未见分晓,但至少联盟现在有了获胜的机会。
  接下来部落的阵线开始重整。瓦里安再一次听到了血吼的声音,而这一次就在身边不远。
  他加快了脚步,并未注意到一名骑兵军官看到了他。那名暗夜精灵发出信号,领着她麾下的士兵跟随暴风城国王前进。狼人们也开始追随在瓦里安的身后,他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其间散落着两方士兵残碎的尸体。
  瓦里安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领导起了一波冲锋,他只顾冲向前方,确信自己能在哪里找到加尔鲁什。只要俘虏或是击杀大酋长,这场战争就会结束。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一列兽人弓箭手突然从藏身之处站起来射向来袭之敌。
  瓦里安闪过了射向他身边的箭矢。他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一些追随他的人倒下了,但其他人迅速顶了上来。联盟军队已经意识到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暴风城国王率领的这次冲锋将决定今天的胜负大局。
  但在另一边,部落也准备好迎击这次新的挑战。一阵箭雨过后,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战士们冲上前来。他们有的徒步行进,有的则骑在巨大的恐狼背上。
  瓦里安不顾身后传来的呼喊,在他眼中敌人的队列不过是些许障碍而已。
  当第一头恐狼冲到跟前时,瓦里安用萨拉迈尼刺进它的眼睛,直插大脑。这头野兽往前扑倒,而瓦里安踩着它的脑袋将兽人骑手一刀两断。一个血精灵想要拉住暴风城国主,却捂着断手往后退去。战斧和刀剑划破了他的外衣,令他身上鲜血直流。但他们全都不过是些许滋扰而已,丝毫不能阻碍他的前进。
  尽管他自己未曾注意到,未曾感觉到,但追随他和面对他的双方士兵都认为自己看到了一头巨狼的身影驰骋在瓦里安周围卷起的烟尘之中。究竟是谁首先叫出了那个名字,没有人能够回答。狼人们认为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难道不是他们最先意识到暴风城国王是远古狼神的勇士吗?哨兵们却相信是高阶女祭司抑或她的将军,而与达纳苏斯远征军同行的矮人和人类也认为是自己的同胞。
  但重要的是,不管是谁先喊出了“瓦里安!”接着是“戈德林!”,这两个名字被一遍遍重复着,成为了战场上新的口号。这喊声冲击着部落的军队,令他们心生疑虑。他们本来早该取得胜利。联盟早该走向失败。此刻发生的事情和那个宏伟计划中的完全不同。
  而对于后一点再没有谁比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更为清楚了。一旦灰谷落入部落之手,他所展望的未来就会实现。可现在看来却成为遥远的泡影。猛犸人那压倒性的力量本是他的终极武器,此刻却再为明显不过地证明了他主要战略的失败。
  正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又一头巨兽轰然倒地。狼人们蜂拥在这头庞然大物的身上,着重攻击着它的咽喉要害。
  一名库卡隆卫士靠近加尔鲁什。“大酋长,您在这太过冒险了!我们不能失去你……”
  “失去我?”加尔鲁什一把推开那个无礼的卫兵。“我不会在战斗中躲起来!”
  “但联盟——”
  大酋长怒目而视,令那名坚毅的卫兵为之退缩。加尔鲁什咆哮着下达了另一个命令,把预备队派去增援那些被该死的狼人们削弱的部队。
  联盟新的口号在他脑中嗡嗡作响。加尔鲁什听不清敌人究竟在喊些什么,但他能看到这个口号颇为有效地激励着他们去对抗部落的战士。“那是什么?他们喊的什么话?”
  另一名卫兵回答道。“他们呼喊着那个人类国王的名字……还有,戈德林……那是他们对伟大的拉喀什的称呼……”
  “远古狼神……”加尔鲁什的目光巡视着战场。“拉喀什……还有瓦里安?乌瑞恩……”
  当他再一次说出那个人类的名字时,兽人的领袖在朝他涌来的敌群中看到了那个联盟的勇士……而瓦里安?乌瑞恩也看到了他。
  他们在沉默中不约而同地冲向对方。加尔鲁什的侍卫们出言反对,但他已经从乱军中冲了过去,让那些本该保护他的卫兵们落了后面努力想要跟上他。
  萨拉迈尼舞起一片光影,斩杀着挡在国王面前的一切敌人。尽管那些兽人,牛头人,血精灵和巨魔们不乏勇敢,但他们也不是傻瓜。要想获得荣耀——以及保住性命——和其他人作战的机会无疑要大上许多。
  但仍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两人当中,瓦里安正是他的目标。他猛的一击差点做到了许多人都未能做到的事,但还是只在瓦里安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布里宁怒视着瓦里安,他手中战斧已经沾上了这个人类的鲜血。
  “我的猛犸人!”老水兵痛恨地咆哮道。“我的光辉和荣耀!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凶狠攻击迫使瓦里安暂且后退。布里宁能活这么久全靠他对战斧的精通,哈德里莎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他的一些战斗技巧甚至值得加尔鲁什学习——但此刻这个狂乱的兽人根本顾不上了。在航程中布里宁遭遇到了那么多的灾难,尤其是生命的损失,猛犸人本该会成为他的救赎之道。而今这个人类,这个孤独的人类把一切都搞砸了。
  瓦里安没时间去在意这个疯狂的兽人。他知道加尔鲁什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攻击范围之外。但这个老水兵也不容忽视。
  布里宁再次挥动战斧,这时瓦里安注意到了他的一个明显弱点。眼罩意味着兽人的那一侧视野是完全的盲区,而就算布里宁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仍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瓦里安任由这个兽人再次进攻。当挥击之势使得布里宁的盲眼正对瓦里安之时,他将萨拉迈尼刺进了敌人的胸膛。
  瓦里安拔出萨拉迈尼的时候,布里宁的武器掉落下去。兽人跪倒在地,他仍然怒视着瓦里安,喘着气说道,“我的……猛犸人……我的……”
  舰队长倒了下去,而瓦里安猛地将萨拉迈尼往自己背后一挥。
  金铁相击,令他浑身一震。瓦里安半跪在地,猛一转身格挡住了第二下挥击。而这两次兵刃相击之前,都响起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哀嚎。
  “我就知道这两下你都能挡住,”加尔鲁什带着真诚的钦佩隆隆说道,他朝瓦里安走了过来。“否则的话,你也就不是你了……”
  “那我就死了,”瓦里安淡淡地答道,“就成你了。”
  大酋长笑了起来……然后发起进攻。
  萨拉迈尼和血吼一而再再而三地彼此相击。两把兵刃碰撞的速度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在这对人类和兽人之间仿佛擦出了闪电而非仅仅是火花而已。
  瓦里安突然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加尔鲁什猛地往下一劈,想要将他斩成两截。国王往旁一滚,跳起身再次冲了上来。
  现在轮到加尔鲁什往后退却了。他举高血吼,挡住了两次足以切开喉咙的进攻。接着,他利用战斧的长度优势将瓦里安逼退,使得自己有机会站稳脚跟。
  剑与斧再次碰在一起。加尔鲁什想用血吼斧首的弧线卡住对方的宝剑,但瓦里安在关键时刻把剑抽了回去。接着瓦里安试图绕过大酋长的防御,却被兽人用战斧的平面挡住了萨拉迈尼。
  “你只是在延缓不可避免的命运!”加尔鲁什叫喊道。“联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部落才是艾泽拉斯的未来!”
  “部落将为日落而恐慌!黑夜将随着日落到来……狼人将随着黑夜到来……”瓦里安回敬道。
  此刻,他们和周遭其他战士之间的距离开始缩小了。
  誓死厮杀的战士涌向两人,将他们挤得靠在了一起。人类和兽人的目光长久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死亡。
  “向你的灵魂祈祷吧。”国王平淡地说道。
  “我会的。总得有人指引你前去往生吧,人类……”
  加尔鲁什大吼一声,用尽全力猛地一推。瓦里安被撞倒了身后的人群上。大酋长挥出一道凶狠的弧线,血吼凄厉的哀嚎令附近的人群再次散开。
  瓦里安用萨拉迈尼打断了这声哀嚎,他先是架住战斧,然后手腕一翻将兽人的武器格到了一边。
  加尔鲁什用拳头猛锤着人类的肩膀。瓦里安咬紧牙关,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为了阻止对方的攻击,他将宝剑横在自己的肩膀和那沉重的拳头之间。
  大酋长挥斧砍向他另一侧防御空虚的肩膀。
  瓦里安将萨拉迈尼换到另一只手,斜过剑锋迎向血吼。尽管他没让血吼劈开自己的肩膀,那把战斧仍然划伤了他的上臂。国王变换姿势的时候不由痛哼了一声。
  但萨拉迈恩很快为他报了仇。瓦里安早就学会了用任意一只手使用长剑,尽管总会有一只更为惯用。加尔鲁什没能及时意识到他的人类对手此刻仍能自如地运用萨拉迈尼。剑尖在大酋长的胸口划出一道血线,位置就离喉咙不远。
  突然间另一把战斧加入了战斗。一名库卡隆卫士来到两人身边,想要继续履行职责保护加尔鲁什。那卫士朝瓦里安扑了过来,他的突然出现使得国王陷入了困境。
  另一名库卡隆卫士从反方向朝瓦里安冲来。他们的战斧并不是血吼,但也曾在训练有素的手上痛饮鲜血。库卡隆卫士挥舞着战斧将瓦里安逼得往后退去。
  加尔鲁什愤怒地朝他的卫士们吼叫着,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战场的喧嚣中。两名库卡隆都带着不怀好意的渴望打量着瓦里安:要是杀死他的话,他们不仅能为大酋长尽忠,还会给自己赢得赞誉。
  暴风城国主观察着他们的反应,预料到了他们的行动。他让其中一名卫兵抢先行动。当那个库卡隆卫士以为自己能够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瓦里安把手中的萨拉迈尼像标枪一样投掷出去。
  这个不合常规的举动使得前一名卫兵毫无防备。瓦里安投掷的力量使得宝剑深深插进了敌人的身体。
  没等第二名库卡隆卫士明白过来,瓦里安已经夺过濒死卫兵手中的战斧,用尽全力朝另一个敌人的腿砍去。
  战斧砍断了他的大腿。那兽人尖叫着朝一边倒去。
  瓦里安拔出萨拉迈尼,然后一剑刺死了受伤的库卡隆卫士。
  但加尔鲁什却没有在两名卫士之后继续攻击。此刻兽人正将血吼劈向一头失去骑手的夜刃豹。战斧正中头颅,但那大猫却没有立刻死去,最后一次想用锋利的爪子将兽人撕成碎片。但加尔鲁什以与他那魁梧身板不相称的敏捷闪过了大猫的爪子,上前再次将血吼砍进了夜刃豹的头颅。
  大酋长将他滴血的战斧朝向瓦里安。两人默不作声,对决重新开始。胆敢阻挡他们的人全都血溅当场,但人类和兽人对彼此之外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号声响起。这是联盟的号角。他们更占上风,但加尔鲁什却并未注意到。他只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原以为自己到这时已经杀掉了瓦里安?乌瑞恩,并高举那个人类被砍下头颅,好让所有无助的联盟士兵都能看见。为此,他比往常更快地耗费着力气。
  但这个人类是从远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赶过来的!兽人气恼地提醒自己。他本该筋疲力尽!他本该累得连剑都拿不起来……
  但瓦里安看上去就像他们刚交手时那样充满活力。这个人类的双眼露出坚定的神色。
  加尔鲁什意识到他大大低估了这个人类。这个国王拥有兽人般的怒火,并且,防卫者们通过他似乎也获得了同样的力量。
  直到这时大酋长才真正意识到他所听过的那些关于瓦里安?乌瑞恩的故事都是真的。拉喀什确实眷顾着这个人类……为什么不呢?他们本是同类。这个人有着一颗伟大而坚决的猎手之心,一颗伟大而坚决的战士之心。
  狼族……之心。
  我真是个傻瓜!大酋长此刻意识到。我本该策划一次更为宏大,更为野蛮的重击!有了这样的领袖,联盟甚至可能夺回灰谷东部!
  瓦里安并不在意敌人心中想些什么,他开始继续攻击。他看到加尔鲁什开始退却,并且意识到兽人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阴险的计划。优势已经转向了瓦里安那边。
  瓦里安猛一挥剑。加尔鲁什知道自己能招架这次攻击,但他疲惫的手臂比往常慢了一拍。
  萨拉迈尼砍进了他的上臂,割伤了紧绷的肌肉。
  加尔鲁什的整条手臂都颤抖起来。大酋长一时间松开手来,血吼从他抽搐的手指间滑落在地。
  瓦里安退后准备再次攻击——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镇住了两名战士。瓦里安和加尔鲁什抬起头,看到一头猛犸人狂奔着朝他们冲来。它身上爬满了狼人,急于想要摆脱他们凶狠的攻击。狼人们完全领会了瓦里安的战术,并且发扬光大。当这头巨兽冲到两人身边的时候,它的两条前腿都被击残,因而往前扑倒在地。
  瓦里安往后退去。而加尔鲁什冒着送命或是残废的危险,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抓起血吼。当猛犸人的阴影冲向他的时候,加尔鲁什纵身一跃。
  受到重创的怪物朝一侧倒去,但狼人们早已爬到了安全的地方,此刻又回来继续将它冷酷无情地撕成碎片。那庞然大物的后腿拼命踢动着,迫使瓦里安往后退得更远。
  加尔鲁什爬起身来。他寻找着那个人类,但挣扎的猛犸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狂怒使他恢复了力量,大酋长冲向那巨兽的背侧。他将再次找到瓦里安?乌瑞恩,这次会有一场决定性的——
  “大酋长!”另一名库卡隆卫士来到他的面前。加尔鲁什想要把这个蠢货推到一边,但突然更多的手拉住了他。
  “当心!”另一名卫士喊道。又有两人走上前来保护他们的领袖。而在猛犸人身上,几头狼人对这些新的目标产生了兴趣。“带大酋长离开!”
  加尔鲁什的一些侍卫上前迎战狼人,而他狂怒地咆哮道,“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我必须找到他!我会干掉他……得到那把宝剑!”
  “我们战败了!”第一个库卡隆卫士大胆地说道。“我们必须在溃败前带您离开这里!”
  加尔鲁什反手抽了说话的人一个耳光。鲜血从卫兵的嘴角滴落下来,而大酋长吼道,“哪个懦夫敢再说这种谎言,我就砍掉他没有荣耀的脑袋!”
  “这不是谎言!”另一人大声说道。还有几人点头表示赞同。“猛犸人只剩下一头了。我们的阵线也已经不复存在。我们的南边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你抬头看看吧。要是我说了谎,你就砍我的头!”
  “还有我的!”第一个卫士说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些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加尔鲁什很有可能真的砍掉他们的脑袋。大酋长皱起了眉头,然后极力巡视战场。
  他一下子就能看出他们都是对的。哨兵的军旗正在逼近。而他自己军队的旗帜却难得一见,仅有几面也大多在遥远的东边。剩下的毫无疑问正被敌人踏在脚下。
  “不!就算打遍战场上每一个敌人我也要找到他!我不能输……”他想要再去寻找瓦里安,却被自己的卫士拉住拖往安全的地方。
  “我们还会赢得灰谷的,”士兵们奋力将加尔鲁什拖离战场时,领头的库卡隆卫士向他保证道。
  “大酋长自己也说,一次战役不等于一场战争!”另一人提醒道。“我们会拿下灰谷的!我们发誓,大酋长……”
  加尔鲁什内心斗争着想要接受他们的话。他们是在重复自己总是向他们宣告的话。然而,现实总是苦涩难咽……尤其是在和瓦里安?乌瑞恩未完的决斗之后。
  他甩开身边那些面露恐惧的卫兵,但令人宽慰的是,大酋长按他们的意思朝自己的坐骑走去。在他们身后,战斗还在继续,尽管显而易见联盟正在继续收复失地。
  “吹响号角,”加尔鲁什下令道。“全军撤退。”
  一名放下心来的卫兵朝号手发出信号,而后者依令行事。当那可恶的声音在他心中回响之时,加尔鲁什跳上坐骑。他再次挥舞血吼,听着它哀嚎的声音,然后将它挂回背上的支架。就在加尔鲁什驱策坐骑之前,他扭头望向这个让部落首领被迫放弃他渺茫希望之地。
  “这不过是一次战役,”大酋长最终同意道。“只是一场战役。灰谷是我们的命运……”加尔鲁什再次展望他将要缔造的国度,而他再次相信这必将美梦成真。
  他率领他们转身离去,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事情尚未结束……只要他尚未获得胜利……
  只要瓦里安?乌瑞恩尚未殒命。
  瓦里安看着骑手们消失在远方,他知道自己本可以上前追杀,但却决定不那么做。吉恩?格雷迈恩在那头猛犸人的庞大尸体旁找到了他,那怪物之前曾将这个人类与那兽人隔开。狼人首领的毛皮上浸满血污,而他的每个族人身上都是一样。
  “你放过了他们……”吉尔尼斯国王低声说道。“我看到你绕了过去,注视着兽人们拉住他们的大酋长并且把他拉走。他努力地反抗着他们,我们本可以轻易追上去逮住他们。这样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瓦里安继续眺望着远方,即便他已经看不到加尔鲁什的身影。他摇摇头回答道。“会吗?不是现在。不……有时你得放任猎物跑上一会。然后……然后当时机到来之时,你会知道的。”
  吉恩放平耳朵,试图理解瓦里安所说的话。但很快他就用不着费心去想了,因为突然间高阶女祭司和珊蒂斯将军带着一队哨兵走了过来。
  “瓦里安?乌瑞恩,”泰兰德微笑着朝他致意。“艾露恩终于展现了她的神迹。”
  “‘她的神迹’?”吉恩昂起头来。“不,我的女士,艾露恩或许在其中起了作用——显然戈德林也是一样——但他们无疑都会把最高赞誉归于另一个人!”他伸出爪子指向瓦里安。“一位内心臻于平衡的战士,一位能与部属同心的领袖!”狼人首领转向其他人。“瓦里安?乌瑞恩!”
  当狼人领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其他吉尔尼斯人也开始附和。起初他们只是喃喃低语这这个名字,但随着人群热情高涨,他们的声音也越发响亮。“ 瓦里安?乌瑞恩!瓦里安?乌瑞恩!”
  哨兵和其他联盟的战士们也再次欣然响应,他们此前已经将这个名字作为战场上的口号。瓦里安?乌瑞恩并不喜欢这样的欢呼,但他理解为他欢呼的人们需要就此宣泄。瓦里安只能祈祷这呼声能尽早结束。
  要是他希望得到高阶女祭司帮助的话,那他就找错了地方。泰兰德依旧微笑着朝吉恩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太对了。”接着,她向不太自在的瓦里安低下头,举起手来高声说道,“向您致敬,瓦里安国王!向你致敬,灰谷的拯救者……或许也是全艾泽拉斯的拯救者……”
第二十九章 开创未来
  在珊蒂斯将军的领导下,位置更好的新哨站迅速沿着哨兵领地的东部边境建立起来。戴妮负责指挥其中一座哨站,她现在比以前有城府多了。苏拉?迅箭得到了晋升,接替光荣牺牲的哈德里莎成为指挥官,同时她也仍是战歌峡谷的战场军官。艾蒂尔?月火也得到了委任,但她不愿升官加爵,因为那意味着更大的责任——以及更少的自由。
  部落已经在河对岸构筑了防线,但联盟夺回了银翼哨站并迅速将其重建。这座哨站将在联盟军队发起反攻的时候作为补给基地。泰兰德以艾露恩之名祝福了得以恢复的银翼哨站,然后她与珊蒂斯出于需要一同返回了达纳苏斯。
  回去的不只是她们。
  “能把他们全叫回来真是个奇迹,”他们注目着联盟的其他代表团聚在一起召开一次新的峰会,而这时玛法里奥说道。“我真得夸夸你,亲爱的。”
  “别夸我。部落仍在灰谷活动,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团结一心。加尔鲁什不会安分太久的。他在等待着时机:就是这样。”
  “能让他们到这来仍是件麻烦事。我知道他们已经同意往灰谷调兵遣将,但你我都清楚想要长期约束部落没这么简单。”他拥抱着她。“如我所说,真的夸夸你。”
  她接受了他的拥抱,但事先解释道。“但让他们明白这一点的并不是我……而是瓦里安。”
  “瓦里安?”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两人注意到有人静静地站在他们身边的阴影中。当那人意识到他俩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终于走上前来。原来是加洛德。尽管他身上的伤口得到了艾露恩姐妹会的治疗,现在已经恢复到最佳的健康状态,但加洛德脸上的表情仍像是将死之人一般。
  “高阶女祭司,请原谅我……如果可以的话。”
  “我才不会原谅你把我叫做高阶女祭司呢,加洛德?影歌……你应该叫我泰兰德。至于你道歉的原因嘛,我可不这么认为。”她的表情变得哀伤起来。“我才是过错最大的人。可怜的玛维!我本该注意到她是如何被疯狂逐渐吞噬的!我只会感激你和我的丈夫一起阻止了更大灾祸的发生!”
  “但她逃走了。”
  “没人会为此责怪你,加洛德,”玛法里奥插话道。“尤其是我们。”
  他挺直了身子。“尽管如此,我还是向你们两位发誓,我会找到她的。她必须得到正义的审判,而这必须由我来执行。”
  “要当心的是,你可别和你姐姐一样走上了执迷不悟的老路,”玛法里奥警告道。
  “我明白你的话。我会在这方面小心的,但我也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
  高阶女祭司也表示赞同。“没有人能否认你拥有这个权利,而你也证明了自己 的能力,加洛德……这就回到了我的初衷之上。显然并非所有看守者都知道玛维的阴谋,而我想为那些证明了自己清白的人指派一位新的头领。但是,看守者所扮演的角色和我们要你做的不尽相同,加洛德。”
  “我?我不明白。”
  “你曾经在战场上为我们指挥过士兵——甚至是半神。在我丈夫的赞同之下,我想请你率领一支新的公安部队,以便应对一些麻烦……比如玛维。”
  “我很荣幸……并会欣然接受。”
  “莎拉希尔会为你感到非常骄傲的,加洛德,”高阶女祭司补充说道。
  他想要回答,喉中却发不出声。他脑海中满是莎拉希尔的面容,一时间竟忘记了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站在自己面前。
  “我……很愿意去这么想,”他最终回答道。“但愿如此吧。她远远比我更有活力。活下来的人本该是她。”
  “这由不得我们选择。但我们却能选择以继续生活的方式来缅怀死者。”
  “你的话听起来就和莎拉希尔说的一样。”
  高阶女祭司把一只手安慰似地放在他的肩头。“至于玛维,珊蒂斯会协助你从哨兵中挑出合适的人选加入你的新队伍。”
  “我对你们三位表示感谢。”
  “这事完了过后我们再来详谈。”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加洛德鞠了一躬,然后迅速离去了。
  当泰兰德和玛法里奥朝峰会走去的时候,玛法里奥倾过身来耳语道,“让他去找珊蒂斯?你这是在干嘛?”
  “为以后作打算……”她带着体贴的笑容回答道,“等到对他们来说更为合适的时候。”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各国代表当中,于是玛法里奥也就不再多言。他注意到最后一队使者迅速落座,知道这意味着瓦里安?乌瑞恩已经到会。果然,泰兰德悄悄碰了碰他的手。大德鲁伊朝她那边瞥了一眼,看到瓦里安正大步走向座位。尽管他才是成功地将代表们重新召集在一起的人,但瓦里安却与他们同坐在一起。暴风城国王坐了下来,然后抬头望向玛法里奥。
  大德鲁伊领会了他的意思。他走向前去,然后举起了法杖。会场上一片寂静无声。
  “我们感谢各位再次前来作客。”当他开口之时,泰兰德也站到了他的身边。“在灰谷出事之后,时间变得越发宝贵。因此,要是没有异议的话,你们当中有人想要发言,而我相信他的话值得一听。”他伸出一只手指向瓦里安。“各位,他就是暴风城的国王瓦里安?乌瑞恩……”
  其他君主和代表们开始鼓掌,但瓦里安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他打量着会场上的众人,然后摇了摇头。
  “你们不该为我鼓掌。不该为一个用怒火而非理性治国的人鼓掌。”
  他的自责使听众们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玛法里奥看了泰兰德一眼,而她露出鼓励的微笑。“这种既无理由也无目标的狂怒为我带来了灾祸,而我所珍视和为之努力的一切只会导致联盟的分裂”——瓦里安的表情使得谁也无法反对他的话——“而对于后面一点,我表示道歉。”
  对瓦里安来说任何道歉都不是一件小事,而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因此而看低了他。他在灰谷的壮举已经成为了一桩传奇,尽管他自己并不愿人们这么看。
  “以怒火治国的瓦里安?乌瑞恩已经死了!”他高声宣布道。“但在临死之前,他懂得了错误并不在于怒火,而在于他自己!狂暴和愤怒都必须要有所目的!保家卫国才是正当的愤怒!保护亲友才是正当的愤怒!让自己所爱之人远离敌人的威胁才是正当的狂怒……”
  “对啊,对啊!”萨尔加斯?安威玛尔热情地吼道。其他矮人都朝他看了过去,但他们对他的反应却更多的是满意而非烦恼。
  “而现在是将那狂怒导向目标的时候了!”暴风城国主不加停顿地继续说道。“现在是我们最需要狼人的时候,这不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拥有狂怒和热情,也因为他们能够引导我们安全而正确地地释放自己的怒火!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打败部落,按我说,也许还能干掉那头可怕的黑龙死亡之翼!”
  玛法里奥终于明白了瓦里安这么说的用意,于是点了点头。泰兰德倾过身来低声说道,“看到了?我们有信心能把事情顺利解决,而结果也确实如此。”
  “你有信心。我还在学习。”
  这时,暴风城国王猛地一擂拳头。“部落再一次想要占领灰谷!而他们还会再次尝试的!要是我们不加以抵抗,那就败局已定!他们把艾泽拉斯看作一个新的世界,认为只有靠他们的残忍才能将其驯服!但我们将拥有匹敌他们的力量,能够一次次对抗部落以及其他任何敌人,直到联盟与艾泽拉斯终能安享和平!”
  他的话引起了更多愤怒的窃语。然而在这愤怒之下是逐渐增加的认同,不同派系有了共同的目标。大法师特沃什向德鲁坎点点头,而他晃晃脑袋表示回答。吉尔宾和侏儒们围在一起低声交谈,不住回望向瓦里安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钦佩之意——侏儒们很少对一名战士而非发明家露出这样的表情。
  瓦里安的话切中了所有人的要害,一时间就连三个矮人氏族也团结一心。他们的反应使瓦里安受到鼓舞,他更进一步地说道。“气愤。怒火。我们现在感觉到了。想要对抗部落的残忍,我们就需要这种力量!这些……还有更多……”
  瓦里安朝远在入场处之外的某个人打了个手势,于是又有一个使团走了进来。一声号角长鸣……接着响起了吉尔尼斯的国歌。
  狼人们在吉恩?格雷迈恩的领导下,转化成他们令人震惊的狼形态再次走了进来。当他们走到会场当中的时候,狼人们四散开来,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强大力量。
  狼人首领站在瓦里安的面前,一擂胸口表示敬意。他抬头注目着对方,耐心等候着。
  瓦里安并没有回看着他,而是朝在场所有人说道。“我们上次在这集会时,大德鲁伊要求对吉尔尼斯和狼人正式加入联盟进行口头表决!而今天,我请求你们再次投出自己的一票!你们其他人怎么说?”
  “赞成!”库兰德喊道。
  “赞成!”其他的矮人代表立刻跟着喊了起来。
  一位端庄的德莱尼女子站起身来。“我是代替先知发言的奥尔多高阶女祭司伊沙娜!德莱尼人投赞成票!”
  接下来,塞拉摩和其他联盟势力也重复了他们先前的表决。玛法里奥一手揽着泰兰德观看着这次投票。他们并没有出来主持峰会的意思;这是瓦里安的集会,除非他另有打算。
  国王巡视着会场,人群期待地看着他。
  “暴风城,赞成!”瓦里安胜利地喊道。“吉尔尼斯和狼人成为联盟的正式成员!”
  狼人们发出欢快的嗥叫声。远在会场之外,别的嗥叫声也从他们的营地方向传来。
  但吉恩?格雷迈恩没有嗥叫。狼人首领肃穆地站在瓦里安面前。“这是我们的荣幸!”吉尔尼斯国王宣布道。“而我们也向您致敬意,暴风城的瓦里安?乌瑞恩!我们向灰谷勇士致敬!”
  此刻,狼人和其他与会代表全都欢呼了起来。
  玛法里奥最终离开泰兰德走到暴风城国主的身边。瓦里安感激地让玛法里奥来继续主持,但他表示在此之前有些话要私下跟大德鲁伊说说。
  “当我到达的时候,一位德莱尼使者送来了一封我儿子写的信。他向我保证,在完成圣光之道的学业后他会返回暴风城……”瓦里安疑惑地看着玛法里奥。“你或者高阶女祭司从中帮了什么忙吗?”
  “绝对没有。我向你保证,这个好消息是安度因自己决定的!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对此一无所知,而我发誓泰兰德也是一样。这种事情她不会对我保密,更不会对你……”
  国王长出了一口气。“这让他的允诺更受欢迎了!”
  瓦里安继续陶醉于儿子将要回来的念头,而大德鲁伊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祝贺,然后开始代他主持峰会。但是,如果瓦里安认为自己的角色就此结束,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欢迎吉尔尼斯和狼人的加入!”暗夜精灵大声说道。“也欢迎狼人们永远居住在此,与暗夜精灵一起营造新的家园!”狼人们嗥叫着表示感激,而各国使者和随员们开始再次鼓掌。
  等他们静下来之后,玛法里奥再次说道,“但我们还必须向一个人表示欢迎。是他让我们团结起来,是他让联盟的未来最终清晰明确!他是瓦里安?乌瑞恩,暴风城的国王!”
  就算是黑铁矮人也没有表示反对。联盟各国如同一体,他们一遍遍欢呼着暴风城国王的名号。
  瓦里安此刻只想躲在后面,但他不由自主地做出相反的行动,走到了暗夜精灵的身边。
  人群继续呼喊着,“瓦里安!瓦里安!”他们欢呼的对象抗拒地摇着头,但似乎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不知何时,玛法里奥已经悄悄走回泰兰德的身边。瓦里安站在那里,回望着下面的人群。他们不止将他看作是灰谷的捍卫者,更是他们的未来希望。他注目着他们……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成为过去的那个瓦里安。他再也不会因为盟友犯下的过错而将他们抛弃,因为瓦里安最终意识到和他们相比自己才是过莫大焉。
  “我会尽力而为……”他低声说道。“我发誓我会的……安度因。”
  在他身后,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是对的,泰兰德,”玛法里奥说道。“这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他将能带领联盟走上全新的高峰。死亡之翼的疯狂给我们带来了这个新的艾泽拉斯,而要想和部落抗衡,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全新的高峰,”她赞同道。“或许甚至是……一个新的时代?”
  大德鲁伊皱起了眉头。“要是能够战胜部落的话。要是死亡之翼不会再次出现,展露出一些更加邪恶的阴谋的话。而你我都怀疑那头该死的巨龙想要……”
  她忧虑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得从今天的事中看到一些好的方面。我原以为你会的。”
  “会的……会的……我发现——”大德鲁伊顿住了,一时间将他们讨论的话题全然忘在了一边。他凝视着瓦里安?乌瑞恩,而国王正全神贯注于这场峰会,向其他人讲述着就灰谷而言他们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就在此时,瓦里安感觉到一道灵气出现在他的周围,使得他对自己的决定更为自信。他用不着去问那道灵气究竟是谁。只可能有一个答案。
  而玛法里奥远远看到,在那转瞬之间,戈德林——拉喀什——的形象与瓦里安重叠在了一起。玛法里奥并不是爱浮想联翩的人,他知道自己眼前的景象既非心中迷惑的产物,也非眼前的错觉。
  大德鲁伊朝泰兰德瞟了一眼。
  “是的,”她低声说道。“你看的没错。戈德林选中了它的勇士……他们本是一类。远古狼神:据说在创世之初它曾对月怒啸对抗艾露恩的神威。或许,通过这个选择它也在艾露恩眼中得到了救赎。”她打量着那个人类。“选得太棒了!瓦里安?乌瑞恩确实有着狼族之魂,狼族之心……以及我们对未来的全部希望……”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泰兰德的话——玛法里奥?怒风突然感觉心头一轻。他知道死亡终会将自己带走,或许比他祈祷的更快来临。自从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德鲁伊始终无法摆脱心中的恐惧。那些接替他的人将挑起难以想象的重担……而他再也无法保护他们了。
  但现在玛法里奥意识到了自己的妄自尊大。他用不着操心。艾泽拉斯将会找到新的勇士扛过大旗,他们将会竭尽所能保护这个世界,甚至可能最终实现真正的长久和平。
  而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来自何方。瓦里安?乌瑞恩,远古狼神之裔,将会领导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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